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遮羞布被扯

  “这位姑娘你是不知道,我那世侄杨小公子,名唤杨戬。那时候杨家布坊做得好,风光无限,自小便被送往赤炎山习武,颇有些拳脚功夫。一般人都不是他的对手,这官兵都怕了他,唯有黑吃黑,方能真的镇住他。官兵拿他无法,赌场的打手可是能将他压得死死的。”说起与自己女儿指腹为婚的杨戬,余老板唉声叹气,止不住摇头。
  “哦~这么张狂,官府都无可奈何?”念小娇托腮而问,嚣张的的人见多了,在她面前还能嚣张得起来的人可是少见,念小娇心思一转,起了主意。
  “可不是么,我们受了气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余老板满脸的无可奈何。
  “我倒是想去会会他了,我的人不能就这么枉死了,余老板,给我们带路?”念小娇打定主意,必要他后悔遇见了她。
  在余老板的带领下,念小娇她们一行风风火火来到城东杨家。杨家独栋独院,红檐飞扬,红色院门气势恢宏,门口镇着两只口含石珠的石狮子,威猛极了。曾经的杨家,门口是有护卫的,而今家道中落,仆人散尽,家中贵重些的物件该当的都当了,用来还杨戬的赌债,也无甚值钱物件,院门就那么大张着,任人进出。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杨家,已无需护卫,连小偷都嫌弃家中穷。
  在院外还能看出先前的光鲜,入得院中是一片破败景象。满院的尘埃无人打扫,每走一步带起尘土无数。杨小公子杨戬就坐在台阶上,独自喝着闷酒。
  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财是下山猛虎,气是惹祸根苗。
  于杨戬而言,这酒却实在是个好东西,一口口下去,眼前模模糊糊,树影成三。脑中的愁绪也到了九霄云外,麻痹也罢,自欺欺人也罢,至少此刻是欢愉的。
  “哎!听说,你拳头很硬?喜欢打架?”念小娇凑上前去,拿了地上的酒瓶晃了晃,听声音,都快见底了,旁边还潦倒着几个空壶,这是喝了多少啊。
  “你~谁啊!”
  杨戬被打扰喝酒,很是不满,算是个火爆性子,二话不说一拳击来,被念小娇单手握住拳头动弹不得。大概是酒喝多了,看起来气势汹汹,实则绵软无力,一身内力只使出十之一二。
  “就这几下三脚猫功夫还这么横!”念小娇手一松,还没使上劲,杨戬就往后摔了过去,脑袋磕在台阶上,听着都疼。杨戬摸着后脑勺,好像长出了一个包,因为疼痛酒意也醒了不少。
  “虎落平阳被犬欺。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小丫头,都可欺我头上了。师傅啊,徒弟给你蒙羞了。”杨戬歪歪斜斜而立,指着念小娇,笑得心酸。
  “瞧你那样,老虎?狗熊还差不多。”念小娇双臂抱胸,斜眼睨之,看着一滩烂泥般歪歪斜斜又坐在台阶上,又开始大口喝着酒的杨戬。
  “今天是你送了余老板一只鸡?”
  “是。”杨戬答得干脆。
  “你下的毒?”
  “什么毒?”
  杨戬抬头问之,眼神迷离,满脸诧异
  “世侄,你好狠心,我不答应你和玉桃的事情,你竟然裹挟报复,想要谋害我们性命。”余老板指着杨家小子,气得手直抖。
  “伯父,你也来了~怎会?我心中的只有玉桃妹妹,怎么会裹挟报复?”
  “那何以你送过来的鸡含有剧毒?”
  “不可能啊,我看着老板宰杀的,没问题啊。我只是想送给玉桃妹妹补补身子。”
  “这会你不承认了,都出两条人命了。还有,我的女儿,无需你惦记。”
  “伯父~~”
  念小娇看着杨戬的反应,不像是装的,难道投毒的另有其人?还是杨戬太会装?
  事情朝着更复杂的方向发展了。理不清,道不明。
  正在念小娇一筹莫展,不知如何是好时,屋内有老者声响,中气十足,平地一声吼:
  “吵什么吵!”
