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炼狱 第八十九章 本心

  什么是本心？
  说好的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这是霸王别姬里程蝶衣对段小楼说的话。
  这就是本心。
  东方分部的全体成员一心灭魔，这便是本心。
  进入封印地后却又选择了和魔主暂熄战火，共抗强敌，这便是违背了本心。
  违背了本心，便是违背了自己。
  至少是过去的自己。
  老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倒认为，这不是本心。”
  兔鼬冷声说道：“不是本心，那是什么？”
  老人直视兔鼬的眼睛，说道：“你这是迁怒！”
  共工挑了挑眉。
  接下来的话很可能会涉及到圣人们的恩怨，太阴兔中一位顶尖强者毫不犹豫地出手，用灵力堵住了所有族人的耳朵。
  这样确实可能担上冒犯圣人的罪名，可它不想听到关于圣人们的是非曲直，更不想让族人们也听到。
  知道得太多了，是会死人的。
  太阴兔一族的主要战斗力都在这里，如果他们全军覆没，那么便不是死人这件事便有了新的概念。
  灭族。
  韩飞羽和埃德没有太阴兔的自觉，卯则是不在意。
  老人继续说道：“当初共灵身死，你和恶主惊天一战，规模甚至超过了你和祝融的领袖之争！最后恶主身受重伤，道伤甚至弥漫到魔晶之上！你还不解气？”
  兔鼬说道：“我的愤怒永不熄灭。”
  老人无奈道：“可是祝融已经送共灵和祝炎一同往生了，无数年后她便能重见天日！这样还不行？”
  听到往生二字，兔鼬微微沉默，说道：“说到底只是理论而已。世间最精通佛法的人是佛祖，就连佛祖也没能实现往生。”
  老人明显不赞同兔鼬的说法，认真道：“佛经常说立地成佛，如此来看的话你我二人的佛性要更甚佛祖，毕竟他究其一生也没能踏足近世。”
  兔鼬说道：“我不信往生。”
  老人叹了口气，“那祝融呢？”
  你不信往生，那你相信祝融吗？
  兔鼬说道：“如果灵儿还活着，我会相信他的。”
  共灵已经死了，从结果来说的话。
  那就是不信。
  老人再度叹了口气，“共灵的死与他无关，这一点你应该知道。”
  兔鼬嗤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老人说道：“当年他们喜结连理，共灵本该跟随祝家进军，再加上祝炎，祝家进攻混乱魔主的领头军应该是一圣两尊者才对，这样的话她不会死，祝炎也不会死。但她身为水尊者，身为你的妹妹，进入封印地之前坚持脱离祝家的队伍要跟在你的身边，是你没有保护好她。”
  兔鼬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人也没有过度的逼迫祝融，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万事靠的是一个理字。
  双方实力悬殊过大时，道理这种东西作用不大，但双方实力相差无几时，道理的作用便提现了出来。
  兔鼬突然说道：“这件事我们等会儿再谈，我们先说说卯和那个人类小子的事。”
  韩飞羽说道：“我又不是没有名字，我是韩飞羽。”
  老人笑了笑。
  兔鼬微怔，心想这个小子竟然敢插话？
  韩飞羽看着他的眼睛，“你也别装什么大尾巴狼，我爹是神会最重要的人之一，我娘是混乱魔主，往前推一个月，
  我还和血主硬刚了一波，在这里不久之后我又遇到了刀圣和卯，也许你真的很强，但是我从未被这么轻视过，知道为什么吗？”
  顿了顿，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我拥有超越你们的潜力。”
  老人大笑，转过身冲着韩飞羽竖起大拇指，“你还算漏了一个。”
  韩飞羽微愣，心想自己到底算漏了谁。
  还有谁能和上面的那些人比肩吗？
  埃德瞬间便反应过来，恭敬道：“原来是心圣大驾。”
  韩飞羽恍然，有些惭愧。
  兔鼬说道：“明我和近世是一道很明显的分水岭，堪称天人之隔，可不是光靠嘴皮子便可以成就的。”
  韩飞羽默然。
  因为兔鼬的话并没有错。
  未被兑现的天赋，再强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就像他现在这样。
  突然有人拍了拍韩飞羽的肩膀。
  他愣了下，然后听到埃德的声音。
  “我相信韩飞羽。”
  韩飞羽转过头，看到他一脸坚毅。
  埃德冲他笑了笑，重复道：“我相信他能超越你们。”
  卯突然说道：“我也相信。”
  兔鼬根本没理会卯。
  不管是什么话，第一个说出来的才具有力量，其余的只不过是跟风而已。
  卯也许不是跟风，但从他们数千年积累下来的恩恩怨怨来看，共工很难相信她不是出于呛声的目的来反驳他的。
  所以，他需要咨询的，只是一个人而已。
