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燥热难耐
甬道向下延伸且很长,长到念小娇想要放弃折返了。再走下去,阿金的真气耗尽,没了暖源,在这般冰天雪地,骨头都能冻成脆冰渣的极寒之地,肉体凡胎支撑不了多久。
挣扎在动摇的边缘,柳暗花明又一村,眼前出现了一个出口,怀着一丝窃喜,四人向前加速而去。尽头,是一个极大的地宫,比森罗殿的议事堂还要大上数倍,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全是蛋,约成年男子两个拳头大小,铺满了偌大一个地宫。如果非得用一个场景来形容,不异于元宵佳节垠央城的夜游灯会,从高一些的亭台楼谢向外看,皆是一个个盛装打扮青年男女的头颅。
“竟是,这般多”青栀震惊得大张的嘴,塞不下一个冰龙蛋,至少也能塞下一个鸡蛋。
南风戳戳钟雨的肩膀,左边眉毛高高挑起:“这些可都是你说的寡蛋?”
“不知,瞧不出来。”
“唔~~这么多年也没孵出一个玩意来,应该是了。”南风一边说着,一边不住地点头。
自从进入这片冰龙蛋,念小娇便感觉袖中的小家伙极为焦躁不安,她顺势抬手,让其从袖中滑出。“菜花蛇”阿青以极快的速度向前飞射而去,好巧不巧,正好自南风面颊划过。惹得南风尖叫连连:“念小娇你这小宠啥毛病啊,这么多道不走,拐着弯儿来我这过。”
南风的话语虽然呱噪,好歹减轻了几分严肃紧张的氛围,将念小娇提在嗓子眼的担忧都减弱了几分。
“阿青极为恩怨分明,你那不带盖的壶嘴惹恼了她。”念小娇回着南风的话,眼神仍旧是死死盯着“菜花蛇”阿青的去处。虽然有些远了,可念小娇分明感觉,阿青去的方向,地面明显有一个蛋形冰坑。
阿青将自己盘成一团,埋进那片冰坑,带着幼子对母亲般的眷恋
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念小娇:“如果,这个冰坑是阿青原本呆的地方,如果白囿是它的故土,那么它是怎么到寒玉派去的?两地相隔十万八千里,只有一个可能”
“它有帮手,这一切不是巧合,而是~~人为。”南风补充道。
“这其中,究竟有着怎样的阴谋”
雪岭一行让念小娇更加肯定了原本的猜测,仙无玑所选择的阵法支点,与远古龙族脱不了干系,其中必然有一个缘由。
念小娇觉得,天边的乌云便如堵压在心的迷雾,不知何时方能守得云开见明月。冰龙那冰冷的存在,也变得烫手。
回到在白囿的临时居所——如意客栈。当所有人退去,只剩下青栀,青栀忍不住问道:“姐姐既然已经知道,阿青或许有问题,何以还是继续留着它,索性留在那雪岭深处的好,那里是它们整个种族的栖息之地。”
“哪怕是栖息之地,那也是曾经。现在只剩下一片死寂。若真的把它留在那,它该多伤心多绝望啊,一边是族群的陨落,一边是我的抛弃。若千世界,绚烂如斯,如果心凉了,便灰败了。”
“姐姐,我好怕。”
“怕什么?”
“怕你这心软的性子,最终落入万劫不复。”
“小心些便是了,我还就不信了,这世间,有谁,对兽群的掌控能胜过我。哪怕是阿青曾经的主人,也带了个曾经二字。对了让你打探的消息如何了?可有眉目?”念小娇有些头疼,按压着大脑两侧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转换了话题。
青栀凑到念小娇耳边,压低了声音:“仙无玑老贼在白囿的北边有一处院子,那里正是他们此次的落脚点。至今未曾离去。”
“怪就怪在这里,距离上次上次变故,也有五日了。看以往作派,每一个地支阵法,皆是鲜血为祭,一旦完毕会快速离开。何以仙无玑还留在白囿?”念小娇好看的眉眼皱在一起,按在太阳穴上的手指揉向眉心,却怎么也消散不掉那片愁容,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是没有考虑到的地方?
“会不会类似于昆仑派的做法,有些阵法,除了以血为祭,还需要一个仪式,一个指引,方能阵成。”青栀提醒道。
“这个猜想极为有道理,除了阵法,我想象不到仙无玑留下的理由。所以每一次,除了闹出大规模命案,仙无玑可能需要一个我们不知道的特殊步骤,方才完成整个支点的阵法,而这关键一步,究竟是什么,对我们而言就极为重要了。说不定,是我们阻止阵成的契机。青栀,我们需要冒个险了那院子周遭,可有其他住户?”