  一声震怒,将院中之人都吓了一跳,争锋相对的也收了言语,默不作声。
  紧跟着,剧烈咳嗽之声起,屋内一老人踱步而出,走几步咳一阵,听得念小娇她们心中一紧。出现在她们面前的风烛残年的老者,与先前那中气十足的吼声,实在难以联系在一起,难以想象竟然是一个人,大概是使出浑身力气吼了一句。
  “老余!”老者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觅来客栈的余老板,他们是旧识,还是差点结为亲家的旧识。刚刚出了咳嗽不止的老人,就是杨戬的父亲,杨胥毅。
  “杨兄。”
  “哼,不要这样叫我,我担当不起。”杨胥毅灰色袖袍一甩,满脸抗拒。
  “杨兄,我也知你现在艰难,不过只要世侄争气,还是会过去的。”老余和声安慰,完全不恼杨胥毅的无礼。
  “这都拜你所赐啊,还假惺惺到什么时候。咳咳咳~~”杨胥毅一句话刚说完,便又开始咳嗽不止。
  “杨兄说的什么话,与我何干?”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杨胥毅走到杨戬面前,一把就抢过他的酒壶,哐当一声,摔了个稀巴烂,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喝喝喝!你就知道喝,怎么不喝死你算了。知不知道,你爹我,就是败在一个酒字上。”
  “爹,孩儿心中苦闷。”杨戬抱着杨胥毅的腿,痛哭不止,看得念小娇也有些心酸。
  “儿啊,你争气些,站起来。为父也不知还能陪你几时,你这样,我怎能心安?”
  念小娇凑到余老板面前:“余老板,这么听下来,莫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余老板没好气地说道,话刚出口也觉不妥,便又换了张嘴脸,满脸堆笑,褶子一层又一层。
  “姑娘啊,他们这是狡辩,赌徒的话当不得真,死鸭子嘴硬呢。”
  “老余,你还真以为你做的那些龌龊事无人知道?设计坑了我杨家家产的是谁?将我杨家满门推入火坑的是谁?”
  “与我何干?”
  “与你何干!一桩桩,一件件,哪样不是你所为?”
  事情还得从两年前说起,那时候杨家的布匹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一家独大,自然也是所赚颇丰。总有些眼红的艳羡不已,当然不包括余老板,因为他家女儿是要嫁往杨家的,同气连枝,自然是希望杨家赚个盆满钵满的好。
  儿女都大了,两家也开始准备议亲了。未曾想一地之大财主的杨胥毅,骨子里竟是个守财奴,一毛不拔的周瓜皮,最后谈不拢两家不欢而散。
  余老板觉得自己的脸面被人践踏在泥里,愤难平。
  经商之人重利,利益大了总有铤而走险破了常规的时候。杨家也不例外,遇着了一桩大买卖,官府采买。为了如期交货,有些偷工减料。杨胥毅与余老板喝酒之时,漏了口风,被余老板这位有心之人听了去。
  杨府没有迎来娶亲的大喜事,迎来了官府彻查。这下好了,杨胥毅被抓入大牢,铺面一封再封,起封之日遥遥无期。杨夫人几经疏络,最后判了个罚没全部家产,总算是把杨胥毅从牢中捞了出来。
  经商讲究诚信,诚信没了,哪怕后来杨胥毅的布匹行再度开张,也终是失了人心走了生意。
  杨家布行最后的结果,毫无疑问,走向倒闭。
  杨戬临此突变,好好的小伙子终是走了极端,变卖了部分家产,走进赌场。以期大赚一把,咸鱼翻身。一而再,再而三,家中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也输个精光,直到杨母以死警醒,方才将这个宝贝儿子从泥坑中拔出,戒了赌。只是代价太过沉重。
  听了杨胥毅所言,念小娇久久不能平息:“您怀疑是余老板告的密?”
  “不是怀疑,是肯定,这是机密外人无从知晓。”杨胥毅说得肯定。
  “你们二人说的故事版本完全不一样,余老板,你这是自导自演了一场下毒阴谋论?啧啧啧,心思够深沉的啊。”念小娇围着余老板转了一圈又一圈,若是自己冲动一些,来了便动手,杨戬怕是一个死人了,哪还有辩解的机会。
  余老板被盯得心虚,眼神躲闪,还不放弃抵抗,嘿嘿直笑:“姑娘,莫要听他瞎说,他唬你呢!”
  “真当我是三岁小儿,那么好哄?到了此等境地,家破人亡,杨家还能更差?他有说谎的必要?”念小娇咄咄逼人,步步紧逼,一问接着一问。
  “这~~”余老板擦擦额前的冷汗,百口莫辩。
  “你最可恨的是,已然将人害的这样惨了,还不惜以人命为代价,诓我做那刽子手,替你斩草除根。余老板,你的良心会痛吗?对了,我应该问,你长良心了吗?”
  “姑娘,老朽惶恐,只是这事真的与我毫无瓜葛。”
  “余老板!去岁年底,西郊十亩良田,那是我家曾经最富饶的土地,收归朝堂了,何以归了你家?是你昧着良心举报了我,至我家破人亡,朝廷赏你的!是也不是?你摸着你的黑心肝说,是也不是?”杨胥毅说到激动处,又伴随着剧烈咳嗽,这个老人,真的是残驱一具了。
  被当场点破,余老板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一片片碎裂开来,露出一张可憎的嘴脸,最后的遮羞布,被杨胥毅彻底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