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天地

  景月的声音不大，但胜在足够认真。
  她也许还有第四步第五步的计划，但她没有说，埃德和时谢也不好开口问。
  他们心中生出一种荒诞的感觉，不是觉得景月的计划荒诞，而是觉得自己竟然耐得住性子在这里听了这么久的事很荒诞。
  时谢说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帮你覆灭神会。”
  埃德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意思却很明显。
  他的性格习惯和时谢相差较大，但立场基本上都是一样的。
  哪怕是诸神之战，他们的立场也都是一样的。
  力争最强。
  景月没什么表示，似乎早已料到时谢和埃德的选择。
  她准备离开。
  时谢挡住她，说道：“你既然对这个世界诸多眷恋，为何总把自己置于世界的对立面？”
  景月笑了笑，“首先，我对这个世界没有太多眷恋，哪怕是这个学校，对我来说也不过只是时光中的逆旅，可有可无罢了如果真要说我对什么存有留恋的话，韩飞羽大概算吧。”
  埃德说道：“但韩飞羽对这个世界的眷恋可不少，你既然情深至此，何不爱屋及乌？”
  景月竖起食指和中指，“首先，韩飞羽对这个世界的眷恋也许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多。”她把食指屈下，只留下笔直向上的中指，“其次，我为何要爱屋及乌？他喜欢的东西不代表我就要喜欢，他守护的东西不代表我就要去守护，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定要发生的。”
  埃德说道：“既然没什么事情是一定要发生的，你也不必对神会存有这么深的执念，以你之能大可去探索星海，徒留人间岂非浪费时光？”
  景月沉默了会儿，“唯有神会，必灭不可。”
  时谢皱起眉，“我不明白。”
  景月说道：“你阅历太少，经验太少，自然不会明白。”
  埃德双目一闪，笑道：“可以给我们说说吗？”
  景月看着夜空，沉默了会儿，“就当作，这是我和某个东西做的一场交易吧。”
  说完这句话，她再不等时谢他们发问，瞬间便消失了。
  时谢皱起眉头，灵力铺天盖地射出。
  埃德拉住他，“别白忙活了，且不说我们能不能找到她，就算找到了，以我们两人的实力也无异于是在送死。”
  时谢想了会儿，停止了对景月的追寻。
  埃德说道：“你对今天发生的事情怎么看？”
  时谢说道：“说实话，我想不太通。”
  他的逻辑思维能力不弱，但要弱于坎特，也要弱于埃德。
  埃德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何况是他？
  埃德皱着眉，“我有两个猜测。”
  时谢看着他，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埃德说道：“第一，景月帮我们恢复实力我们的伤势哪怕是其余的魔主出手也没有丝毫好转，现在实力尽复，自然会成为神会关注的焦点也就是说，只要我们回到神会，她甚至不用出手就可以将神会分为两个派系我们的声望很高，但那仅限于库利扎尔学院和地灵殿，神会的那些长老和冰窖里的老家伙们没准会主张废除我们的灵力。”
  时谢说道：“这一点我也想到了，但问题是只要我们的立场站得坚定，就算对我们有怀疑的人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指控我们，谣言止于智者，神会的聪明人不少，不可能让我
  们被平白废掉。”
  埃德说道：“确实，这种分裂对景月的影响不大至少没有两个近世强者对景月的压力大，基本可以排除。”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那么，就只剩下第二种了。”
  时谢点了点头，“你说。”
  埃德说道：“现在的邪主，主控意识是原属于景月的意识，她受制于本该由邪主承担的某种执念或者说是任务，不得不毁灭神会，但景月本身却并不想毁灭神会，所以她想让有能力阻止她参与阻止她的战斗的人尽可能多些，以此来反向保护神会。”
  时谢皱眉说道：“根据血主他们对校长说的话，在几千年前邪主就能以近世以一敌七，何况邪主现在跨入了不灭？魔主加上我们也只有七位近世，如何能够挡住现在的邪主？”
  埃德说道：“血主也说了，当时邪主选择加入战场的时机很微妙，在场的近世强者大多受了重伤，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那些近世强者没有受伤邪主是不敢动手的。”
  时谢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但却始终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西南方突然出现数股庞大的灵力，论起雄浑程度甚至还要在他们之上！
  这是谁？
  或者说，这又是哪个组织？
  时谢和埃德一惊，对视一眼急忙赶去