  他看着埃德，严肃道：“你为什么会相信他？”
  埃德耸了耸肩，“如果说我相信一个人还要问自己为什么的话，那我做人也太失败了些。”
  兔鼬挑了挑眉，“做任何事都需要有个判断的标准，感情用事，只能说你很愚蠢。”
  埃德说道：“如果你真的觉得我很愚蠢，那你为什么会和我说这么多呢？”
  兔鼬微愣，然后无声地笑了笑。
  确实，以他的身份还和他说了这么多，只能说明他从某种意义上是赞同埃德的。
  他看了埃德一眼，说道：“你很不错。”
  埃德一脸无所谓，“还行。”
  兔鼬的表情再度沉重下来，他伸出手。
  剑尖，剑锋，剑柄，手腕，手臂连成一条笔直的线。
  天心老人皱眉道：“还是要打？”
  他耗费这么多心力，就是因为他不想和共工战斗。
  战斗的余波很可能会将那个还未成长起来的预言之子杀死。
  正如共工所说，未被兑现的天赋，不过只是空话而已。
  而一旦他们在这里选择了战斗，那么，韩飞羽的天赋便肯定会变成空话。
  兔鼬说道：“接我一剑，我只用明我二阶的力量，如果你能接下来，那我便认可你的天赋。”
  卯说道：“那我要先接你一剑了。”
  兔鼬说道：“我还没找你的麻烦，你最好不要自找没趣。”
  卯说道：“怎么？哪怕你真的达到了和我相同的层次，你也没有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的资格。”
  顿了顿，她直视兔鼬的眼睛，说道：“共工老儿，别忘了，在我们同为近世的时候，你便不是我的对手。”
  都是这个世界的顶尖强者，谁强谁弱是个很敏感的话题。
  没人会承认自己比其他的巅峰强者弱。
  可兔鼬竟然点了点头，说道：“邪主血脉太强，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
  卯皱着眉看了他一眼。
  不是因为他承认了双方的实力差距，而是因为他说自己是邪主血
  脉。
  她很讨厌别人把她和邪主划上对等号，所以她才会杀那么多人。
  她杀的人越多，制造的灾难最大，越有人说她是邪主血脉。
  这是一个死循环。
  所幸她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兔鼬继续说道：“可这里是冰原。”
  卯微愣。
  兔鼬沉声说道：“哪怕是邪主亲至，她也不可能在冰原打败我！”
  卯挑了挑眉，手握成拳一拳轰出。
  兔鼬放下剑，伸出左手竖掌成壁。
  拳掌相遇。
  没有雷霆万钧。
  也没有灵力形成的风暴海洋。
  只是一声极其沉闷的响声。
  就像是铁锤砸在沙包上。
  不怎么起眼，看上去也没什么能量。
  突然又响起一声闷响。
  一只尚未突破到明我境界的太阴兔七窍流血，倒地死去。
  数只刚刚进入明我的太阴兔狂喷鲜血，昏迷不醒。
  韩飞羽闷哼一声，脸色肉眼可见地白皙起来。
  埃德的身体晃了晃，神情变得极其难看。
  先前他认为韩飞羽的话过于自信，现在看来他错了。
  想战胜兔鼬？
  那该是多么无知无畏的自负？
  韩飞羽扭过头，和他对视了一眼，嘴角咧出一抹极为难看的笑意，可却没有说话。
  他受了很重的伤。
  甚至比刚刚的伤还要重。
  正在此时，卯说话了。
  她的声音有些感慨，“想不到，你在冰原的实力竟然能够到达这个地步。”
  兔鼬没有说话。
  卯突然暴怒起来，“换个地方，你一定不是我的对手！”
  幻境因素对近世的影响很小，冰原可能是唯一的例外。
  水圣在冰原能发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实力。
  起初卯并不相信这个传言，认为它不过是无稽之谈，是那些人类为了神话偶像所做的修饰。
  直到今天。
  她的怒火，恰恰证明了共工的不可抗衡。
  兔鼬说道：“我并不是本尊。”
  卯神情嘲讽。
  天心老人摇了摇头。
  埃德死死地攥着拳。
  韩飞羽一脸骇然。
  兔鼬的实力太强，以至于他们都忽略了一件事。
  现在的冰神，归根结底不过只是一个明我九阶的人。
  明我九阶，硬撼半步不灭？
  这何止是十二分的实力？
  似是察觉到了众人的震惊，兔鼬解释道：“我在降临到他身上的那一刻起，便拥有了近世的战力，卯刚刚的攻击，也只是根据我现在的实力发出的。”
  他又重新举起剑，看着卯和天心老人，“如果你们不想他死的话，最好不要阻拦我。”
  卯冷哼一声。
  天心老人不动声色的挡在她前面。
  兔鼬的话不难理解。
  要想不爆发近世间的战斗，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一道明亮的剑芒闪过，在空气中形成剑道。
  剑的道路。
  路上所有的尘埃都消失不见。
  天心老人震怒道：“离尘？你疯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