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两难境地
修士驻颜有方，即便千岁，也依旧可以停留在少年时期，顾承天修为高，资质好，实际年龄也不到百岁，一直是风姿出众的，可为何会满头白发？！
容颜瞬老，一夜白发，这些……这些都只有在突遇重伤，危及性命的时候出现，长星想到昨日那突如其来的、濒死的感觉，心中既惊且痛。
“顾承天！”长星轻轻唤道。
顾承天犹豫片刻，还是转回身。
长星有些惊愕，双眼大睁。
眉眼还是那个眉眼，却似跨越了万年的沧桑，长星努力睁大眼看着，终于将眼前人，与记忆中那个温暖的少年重合在一起。
“你？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长星没说一个字，都觉得心里一抽一抽的痛。
顾承天浅浅一笑：“只是受了点伤。”
一样的眸光，一样的笑意，那双如春水的眼眸，从来没有变过。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只要没有死，还能养回来的！”长星笑着安慰，心里却又莫名开始痛起来，长星有些吃惊自己情绪波动竟如此大，但又想不出个理由，一时间有些闷闷的。
“你说的对。”顾承天微笑，又看一眼长星身后的楚望，他早看出，眼前这黑衣金丹男修是猿人，心中狐疑，不禁问道：“这位道友是……”
“他是我的契约灵兽。”长星介绍道：“叫楚望，就是他带我来这里的。”
顾承天点点头，心中替长星高兴，有了这样的助力，她的实力又强了不少。
楚望也在打量着顾承天，可感应到的东西，却让他大吃一惊，同命之人！昨日主人重伤吐血，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进来坐吧。”长星打开阵法，邀请二人进入。
待坐定，长星将长虹和程谦放了出来。
程谦和长虹看到顾承天，又惊又喜，不禁都红了眼眶，再看到顾承天沧桑的模样，二人也心有戚戚然，好一会儿才止住了泪。
长星在旁没有说话，心中总觉有一股郁气不能疏散。
当初看到五姐伤成那样，她也不曾掉泪，今日见到顾承天这样，竟是酸痛难忍，要不是强忍着，只怕是要哭出来了，她与五姐的情谊，难道竟比不上认识不久的顾承天？
一番契阔之后，程谦情绪起伏太大，竟又有些昏迷，顾承天要帮他渡灵力，长星急忙阻止：“我来吧！”
他还伤着，怎么能让他在耗费心力？
顾承天也没有坚持，他仔细看着长星，见她面色正常，灵息饱满，才放下心来，起身出了帐篷。
长星已安排好了程谦，交给长虹守着，又让楚望在一边警戒，犹豫一下，也出了帐篷。
顾承天站在不远处，昏黄的玄光，淡漠了他的眉眼，让人看不清他的容颜。
长星快步走过去，看了一下旁边的沼泽泥潭，有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选择在这里扎营？这个泥潭有什么特别吗？”
“嗯。”顾承天轻轻点头，却没有再多说。
顾承天不打算告诉她实情，要从泥潭下面离开，已经没有可能了，天圣道人就被封禁在出口的地方，想要通过，就必须要杀了天圣道人，可这世界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天圣道人，若杀了他，这世界自然会崩塌！
界中那么多人修，还有那么多猿人，还有他和长星，都会随着世界的崩塌而毁灭。
所以，他只能原路将天圣道人封禁回去，不能杀天圣道人，他们也无法从这里离开。
但是天圣城那里应该没有问题，关于离开的通道，顾承天最先猜测的地方，其实就是天圣城历届城主的洞府，虽然艰难些，但也不是没有机会……
见长星疑惑，还要再问，顾承天只好将话题引开：“那日，你被李不韪抓了，是怎么逃脱的？”
“你果然知道我是被李不韪绑走了？是你故意引他离开的吧？”长星很开心：“你真得很聪明，这都能猜到！”
长星说着，已甩出阵盘，又掏出帐篷支了起来，顾承天的伤不轻，现在他的帐篷，被她的人占了，还是尽快再给他搭一个。
长星动作很快，一边搭，一边将如何在丹青天地救了程谦和长虹，又如何炸了李不韪的洞府逃出来，一一讲给顾承天听：“……你不直到，当时炸了半面山壁呢！李不韪的洞府都毁了！”
李不韪的洞府毁了？！炸了半面山壁？！
顾承天的脸瞬间白了，一时激动，竟咳嗽起来。
长星以为他是伤势有变，急忙过来探查，伸手搭上顾承天右手腕脉门，双眼微闭，灵力探入……
