第九十一章 没走
“算了，不看了，真没意思。”我们说话的功夫，苏山山已经看了一大阵子，甩甩两个马尾辫，撅着嘴就说道：“都是些只会干喊的，但凡是有一个有血性的敢上去砸他的玻璃，本姑娘就发发慈悲帮帮他们，哼，懦夫！”
“你当人人都是敢说个不字的吗？”张德利哈哈一笑，摇着头说道：“他们能弄到这种地步，已经是不容易，没看见那边有几个冷眼旁观的吗，那就是便衣，他们要是真敢闹大了，马上就抓人。”
“几个人算什么？”苏山山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那几个人，冷笑道：“这里闹事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到时候大家一哄而散，他们也抓不住几个。”
“抓住带头的就行了。”张德利摇摇头，说道：“枪打出头鸟，这句话大家都知道，有了这个顾虑，谁还愿意出来带头，所以说，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罢了，要是没个主心骨，根本成不了事！”
“你说什么呢？”这时候，冷不丁的就有个戴着眼镜的大学生模样的人瞪着眼睛凑了过来，很不客气的冲着张德利就吼道：“说谁是懦夫呢，我们这些人，怎么就成不了事了？你不知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吗！”
这突入起来的挑衅让我们几个都是皱了皱眉头，要知道如今我们可都是新犯了案子不久，虽说不一定这本地的警察就接到了消息，但再闹出什么来抛头露面的总归是不好，更何况那边还有几个虎视眈眈的盯着呢，不过张德利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冷笑一声，搂着那个大学生转过身去，低声说了几句，那大学生就满脸惊恐的逃也似的跑了，等着他跑了之后，张德利才拍拍大衣，笑道：“不是懦夫又是什么，看到我这警官证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什么水可载舟，不过是那些头目人物说出来让这些蠢货多些自信的，他居然也信了！”
“那又是什么？”一听这话，刘光斗就不解的皱起了眉头，奇道：“这句话没错啊，自古以来，这人民群众都是社会变革的主力啊！”
“是主力不假，不过那还不是带头的几个说说而已，打心眼里，怕是谁也没看上这些人，要是你想听个更简单的解释，那就是炮灰。”张德利冷笑着说道：“人这种动物，个体的智商永远高于群体，一旦融入到群体里，再聪明的人也会变的愚蠢不堪，这种群体的智商从来都是要比群体里最愚蠢的那个还要低，要是他们都算得主力，那史书上怎么就没留下他们的名字，你要是不相信他们是蠢货，远的有法国大革命，今天人民群众高喊着雅各宾派万岁，明天就争先恐后的去砍他们的脑袋，近的还有咱们，要么就是裹紧了肚皮到处吹牛，要么就是把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砸个稀巴烂，砸完了没几年，又开始到处搜集这些东西，个个当宝贝一样藏起来，变脸变的，让人觉得无耻到了家，这不是蠢货又是什么？”
“上啊！”张德利话音刚落，突然间，那些闹事的人里面发出一声大喊，我们一愣，扭头看去，就看到几块大砖头从人群里飞了出去，直接砸烂了那间中介的玻璃门，紧接着，一帮子人就冲了进去，这场面，不由的让张德利有些目瞪口呆，我们可是看的清楚，带头的就是那个刚才被张德利吓跑的大学生，这些人进去之后，干什么的都有，有的跑去吓唬那几个小姑娘，有的就是到处在搜值钱的东西，有的干脆是抱了电脑一溜烟的跑了出去，那几个便衣冲进去就很快被人流给淹没了，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们也就眨眨眼的功夫，那中介铺子就只剩下了一地的玻璃碎片还有几个目瞪口呆一无所获的便衣。
“这些人，还真不是懦夫啊。”刘光斗哈哈一笑，揶揄了这么一句，却被张德利瞪了一眼，低吼了一句：“还不快走，再不走，就找上咱们了，刚才那小子和咱们说过话！”
这个插曲在我们溜之大吉之后也没完全结束，等着到了个没什么眼线外人的地方，刘光斗还不依不饶的凑了过来问张德利道：“我说，你那个蠢货的说法是哪里听来的，怎么这么新奇。”
“我们家老爷子说的，怎么，有意见吗？”张德利没好气的白了刘光斗一眼，说道：“这个，叫做革命心理学，你读过书吗，要是没读过书，先去读几本再说。”
