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王八羔子就该喂野狼

  背光而立的念小娇一步步朝着商弘走了过来,面目含笑。只是那笑意脆弱得如绚丽多彩的泡沫,仿佛一戳即破。
  “商公子,久违了。”念小娇轻启朱唇,尽量克制住自己乱了节拍的心跳,让说出口的言语听不出半丝情绪,殊不知垂于衣袖当中的手,已然颤抖不止。
  “你~不该来的。”商弘死死地盯着念小娇,看着她朝着自己走来心潮澎湃,欢喜、抗拒、期盼纠结而复杂。
  一眼万年。
  他想将这个身影紧紧地刻在脑海里。如果,死神要降临,那么在临死之前还能见到念小娇,大概是上苍对自己最大仁慈了。于商弘而言,来到这世上走一遭,接受的最多的便是无情和冷漠,来自于自己的父亲。接受的最刻骨铭心的辨便是温暖和心动。来自于念小娇。
  “这瘟疫可有法子解?”念小娇回过头来问南风。
  南风摇了摇头,无奈言道:“感染者过万,无一生还。不过体质弱者去得快,体制强者多活几日罢了,多活也不过是多受几日罪。”
  “念姑娘,无需费神了,这便是命。临死前能见到你也算是值了,此处危险,时时都可能被感染,你还是赶紧走吧。”商弘心绪复杂,他心中期翼能多多看念小娇几眼,又期翼念小娇赶紧离开,千万别被传染了,矛盾不已。
  “你就好好躺着吧,别担心我了。”念小娇仍旧是扬起嘴角,露出大大的笑脸。只是眼中有雾气溢出,红了眼眶,睫毛颤抖,就像拿毛茸茸的兔子眼睛,看在商弘眼中可爱极了,又令人心疼极了。
  他懂,她的故作镇定。
  念小娇右手伸进左手阔大衣袖中,袖口火红的鸢尾花荼蘼,她拍了拍盘在自己臂膀上正安睡香甜的阿金:
  “起来干活了。”
  阿金沿着聂小娇的手臂向外环绕而出,两只漆黑的小眼珠在其小巧精致的脑袋上转着。
  灵气十足。
  “不行!绝对不行!这可是瘟疫,不像一般剧毒,万一阿金也染上了,可如何是好?”商弘是拒绝阿金为其疗伤的,他知道于念小娇而言,阿金有多么的重要,是决计不忍心,阿金冒一丢丢危险的。
  念小娇面露难色,她何曾舍得。这是她能想到救商弘最后的办法了,难不成眼睁睁看着商弘因瘟疫而离去?她做不到。
  念小娇轻轻地抚摸着阿金:“哪怕结果,不如人所愿,我还是想要一试。”
  “也许有两全之法。”南风看着有些纠结的二人,出声言道。
  “有何法子?”念小娇如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死死扣着南风的臂膀问道。
  “先前听商公子言道,被阿金咬上一口,有治疗伤痛之奇效。也许药效不在于被它咬,而在于其口中汁液。”
  念小娇一掌重重拍在南风肩上:“是啊,我怎身没想到,赶紧准备着,取些汁液尝试尝试。”
  南风感觉自己半个臂膀都要被卸了下来,疼痛深入骨髓,但看着喜笑颜开的念小娇和卸下凝重表情的商弘,不觉傻笑出了声。
  说办便办,此处简陋异常也无甚工具。南风找了一个喝水的杯子,找来一根枯树枝。念小娇吩咐阿金咬着枯树枝,三角“蛇”嘴下面接着杯子。不多时,便见嘴中汁液一滴一滴滴向了杯子里面。那汁液是半透明的状态,还带有些许泡沫,与人的唾液无异。待接上了鸡蛋般大小的小半碗,念小娇呼唤阿金停止了。
  南风将新鲜出炉的汁液递至商弘面前:“公子请吧。”
  商弘在南风的搀扶下勉强坐了起来,他皱了皱眉头,强忍着心中的不适。然而死都不怕,何惧这蛇唾液。
  哦,不!真龙唾液。
  若非真龙,何至于有此奇效。
  商弘一手执杯,闭着眼睛一仰头,壮士断腕搬下定决心吞下,干了个底朝天。
  小半杯阿金的口水下肚,顿时体内真气飞速运转,全身的血液好像都沸腾了起来,止不住的汗流,自商弘的千百毛孔向外冒出。随着体温的升高,刚溢出体外的汗便蒸发成了水汽,那水汽中还带着青黑之色。
  如此持续了约半个时辰,商弘都感觉自己要脱水而亡了,在南风和念小娇的帮助下不停地喝着凉白开,方才将挠心窝的烧心之感给压下些。
  身体上冒出的青黑之气从浓郁到渐渐稀疏,最后唯余白白雾气。自黑气消失,商弘只觉得身体都轻盈了不少,说不出的舒畅之感油然而生。
  “哈哈!好家伙!我都感觉自己快要恢复往昔的生龙活虎了。”商弘不觉,、将身体挪到床边,准备站了起来。连续躺了数日,实在是太过憋屈。现在他极度需要起床活动活动筋骨,耍耍威风。未曾想到,了离了床的身体没有站立起来,打脸一般,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腿完全使不上力,商弘心惊。
  “大概是太久没有活动,身体僵硬了。”南风见商弘脸色都变了,出声安慰道。
  念小娇心如过山车,悬起又落下,反反复复:“可还安好?”