  埃德他们感应到的灵力，自然是从炼狱中走出的三圣。
  几位圣人踏出炼狱之后，极为默契地都没有开口说话。
  他们在感应现在的主位面，以确定这些年来他们的付出是值得的。
  片刻，他们同时睁开眼睛，眼神有些如释重负。
  共工突然看向某个空无一物的地方，神情有些戏谑，“这么快就到了吗？”
  时谢和埃德从共工的视线中出现，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三个老家伙。
  那么，现在自己这边足有十位近世巅峰战力的强者。
  此战，并非不能打！
  甚至……哪怕是胜利也不是不能想！
  埃德看着共工，将复仇的心思压了下去。
  等这场战争之后再分个高下吧，现在应该以大局为重！
  许是猜到了时谢和埃德的想法，心圣摇了摇头，直接否定了他们所有的想象，“不行，差得远。”
  埃德皱起眉头，“邪主真这么强？”
  心圣说道：“数千年前那场战争虽说我们确实有不少重伤的人，但别忘了，她并不能算是输了，另外，如果不是血主耗尽未来强行跻身于半步不灭，祝融拼尽全力七击的话，我们根本没有丝毫可能将邪主封印，现在我们这里不过九个近世一个半步不灭，如何会是邪主的对手？”
  时谢有些不喜，直接问道：“那你们出来干什么？”
  心圣笑了笑，“我们来拖延时间。”
  时谢微怔。
  心圣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这个世界注定要毁灭，那我们也要竭尽全力让这个时间迟点……至少，让韩飞羽达到和景月相同的境界再说吧。同境界不敌的话，才算是真的无愧于心。”
  时谢想着景月说的那些话，说道：“也许，邪主并非要毁灭世界呢？”
  心圣摇了摇头，“对于一个毁灭万物旗的人来说，
  她最根本的目的只可能是毁灭世界，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一个说法可以解释她的行为。”
  时谢沉默了会儿，“时间有能力改变很多事情。”
  心圣有些诧异，在他的印象里，面前这个少年可不是那么多话的人，为何今天会为了一个注定是敌人的人说这么多？
  埃德知道他怎么想的，解释道：“不久以前邪主曾和我们聊了很多，从她的话语中，我能感受到她对这个世界浓浓的情意。”
  心圣微怔，皱着眉将精神力散入空气中。
  片刻，他松开眉头，纠正了埃德的说法，“她也许并不是对这个世界存有情意，而是对她的世界存有情意。”
  埃德愣了一下。
  时谢说道：“有什么区别吗？”
  心圣说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说法，一个人的世界，只取决于他周围的那一部分人……这种说法是不正确的，因为一个人活在世界上，还有无数的人为他负责，他吃的饭来源于农村，他用的东西来自五湖四海的加工厂，他和外界的联络取决于信号基站，又和通信工程师联系起来……大部分人的世界，应该是整个世界才对。”他叹了口气，“景月不是，她借助任何力量便能轻松做到任何事，她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只有区区十七年，这十七年在她漫长的生命中不过只是一场音乐会的一个音符，一条大河的一滴水珠，一座高山的一粒尘土……她的世界，只是那一个人而已。”
  时谢说道：“韩飞羽。”
  心圣点了点头，半是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祝融那家伙虽说沉睡了许久，但潜意识里没阻止韩飞羽对景月的好真是太好了。”
  时谢问道：“祝融……韩飞羽体内隐藏的那股力量？”
  心圣嗯了一声，算是肯定了时谢的猜测。
  时谢有些难以置信，“意思是，祝融知道景月就是邪主？”
  心圣看了他一眼，“祝融好歹也是半步不灭的强者，能感应到这些又有什么奇怪的？”
  时谢不解道：“那他为什么当时不下手？”
  心圣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然后心圣又看向埃德，“你知道吗？”
  埃德皱着眉，“我也不知道。”
  心圣叹了口气，“你们知道魔主的来源吧？”
  埃德说道：“生于混沌？”
  心圣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们知道混沌的来历吗？”
  埃德一惊，“什么意思？”
  心圣说道：“哪怕对我来说，这也是很久远的事情了，我只能根据古迹进行推测，我推测，父圣在突破到不灭的时候，天地间突然凭空多出了另一个不灭强者，另一个不灭，便是混沌，混沌和父圣的战斗全无道理却双双陨落，父圣遗留下来的圣灵血脉却和混沌分离体没什么冲突，所以，应该是有人不愿意这个世界上出现不灭强者，如果有一个，便要用另一个和其同时消亡才行。”
  埃德一脸惊骇，“难道说，是这个世界？”
  天空突然响起一声惊雷。
  然后迅速连成一片，就像是过年时燃放的烟花爆竹。
  心圣摇了摇头，“只能是这个理由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