“我倒是没读过书，不过，些许道理我还是懂的。”刘光斗哈哈一笑，摇头说道：“这个说法肯定是不对的，虽然什么革命啊变革啊都是精英带头才成功的，可没了下面的这些人，他们就是孤家寡人，凭着自己一刀一枪的去拼命吗，肯定是不成的。”
“不是说要孤家寡人。”张德利皱了皱眉头，说道：“而是说，这些人好利用，没什么脑子，只要忽悠对了，说东就是东，说西就是西，人凑在一起，原本有主意的就没了主意，这时候，就是机会，和你说的，不是一回事。”
“要是干掉了这头面的人物，那下面的那些人，也不足为虑了？”刘光斗愣了一下，半晌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盯着张德利的眼睛说道：“要是没了刘邦，下面的那些人，不会造反吗？”
“当然会造反，你用刘邦举例子，并不现实。”张德利微微一笑，摇着头说道：“韩信那时候碰上吕后，还不是死的窝囊，一旦成了气候，上上下下安排好了顺序，事情就变的复杂许多，所谓的不足为虑，都是早些时候的事情，就像是法国大革命，每一次都是一锅端，头目们都被做的一干二净，这样才是机会，可就是这样，那些取而代之的，也都是之前有些根基，有些名气的，因为头面的人物，永远不会只有一个，有老大，也有老二老三，除非这伙子人，只有一个老大，下面的人，都没什么用。”
“还真是不大明白的东西。”刘光斗笑了笑，耸耸肩，说道：“也罢，不明白的就不去想了，咱们，还是看看这南宁的风光吧。”
南宁的风光，说实在的，的确是没什么好看的，这所谓的没什么好看的，倒不是我们在诋毁一座城市的风味景致，而是如今的中国，怕是走遍大江南北，都没什么好看的，小地方还好说，的确有些风景不错的所在，什么地方特色的东西也是到处都是，可一到省会什么的大城市，这放眼看去，就没什么区别了，就是高楼大厦，就是购物中心，就是一群群差不多的人走来走去，看的我们一个个没了精神，随便买了几件衣服，就打算往回走，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走在前面的苏山山却来了精神，一蹦三尺高，指着前面的一处地方就喊道：“哈哈哈，快看快看，有的热闹瞧了！”
“怎么又有人闹事？”我和小能手不约而同的惊呼了这么一声，然后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好笑，小能手干脆就拍着手说了一句：“我总算知道了，南宁这个地方，就喜欢闹事，到处都是闹事的，这种特殊的嗜好，还真没见过。”
“南宁人也不好这个。”刘光斗摇摇头，也是满脸的不解，摊着手说道：“还真是奇了怪了，我百度的时候，没发现南宁这么乱啊，最近是怎么了？”
“先看看再说，说不定是咱们的同行又做了什么。”张德利笑了笑，当先就走了过去，等着我们跟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和一个中年男人攀谈了起来，不仅如此，不过吸口气的功夫，那些个闹事的就围了过来，你一句我一句的围着他说了个不停，要不是我知道张德利不是那种惹事儿的人，我还要以为，人家过去是打算揍他一顿呢。
“南宁会展中心，就是个骗子团伙！”我们凑的近了，也听到了那些人说的什么，这么一句，就让我们几个不由的偷笑起来，这倒不是因为他们上当受骗我们没良心的幸灾乐祸，而是实在有一种极为古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回到了老家，我们来南宁之前，有过许多不同的期待，有些是觉得这地方或许小吃不错，有些则是觉得风景应该会比河南秀丽许多，可谁都没想到，居然到处都是同行。
“一个个的说，说清楚点，才好给你们报道。”张德利挥挥手，然后从身上掏出个小本本来，装模作样的在上面划拉了几笔，然后对着最近的那个中年人说道：“对，就是你，你说就行了，其他人少说几句，七嘴八舌的都听不清楚了。”
“我们都是做机械的。”那中年人撸了撸他的大背头，悲愤的说道：“三个月前，我们就接到了这个南宁会展中心的帖子，说是要做个全国机械展，我们还看了他们的网站，都做过三次了，每一次都是人山人海，网上也能搜到相关的报道，什么什么成交了几千万，现在市场不景气，大家都想着开拓开拓点新客户，他们还特别说有东盟和印度的代表团来采购，我们就相信了，交了好大的一笔钱不说，还专门花钱拉了设备，买了东西布置展位，前前后后忙的四脚朝天，可到了这地方等着布置好了之后才发现，根本就没什么人来看，那些老外也就是走了一圈，我们上去介绍，人家就很不耐烦的把我们赶跑了，根本就是骗子！”
