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磨人的小九九
故地重游,当她沿着湖泊上的石子向前走时,湖水在夜幕中显得黑黝黝的,就像置身巨大的黑洞之上,灵魂都快被吞噬。
这里埋葬无数冤魂,人迹罕至,森冷异常。
冷意,自晚风中袭来,自念小娇心中而起。
念小娇抱着双臂,身体瑟缩成一团,这个地方她极度抗拒,如果有得选,一辈子也不愿意再来,因为这湖底的尸骸。
“你们做这么多恶事,不怕遭报应吗?”念小娇忍不住问道。
“哈哈哈,何谓报应?英年早逝?如果败了,死了,那也只是技不如人罢了。报应,这二字本就可笑至极,不过是弱者给自己找的借口。”
仙无玑的话语回荡在空气中,令念小娇一度怀疑自己原先的认知。报应,是弱者的借口?念小娇竟无法反驳,听来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可又总觉得哪里不对,于是念小娇换了一种问法。
“那你良心会痛吗?”
“那玩意算什么东西?能让我在千军万马中保命?我没有,才能存活至今。念小娇,不是人人都能像你一般,无忧长大。”
“你又怎知我无忧?”
无忧长大这四个字便如一根锐利的椎刺,刺痛了念小娇的心,万般委屈涌上心头。
“无父无母,这叫无忧?不知所出,这叫无忧?不知所去,这叫无忧?离开固戍之前,除了一个名字,我对自己一无所知,这样的童年,如果有的选,谁愿?”
念小娇便是那崖边的一朵无名之花,用尽一切力气鲜活着,怒放着,孤独着。
她抹去面上的两行泪花:“罢了,我同你说这些干嘛,你又不懂。”
有那么一瞬,念小娇好像从仙无玑的眼中看到了怜悯,这个恶贯满盈之人,手下命债上万,会有怜悯之心?可笑至极,一定是自己看错了罢。
“跟上吧。”
看着念小娇胡乱发了一通脾气,仙无玑难得地没有生气,继续向前。念小娇也不愿在这充满罪恶的湖上久待,快速在湖泊上一个个的落脚大石上跑跳着,三两步到了湖中央的小岛。
小岛上的宫殿,同上次来一般,还是那么宏伟壮阔,只是久未住人,多了一些森冷肃静。
仙无玑在前,推开厚重的殿门,“嘎吱”声在这夜幕的天空,传得极深远。
念小娇冲进殿内,焦虑地推开几重门,方才找到任洛洛。任洛洛躺在一张旧床上,身上盖着一张烂被,眼睛紧闭。
“你对她做什么了?”
念小娇横眉冷对跟来的仙无玑。
仙无玑摊了摊手:“什么也没做,不过是把她关在这里罢了。”
“那她”
“大概睡着了吧。”
念小娇皱了皱眉,怎么可能。她跑至任洛洛身边,食指探到鼻息间感受了一下,还好,有呼吸。而后,她用力推了推任洛洛:“醒醒!任洛洛!”
在念小娇的耐心即将耗尽之时,任洛洛终于揉着惺忪的睡眼,醒转了过来,还真是,睡着了。
“念小娇,这是在哪里啊?”
任洛洛初醒,还有些小迷糊。
“这你都能睡着,你属猪的吗。”
任洛洛有些嫌弃地推开盖在身上的旧被子,起身挽着念小娇的手臂,傲娇大小姐,自小在将军府长大,事无巨细都有奴仆伺候,后来入了皇宫,更是奴仆成群,何时受过此等遭遇。现在见到念小娇,便如见了亲人一般,亲热异常,直接忽略掉了念小娇的不客气。
“这两天吃不好,睡不好,一个人关在这黑漆漆的屋子里,我又累又怕,闭着眼睛方才觉得好受一点,后来,就睡着了。”
任洛洛越说越委屈,最后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这是任洛洛第一次在念小娇面前,展示自己柔弱的一面,以前都是嚣张跋扈争锋相对的。念小娇习惯了任洛洛傲娇的样子,有些看不得这样的她。
“好了好了,别哭了。”
她的左手还被任洛洛抱着,于是伸出右手拍了拍后者的背。
“咳!”