“方圆两公里,再无旁家。”
“叫上刃影,眼下天也黑了,再晚些,我们出发。”
滂沱了数日的雨已经停歇,在这白囿一城之地,山上山下截然不同的两个气候。远方还依稀可见白的山顶,如意客栈已然带着些暮春的暑气,如此闷热难耐,明日,大概又是一场瓢泼。
燥热难耐的,不止天气,还有心情,因那晦暗不明的局面。
夜幕掩盖了一日喧嚣,一颗颗或迷惘或雀跃的灵魂被墨色抚慰,归宁。哪怕是研磨的驴,也该依着时间按下暂停,方能继续奋力奔腾。人亦是如此,歇歇,为了更好的启程。蛰伏,为了一击击喉。
三个融入夜色的黑色身影,蛰伏在暗处,如半大的野兽,终有一日成长为嗜血猛兽,万夫莫挡。
很多时候,念小娇不知道前面的方向是否正确,曾经能够指引自己的人,一个个倒下。葛婆、义父、商弘更多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整个山头唯一的猎豹,也许有狮子财狼为伴,但是没有人教她如何去做一只真正的豹子。
她学习狮子的无畏,学习老虎的威严,只是凭借着血液中流动着的本能,残存着豹子的迅捷。是一个矛盾体,又是一个天生的领导者,因为不经意的成长与学习,让她既机警又从容,既严苛自我又包容万象,义父林栗教她的一个“忍”字,刻入了骨髓,天大的事,不争一朝一夕,但求一个结果。
商弘鲜血淋淋倒在冰冷地面的模样犹在眼前,真心爱过,是否就该不顾一切冲上前去,拼尽最后的气血,也要剐下敌人的一层血肉?
但那不是念小娇的心性,曾经,哪怕知道了垠央皇城中姓淳的,与自己一脉相承,与自己血海深仇。她亦没有凭着一番孤勇冲上前去。因为她知道,自己存活至今,是多少人的付出,她的命,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尚在母亲肚中及至后来出生,逃亡的血路上,倒下的人,不知几何。在她面前,眼睁睁看着倒下的,就有最是疼爱自己的葛婆。
苦便苦吧,只要有一口气在,也得撑着。只要有一口气在,也要成长为,那个可以将仇敌践踏在脚下的存在。为了那一天的到来,眼下,便得如义父教导的那般——忍。
只是只有念小娇心中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除却巫山不是云。
青栀看着眼前的黑影,病了几日操劳了几日,盈盈一握的腰身更显瘦弱了。这个她日日唤着的姐姐,好像与先前一样,一样的坚韧勇敢,又好像不一样了,笑颜仍旧却不再深达眼底。白日里钟雨悄悄将她拉致一个无人角落,数日未见,思念的紧,一个拥抱都让青栀有背弃姐姐的愧疚。姐姐如今这般痛苦,她怎么可以幸福着,可是那个温暖的干净的清冽的拥抱,她有些贪恋。
胡思乱想的青栀突然撞向了念小娇的后背,方才发现前面的两人已经停下,拽着青栀便闪身躲进了街边狭小巷道,与天地的黑,融为一个整体,不分你我。
方才落定,前方隐隐有脚步声及谈话声传来。
“仙尊让找的东西,有眉目了没,好些日子了,再不找到,仙尊说扒了我的皮。真到了那一天,我第一个先扒了你的皮。”一个低沉的男声,打破沉闷闷的仿佛有重量的寂静,清晰地传了过来。
“大哥,我舍得给你扒皮,你也舍不得啊!是吧。”另一个欢快的声音起,哪怕前者说要扒了他的皮,也丝毫没有畏惧,带着些散漫。听得出来,这二人其实关系不错,至少很熟。
“哎,谁叫咱妈就生了我们两兄弟相依为命呢,爹妈去得早,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做大哥的,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带你进了天阴派,我一个人倒也罢了,如若有个好歹,也牵连了你,怎么有脸见九泉之下的父母。哎~~”
“这么些年,不都稳妥地过来了么,大哥别想那么多,也许仙尊过几日便走了,我们又可以逍遥了。”
“不一样,这次真的不一样,仙尊存了心,他要的东西不找到,大概是不会离开了。那个院子,待久了,都把自己当主人了,快忘了,老主顾只是远行,这不就回来了。我们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为仙无玑看家护院,盯着白囿城动静的林氏兄弟,林大锤和林幺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