“你们交了多少钱？”张德利装模作样的皱起眉头，问道：“请你们来的这是什么人，是会展中心的工作人员还是什么，你们找到他们没有？”
“是个青岛的保利博纳会展公司，倒不是这里面的人。”中年大背头一愣，旋即又愤怒的指着那会展中心的大门说道：“可出了事情不找他们找哪个，分明就是有勾结的，那些青岛人早就不见了，我们的钱，倒是有一大半交了场地费，这个场地费，我亲眼见到青岛人一转手就交给了会展中心的，找不到青岛人，那也得找他们，至少，至少得把他们得手的那部分还给我们，一家两万块呢！”
“可你这也不能怪人家吧？”小能手听的一阵好笑，忍不住就凑上去说道：“这分明是那些青岛人租了人家的场地做这个骗局来套你们，他们租场地交钱那是天经地义，你们不能找人家要钱啊，这就像是你走在大街上丢了钱包不去找小偷而是跑到街道办事处那里喊冤一样，不搭边啊！”
“不是这样的！”大背头忿然的说道：“我们之前问过这里的工作人员，他们拍着胸脯说，这家公司一点问题都没有，前前后后都在这里办了许多展会了，可到头来，却是这样的局面！”
“办过许多？”张德利眉头一皱，说道：“那么说，那些青岛人，他们都认得了？”
“倒也不是都认识，我看那些工作人员常和一个叫张希的打交道，其他的就没说过几句话，也是这个张希，给我们发的邀请函，我们起初联系的时候，也是这个张希接的电话。”大背头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们这些人，也不是傻的，来的时候，都查过这家公司，网站也好，也好，都对的上号，青岛真有这么一家公司，名气大的要死，可现在倒好，打电话过去就是没人接！”
“行了，我明白了，你给我留个电话，我去反映反映，有了进一步的消息咱们保持联络。”张德利点点头，还不忘给那个大背头说了一句：“你们再多待几天，不然报道了也没地方找你们这些人证。”
“怎么，你还真想管管吗？”等着大家一前一后的走到那些人看不到的地方之后，刘光斗就快走了几步，跑到张德利身边说道：“这不大好吧，咱们人生地不熟的，还有桂林那边的事情去处理，再说，那些人都跑了，咱们上哪里去管？”
“虽说这些个人有点蛮不讲理。”张德利摇摇头，微微一笑，说道：“可还是值得一管的，我认识个家伙，做的和我是差不多的勾当，但他就没什么原则，我有一次问他，咱们的规矩就是只帮那些肯自己帮自己的人，你怎么常常不讲规矩，他却说，什么规矩都是没意思的东西，他做事情，就凭一点，那就是看心情，我今天心情不错，所以，想要管管。”
“姓贺的？”我一听这个，也有些明白过来张德利所说的是哪一个了，这种特立独行拉风的人，也只有贺旗一个而已，只不过我不明白的是，张德利的心情怎么会好了，要说贺旗不怎么讲规矩，那张德利就是非常讲规矩的一个人了，他的日子有点像清教徒，吃的不好，穿的也不好，睡的更加不好，即便是有条件，他也不会去吃那些好的，只会夹点菜叶随便吃两口算了，这样的一个人，到了其他方面，对自己的要求也是很苛刻的，就像是我们做局面，碰上要帮助的，那他一定要确定，这个人，是愿意站起来自己帮自己一把的，如果不是这样，休想他动手，更何况，那些闹事的人，就像小能手说的那样，也不是什么好鸟，可就是这样，他还愿意帮忙，真是奇怪了。
“刚才那个大背头，扶了一把路过的老太太。”张德利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明白了我的不解，笑道：“他们这些人闹的是不像话，把路过的老太太都撞倒了，不过这大背头倒是肯负责，问了半天，还给人家一百块钱，我刚才过去，就拿了张记者证，先问的就是这个事情，他愣了一下，说了一句自己也是有老娘的人，就凭这个，我愿意帮他，虽然，他的确是个蠢货。”
“但咱们的确是帮不了啊！”刘光斗摊着手，急道：“人家骗了钱，哪里还会留在地方上等着挨抓，换做是你我，还不是拿到钱就跑路了，他们是傻子吗，不走还等着我们去找，就算是找，也轮不到我们啊。”
“你们不觉得有古怪吗？”张德利摇摇头，笑道：“这些人既然是骗子，那么为什么还找一帮老外来客串东盟的人，而且一直坚持到了这个展会结束才走人，之前大背头告诉我，他们中间就觉得不对，前前后后都找了几次，那些人都是在拖延，换做你我，这时候已经得手，干什么还要多此一举，跑了就是了，这样做，不是自找麻烦吗？”
“也就是说，他们不是在骗？”小能手愕然道：“不会吧，这手段分明就是咱们的同行啊！”
“要是到了商场里，这就不算骗了。”张德利微微一笑，说道：“或者说，这些人，还没走，还要再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