仙无玑在后面干咳了一声。
“老人家,身体不好,就多穿点。”念小娇头都未回,一句话噎得仙无玑半晌没有做声。
仙无玑沉默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言道:
“你们说完了吧,念小娇,该轮到我们说正事了。”
念小娇咬了咬下嘴唇,该面对的,终归要面对。
“人你见着了,完好无损,这解药”
“怎么保证你治好了伤,还能放了我们?”念小娇说出自己最担心的问题。
“哼,宰了你这小丫头,我照样能从你身上搜寻到解药。”
“你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最重要的几味药,是需要我临时制作的。药效不易储存,研制完毕,需要一个时辰内饮用方才有效。”
念小娇向前凑了一步,得意洋洋地冲着仙无玑道,她就喜欢看仙无玑气得胡子上扬,又拿她没有办法的样子。
“你该知道,欺我是何下场。”
“左右不过一死,如果能拉着你下葬,也算是一件好事情。”
念小娇收敛了笑,说不怕,那是假的,只是如果可以,她希望和任洛洛全身而退。如果不可以,那便拉着仙无玑一起下地狱。仙无玑现在身上所中之毒,无法致死,可念小娇有无数法子同归于尽。不到最后一步,她也不愿如此。
念小娇自怀中掏出一白玉瓶,外敷,对于止脓有奇效,只是副作用么念小娇偷偷加了一些辣椒水,那滋味,应该不太好受。她是存了心不会让仙无玑好受,不死也得脱层皮。
“坚持外敷,一日三次。只是药效过烈,不知你能否忍受。”
仙无玑接过药瓶,再差能比现在差?不能躺不能坐,每处创伤无时无刻像蚂蚁噬咬,连呼吸都是痛。
“知道了。”
仙无玑拿了药,便迫不及待地退走了,他要找一处无人之地,将全身的伤口都涂满,真的是一刻也不能忍受了。
“你们两个,休想逃。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感知的,别白费功夫了。”
仙无玑总感觉离去之时,念小娇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莫名情愫,他将其归咎为实力碾压下的无可奈何。曾经,无数被他打压的对手,也出现过复杂的情绪,混杂着憎恨与恐惧,嫉妒与无奈。只是这次,念小娇的眼中还多了些其他,是什么?不重要,他有绝对的自信,念小娇无法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哪怕她有一个苗头他也能将其扼杀在摇篮。殊不知,念小娇的小九九,早已渗透
当仙无玑将念小娇的药涂在手背做实验时,效果还是蛮不错的,肉眼可见,不断渗透的液体开始结痂,只是果如念小娇所言,副作用也是极大,火辣辣的灼烧之感,那痛楚,丝毫不比未涂药之时差,只是,至少伤口结痂了。大抵圣药便是这般,仙无玑忍着肌肉痉挛,将混杂有辣椒水的药涂遍全身
这夜,念小娇睡得极不安稳,仙无玑隐忍的低吼不断,叫得她一阵阵心惊胆寒,暗自想着,是不是下手太重?左边良心只疼了半秒,念小娇一个翻身,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日,念小娇以为仙无玑会是极为虚弱的状态,未曾想,仍旧生龙活虎,不得感叹怪物啊。
念小娇生起了捉弄之心:
“仙无玑前辈,昨夜,你可有听见什么野兽嘶吼?”
仙无玑有半分钟的愣神,最后还是用他那来自地狱的低哑嗓音作答:“嗯。雾霭山的野兽是有些多。
这世上,还有几个人敢拿仙无玑开涮,念小娇复又不怕死地补了一句:“等你好了,清清场,省得吵得夜不能寐。”
念小娇感觉仙无玑的眼神便是一把刀子,透过斗笠帷幔一下下剐着她:“怎么,不愿?还是不敢?”
仙无玑仍旧是味言语一句,这个丫头是真傻还是装傻?难道她真不知道是自己?或者说,她不知道药的副作用?毕竟,不是伤到了极致,谁会随随便便拿出如此圣药来用,而念小娇,被保护得太好,在仙无玑看来,大概没什么机会受伤了,更不会将此药当做养颜霜来用,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猜测太多,还不如一问:“你知不知道药的副作用是什么?”
“只知极为难受,不知会如何,我又没用过,哪像你天天喊打喊杀,被人惦记。”
仙无玑难得地点了点头:“世间惦记我的不在少数,能奈我何?”
“仙无玑前辈还真是不怜惜自己的羽翼,也不怜惜自己的名声啊。”
“念小娇,你说习武者,所求为何?”
“为苍生,为道义?”
“正道腐朽,高位者骨子里烂成一滩泥,却用大道理御下。所谓的为苍生,为道义,几人能做到?更多的是为一己私欲,为无上权利,却偏偏会冠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可笑至极。他们一边做着恶,还一边粉饰自己,追求好名声。我,只不过是做了便做了,不掩饰,名声便臭名昭著。他们做的龌龊事情可比我多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