顾承天看着近在咫尺的长星，她乌黑的发髻上，簪着那一支并蒂莲的簪子，白皙的面庞，入鬓的翠眉，双眸闭着，如蝶翼般的长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清浅的呼吸若有若无……他又忍不住想要咳嗽，却怕长星担心，只好死死地忍着。
顾承天垂在袖中的左手，紧紧地攥了起来，心中的苦涩止也止不住地泛起来，真的是天命如此吗？
两条路，一条已经毁了，一条却行不通……他是出不去了，可长星呢？难道要她在这里关一辈子？
长星的表情越来越凝重，顾承天究竟做了什么，竟强行燃烧精元，他是不要命了！
见长星就要退出神识睁开眼睛，顾承天转过了视线。
长星的心情很不好，她身上最好的疗伤丹药也就只有大还丹，疗伤足以，却不能补回他的精元……
看长星愁眉深锁的样子，顾承天轻轻道：“不碍事的，都会好起来的。”
“你知道什么！精元流逝太多，会死哎，会影响根基，将来结婴怎么办？”长星心中那股郁气似乎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一股脑儿的发泄出来。
说完，长星又有些后悔，顾承天结丹的时候，她还没出生，这些常识，她知道，他能不知道吗？
可是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忍不住的心痛，忍不住的难过，忍不住的想发火？
是火发了，心底却依旧有一股酸涩不停的溢上来，逼得她双眼发紧。
“我不会死的，我都算好的……”顾承天很想抱抱长星，抱住他梦寐以求的姑娘，可他的手却僵硬地紧攥着，面上依旧微笑着：“那后来呢？你从李不韪洞府逃出来，又是怎样离开天圣城的？”
长星对刚才自己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下死劲地将那种莫名的情绪强压下去，抬手揉揉脸，扯出个笑：“我把他杀了。”
“杀了？”顾承天吃惊：“李不韪？”
“嗯。”长星点头，正要接着说，这才想起来，夺舍了李不韪的唐清玄，可是顾承天的师兄！
长星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万一，顾承天怨怪她呢？
“你知道我如何会变成这样吗？”顾承天目光温柔：“我找借口哄骗了李不韪出门，结果被他识破，对我痛下杀手……”
“……我发现他竟是我的师兄唐清玄……我们近七十年不见，见面竟是那般境地，我逃了，只是却误入了这里……”
原来，顾承天已经知道了！还和唐清玄交了手！
长星再没负担了，将和唐清玄对战，又如何骗了田长老，离开了天圣城的事，都讲给顾承天，顾承天仔细的听着，面上一直带着笑，他就知道，她一定会有办法，她一向都很聪敏……
当听到长星说，是根据上一界，那一块天圣道人的玉简，造了块假的《天圣传承》去骗田山，顾承天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长星见他开心，面上也不禁带了笑意。
“我正是拿那块天圣道人的玉简骗的李不韪……”顾承天双眼含笑，将自己的所作所为也讲了。
长星听罢，笑道：“没想到咱们竟想一块去了！真是心有……”
说到这，又觉得有些唐突，长星尴尬地笑了两声，没有继续说，顾承天已浅笑着道：“嗯，真的是心有灵犀……”
长星觉得脸有些发烧，心中不禁暗怪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不是脸红，就是心跳，真是太反常了……
顾承天目光一直落在长星身上，见她脸红，心中竟如抹了蜜糖一般，忍不住轻咳一声。
长星这才发现，帐篷扎到一半，还没完工，忙又三两下扎完，让顾承天进去休息：“你伤还未好，不能劳累，先去休息，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
“我无事，今日已经调息过了，这种伤，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康复的。”顾承天看向长星。
那眼眸一如春水，倒映着长星的身影。
长星抿了抿唇：“那好吧，我们就再说会儿话。”
说着，也不看顾承天，自顾自道：“楚望有一种感应的能力，他感应到这个泥潭下面有出去的通道，你要快快养伤，等你好了，我们就一起离开这鬼地方！”
果然，人生实苦蜜糖滋味才刚刚露头，无边的苦涩却又漫了出来
顾承天双唇紧抿，半晌才吐出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