  “谢谢你,阿娇。”商弘再度感受了一下身体,除了虚弱些,再无其他不适之感。一声阿娇.叫得百转千回,叫到了念小娇的心里。
  念小娇抑制住娇羞之情,侧转身子,傍晚的阳光给其侧影渡上柔和的光,更添几许温柔,她轻声言道:“我再去替钟雨准备一些。”
  此时钟雨在商弘不远处,已然昏迷不行,除了起伏的胸膛,昭示着他还是一个活人。
  便是在念小乔拿出水杯,准备再度接上一些阿金嘴中唾液时。
  骤变陡生。
  “哈哈哈,商弘小儿,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这是?
  商弘皱起了眉头,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老怪物这会儿寻来必没什么好事。
  “商公子来人是?”
  “文昌镇害死数百无辜村民,掳走钟雨的老怪物”商弘咬牙切次地答道。
  “竟然是他?”
  “这林关的瘟疫也与他脱不了干系,往后有机会再与你细说。”然后万分焦虑言道:“念姑娘,你赶紧躲起来。不然被他发现可就糟了。”
  一句话刚说完,那张狂的笑自头顶响起。一瞬间,本就破败不堪的茅草屋顶,被人自外破开,起了个偌大的窟窿。
  老怪物已然自屋顶窟窿入得屋内。
  那是个黑衣黑面黑帽之人,满是阴森之气。一身宽大黑袍,完全看不出身形。
  “快走,念姑娘”商弘急急催促念小娇。
  “哟!那老匹夫商无情,倒是生了个情种。”男人仰头哈哈大笑,一句话说的阴阳怪气的。
  商弘半响没作声。因为老怪物口中的商无情正是自己的父亲,而父亲确实人如其名,自小便是无情无义到了极点。除了将自己当成一个机器一样,一日一日不停地逼迫着修炼武功,再无温情可言。
  看着默不作声的商弘,黑衣老怪物继续言道:“你可知为何商无情对你如此无情,因为你是野种啊!哈哈哈~你根本就不是商无情的种。”
  “你说什么?”商弘死死听着老怪物,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老怪物得死上万遍了。他不相信老怪物,不相信他说的任何一句。他情愿相信父亲商无情只是无情了一些,不懂表达了一些。
  “哈哈!我说商无情英明一世,偏生就替别人养了个王八羔子。可不憋屈嘛!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要我早就废了你,丢那荒野去了,王八羔子就该喂野狼么~哈哈哈”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这般羞辱我与父亲,不是君子所为。”商弘面色铁沉。
  “君子是什么?能吃吗?我会在乎那玩意儿?”
  “你休要挑拨离间,我不会信你只言片语。”商弘紧抿嘴唇,来不及爬起的身子瘫在地上,无力地望着屋顶的窟窿,那里可以望向天,也只是望着天,丈量不出深浅,看不透这尘世间。
  “小子,你还是太嫩了些。难道没人告诉你,你是你娘与门派中人通奸所为?你可知为何你母亲会如此做?都是因为你名义上的父亲啊,商无情,还真真是无情极了。哦不!他的无情只是对你母亲和你,他对外面的野女人可上心了,不然你母亲怎会气的与人通奸呢?”
  “住嘴!”商弘气到全身发抖,这些言语他一个字也不想相信,偏偏字字诛心,折磨着他。
  “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你父亲无情无义,一门心思在别的女人身上,明媒正娶的妻子,连正眼都不桥上一眼,你说他贱不贱,喜欢的还是别人家的老婆。你那不要脸的娘,干脆是离了家,和奸夫生了一个又一个。不要这么看着我,你妹妹商锦也是一个野种。对了,你父亲是谁来着?是苍穹派原来一个看门的,哈哈哈,只是长了一张小白脸,就勾搭上了你母亲,哎哟哟,真是羞啊。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别相信他,他左右不过来气你的。”念小娇蹲在商弘身边,用双手捂上商弘的耳:“勿听,勿视,静心。”
  看着念小娇那近在咫尺的容颜,虽隔着桃花面具,他亦是觉得心动不已,她的眼中,此刻,有他的影,虽是憔悴,却是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