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情动

  商弘快步上前:“如何?哪里疼?”他手足无措地摸摸小娇额头,又摸摸其手。再看小娇又是无了声息,原是梦中呓语而已。
  商弘握着小娇的手,自小他便是强大的存在,是众人的倚仗。知晓他的人都了解,那些飞针也罢,那数名天阴派人围攻也罢,根本伤不了他分毫。否则商锦的飞针是万万不敢放出的,偏偏这个傻丫头,将他当做普通人,会受伤需要帮助的普通人,为了救他冲入战圈。商弘只觉内心有处地方变得柔软,似千年冰封已化,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涌上心头。
  这世间,有些人,情难动,动则如江河湖海,浓烈而永存。
  是夜,西部大沼泽东边的小村庄安静而祥和。康大娘屋舍前的池塘在月光下泛着深青色的光,夜风摇曳着涟漪,树影淙淙月光皎皎。万籁俱静,大家皆已安歇。
  “水,水~”念小娇迷迷糊糊地嘟囔着,手微微移动着……
  “姐姐。”听着小娇的轻呼,睡于一旁的青栀醒转,立马从桌上茶盅倒了一杯水:“姐,水来了水来了。”青栀掀开被子看着背部包裹严实趴着的小娇,不知从何下手,顿时红了眼眶,姐姐真是受罪了。
  青栀忙跑至隔壁房间,太过焦虑也没顾及礼节,重重敲打着房门:“商公子,醒醒。”
  商弘因担心小娇本就睡得浅,听闻敲门只着一身白色里衣急奔至门口,月光下墨色长发垂于脸畔,初醒的眉眼深邃而迷离:“过去再说。”商弘向门口青栀打声招呼便行至小娇房间,青栀紧随其后。
  “水,水~”小娇依旧嘟囔着。
  商弘看着背部纱布渗透出来的血渍,心头一滞,他小心翼翼将小娇抱起,让其坐于其身上,左手轻轻托起小娇的勃颈处。
  青栀忙将水杯递给商弘,商弘将水杯送至小娇干裂发白的唇:“小娇,喝水。”不知为何,他竟是连称呼都变了,之前一贯称之为念姑娘,冷漠而疏离。小娇,从他嘴中叫出,配上那磁性沙哑的嗓音,甚是温柔动听。
  小娇甚渴,触及水杯便咕咚咕咚地猛喝起来。
  “慢些喝。”商弘轻柔出声。
  一杯水下肚,小娇慢慢醒转:“商公子。”今日之商弘一改往日黑色劲装,一身白色里衣,毫无平时的峻冷与倨傲,有的只是别样的慵懒和那温柔的眼眸。
  小娇摇摇头:“我大概是在梦中吧,商公子怎会如此温柔。”她伸手摸着商弘脸颊,这触感,温温暖暖,又带些男子的刚劲与粗糙,好生真实。
  “公子,添上外衣,夜里凉。”收拾妥当的钟雨手拿商弘外套,哐当哐当跑进来,扯着嗓门大叫出声。
  “小声点,姐姐刚醒,别扰着她休息。”青栀埋怨着钟雨。商弘亦是投来冷冽的一睥。
  小娇迷糊地看着四周,被钟雨一喝,睡意全无,看着自己正坐于商公子怀里,手还摸着人家的脸,顿时觉得无比之尴尬:“那个,哈哈。”小娇收回手,尴尬地笑着,扯到了背后伤口,顿时整张小脸缩成一团,清醒过来,背后伤口的疼痛如火烤一般热辣辣地疼。
  “疼吗?”看着皱着眉头的小娇,商弘亦是跟着心疼了,如果可以宁愿受伤的是自己。
  “还~好~”小娇有气无力地说着。
  “逞强。”商弘放下水杯,替小娇理着额前乱发。这动作太过暧昧与不真实,小娇傻傻看着,竟是不知作何反应,任其粗糙的手指划过自己光滑的额头。
  钟雨与青栀亦是相视无言,如此暖心的气氛他们不忍破坏,悄悄退出了房间并合上了房门,唯留一房温暖。
  “那个,商公子,可否先将我放下?”小娇在商弘怀中扭动着。
  “小娇。”商弘低低出声。
  “啊!”小娇自然答着,突然似乎哪里不太对劲,细细琢磨后问道:“你叫我什么?”
  “小娇。”商弘含笑着又叫道。
  小娇目瞪口呆,一抹红晕顿时浮上脸颊,商弘觉得甚是可爱。
  “小娇,这里好像喜欢上你了。”商弘拿着小娇的手放在其心口:“你受伤昏迷,我很害怕失去你。”
  “商公子可是还有婚约在身。”小娇咬着下嘴唇,幽幽开口。
  “情难自已。当找到她,我会和她说清楚的。”对于小娇,商弘满心满眼柔情蜜意,对于那未曾谋面的指腹为婚唯有歉疚。
  “容我想想。商公子先将我放下吧。”心很乱,林柯平,商弘,还有那未曾出现的商弘的未婚妻,小娇只觉心口疼。手抚上胸前,小娇顿时傻眼,玉佩,一直贴身带于脖子的,阿娘留下的鸢尾花玉佩不见了。
  小娇低头看身上衣裳,已然换成了一身粗布麻衣,顿时紧张地问:“我的衣服谁换的?”
  “这家屋舍的主人和她女儿给你换的。”商弘答道。
  “可有交什么物件与你们?”小娇甚是紧张地问。
  “没有。”商弘答道。
  小娇盯着他的眼睛,看似无撒谎。那么,玉佩在哪?是否还在主人家?
  “我乏了,想休息了。你叫青栀过来照顾我吧。”小娇低迷地说着,玉佩,是阿娘留下的唯一念想,绝不容有失,定要查明究竟。
  夜深了,商弘亦然害怕小娇累着,他将其安置在床上,细心掖好被子,温柔出声:“我就在隔壁,有事大声呼我便可。”而后退出房间,将青栀叫回。
  次日商弘一大早去厨房给小娇拿吃食,遇见康大娘女儿阿慈在厨房忙活。这是一个麻利手巧的姑娘,鹅蛋脸,大大的两条麻花辫子,身着一身洗的泛白的藏蓝色碎花裙子,干净而朴素。
  “阿慈姑娘好,可有啥吃食?”商弘客气地道。
  “公子稍等,熬了清粥,我这就给您盛一碗。”阿慈低头含羞答着,之前从未见过如此俊的公子哥,甚是娇羞。
  “咦。”商弘上前,拿起炤台上一物件。
  “这是,姑娘之物?”商弘问道。
  “啊。”阿慈正想着该如何作答。
  商弘摸索着物件,然后从胸前里衣取出自己的玉佩,两相重合,这枚小小鸢尾花玉佩正好镶嵌在商弘玉佩中心。
  “它们本就是一分为二。”商弘看着阿慈眼中的震惊与疑惑,说道:“我阿爹说,持此玉者,便是我的未婚妻。”
  “阿慈愿意。”阿慈低着头,红着脸,她奢望着,这份偷来的幸福。
  “可我有事情想与姑娘相谈。”商弘心绪复杂万分,他心中,已然有一位姑娘。
  “公子何事?”阿慈两手紧张相扣。
  “能否将玉佩相还?在下可答应姑娘其他所求,唯独……”商弘认真思索,艰难开口。
  阿慈顿时红了眼眶,起身跑了出去,唯有一话自空中传来。
  “玉佩,不能相还。”
  这是个风和日丽的晨曦,当第一缕阳光跃进小娇的房间,小娇便睁了眼。这是一个难眠的夜晚,小娇辗转反侧,惦记着阿娘留下的玉佩,小娇一直安静地等着,等到所住之地有了烟火气息,等到日头更烈更高。
  “青栀,替我叫主人家的女儿过来一下。”待小娇无法再忍受煎熬的时候,她吩咐青栀将阿慈叫来。
  “好的姐姐。你当时受伤,便是她替你洗净身子换了衣裳的。”青栀自认为姐姐想要感谢主家,说完此话很快便是将阿慈寻了来。
  小娇看着进来的女子,十分干净清爽清新可人的样子,简单的亚麻色粗衣洗的干干净净,穿戴十分整洁。
  “请问姑娘如何称呼?”小娇温和出声。
  “小女子姓康名慈,小姐若不嫌弃,可叫我阿慈即可。”阿慈小心翼翼地答着。
  “阿慈,真好听。”小娇眉目含笑:“阿慈姑娘,当日可是你与我清洗一番?”
  阿慈有一瞬间的慌神,呆愣片刻,然后低头答道:“是。”
  “可见~一枚玉佩?”小娇一眨不眨地看着阿慈,心情甚是忐忑,不知玉佩能否在她这里寻到。
  阿慈脑中闪过那位冷峻的公子,只是自知有些人如水中月镜中花,只可远观而已,是永远也无法企及的存在。她慢慢从怀中取出一物:“小姐寻的可是这个?”
  “正是。”小娇看着自己的玉佩果真在阿慈手中,一颗悬着的心方才落下,这是阿娘留给自己的唯一念想了,戴着它恍若母亲一直陪着自己。若是有失,怕是要惦上一辈子了。
  “当时小姐失血过多,衣衫和玉佩的佩绳皆被鲜血所染。我怎么洗也洗不干净,衣服算是废了。这玉佩的佩绳正好我知道编,便为小姐重新编了。昨晚刚编好,小姐不寻,今日也是要与你送来的。”阿慈上前轻轻替小娇带上。
  “多谢阿慈姑娘了。”小娇摸着失而复得的玉佩,甚是欢喜。
  阿慈笑得干净:“小姐客气了。”
  “阿慈姑娘,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小娇转头看着阿慈道。
  “小姐您说,您身子有伤不方便下床。如需帮助开口便是了。”阿慈用她一贯平静温和的语气说着,周到而不热络。
  “能否,替我保密。”小娇摇摇手中玉佩。
  “好的。”阿慈回想起商弘误将自己认为是玉佩主人,内心顿起波澜,鼓起勇气问道:“保密包括商弘公子吗?”
  “是,任何人,尤其是他。”小娇说得斩钉截铁:“拜托了。”
  “小姐客气了,我答应便是了。”从小娇房间出来,阿慈心绪甚是激动,若念姑娘玉佩一直不曾示人,那是不是商弘公子便一直当我是他的,未婚妻?
  阿慈来至门前池塘,吐出一口浊气。环顾四周,这真是一个无趣而寂寞的村庄,是不是有那个身份,便可离开这里了?如果可以,能带着阿爹阿娘一起离开。一颗种子慢慢在阿慈心里发芽,念姑娘一直不说,那我阿慈便可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