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回:官商吊唁惹嫌疑,统领使计破谋幌
道士应了声,便差人将其摆放好后,那群人便被道童引了去偏殿的会客厅中歇息。
灵堂中的陈仁海见到此人,便小声于蒲沐等三人道:“他们怎会来了?”
段干诡风也附和道:“是啊,还有黑道的人。听说他们在水路上的钱庄可有不少黑钱入的账。”
“今日我等是奉旨来守灵的,不可与他们起冲突,他们今日是客,且看似他们与武当向来无仇怨,否则道长们定不会容他们的……”蒲沐道。
其余三人皆点了点头,此时又有人前来祭奠,四人立马跪拜行礼。
“他们也来了?”院子里,刘巡抚一阵诧异。
“刘巡抚此话何意?”白杨问道。
刘巡抚道:“白大人有所不知,他们乃五湖三帮,是洞庭湖水路上的一大江湖势力,且做的营生有黑道上的。”
张知府道:“真是岂有此理,诸位大人,让下官下山去差人捉了他们。莫让他们扰了这葬礼——”
刘巡抚附和道:“对啊,此乃千载难逢的机会,各位大人意下如何?”其余地方官也频频点头。他们都在等着眼前四人的一次点头,哪怕是一个肯定的眼神也好。
“不可——”龙翔天道,“今日我等为真人挂孝,守孝后辈怎能往外赶客人,且他们都上了香,祭拜了真人,想来也是诚恳前来祭奠,怎会说扰了葬礼?尔等如此做,是想陷皇上于不孝不义?”
众官员听了此话后都慌了神,皆跪拜道:“我等绝非此意,大人们见谅——”
郭玉立马扶起了众官员,白杨问刘巡抚道:“请问刘大人,这五湖三帮是何来头?”
刘巡抚答道:“回郭大人的话,这五湖指的并非是五湖,而是下官为分管洞庭湖,将其分作了五个湖区,这五湖便是这个意思,后来百姓们也随着这么叫了。这三帮,则指洞庭中的黄狮会、黑狼帮、铁豹庄这三个水路上的帮会。”
“这三个帮会都做得哪些营生?”王羽问道。
刘巡抚答道:“做的是船运,就是帮些商会运送商品的,也在水路上开花舫招揽客人。只是他们水路上的钱庄来得财不干净。”
“既是如此,为何不早差人审问?”龙翔天问道。
刘巡抚道:“三个帮会有当地众多望族支撑,且我等无铁证捉拿,多次抓了人后,都有望族又上书前来辩解,如此这般,下官又只得放了人。”
“你们乃朝廷命官,若他们真的作奸犯科,豪门富商上门辩解,你等就怕得放人了?不过,若无证据,便也不要胡乱抓人,滥发淫威。罢了,既是客人,我前去会会他们——”龙翔天说罢,便起身出院。
众官员想起身随往,龙翔天道:“诸位大人坐下喝茶,我乃挂孝之人,自去见他们便好——”
郭玉、王羽、白杨望向龙翔天,便立马与众官员道:“诸位大人,不必去了,让龙兄前去便好。我等在此喝茶,一会儿便传饭了,我等在此等龙兄前来便好。”
众官员如此便也坐下——龙翔天感到官员的话语有些蹊跷,既多次放了人,如今怎会又要抓人?想是不想那些人与他们八人见面,或是其他什么目的,总之,只有自己前去,将他们留下,才能问出更多的线索。
其余三人听到了水路上的营生,听到了钱财不干净,便想到了礼部贪污案——这洞庭府也有司务应涉罪入狱,且他也是暴毙官员中的一人。如此这三帮则更是疑点重重,且刚才众官员的态度与解释自相矛盾。四人想到此,龙翔天前要去查探,三人自然要助龙翔天留下这些官员。
只说龙翔天出了会客厅,问了道童五湖三帮的人去了哪歇息,道童引了路,这才进了偏殿寻到了那一桌人。
那群人见龙翔天所着孝衣,又见龙翔天所穿的官靴,方才为首祭拜的那人便起身作揖道:“原是朝廷的大人,不知大人前来有何吩咐?”
龙翔天走到桌边道:“今日我不是朝廷的大人,只是一名挂孝的后辈。各位都是远道来吊唁的客人,我怎敢吩咐各位?”
为首的道:“哈哈哈……想来小太乙真人果然乃武林泰斗,当今圣上都差了高官前来为其守灵。那官人前来是所为何事?”
“对啊,我等的茶水果品糕点现在都不用添——”身旁有人笑道。
龙翔天笑道:“诸位兄弟,守孝后我想留在诸位的花舫上玩乐几日,不知各位可否告知,如何找到各位所开的花舫?”
“哈哈哈……”为首的道,“想来大人是想来温柔乡里的,这洞庭一代都是我们的花舫。”
“掌柜的可否有时间作陪呢?”龙翔天道。
为首的道,“当今皇上的亲信前来,老夫怎敢不作陪,不知大人要我等何时前来迎接?”
“三日后的午时,武当山下,我叫上我的几个兄弟,好好在诸位的花舫上玩乐一番再回宫复命——”龙翔天笑道。“不知各位怎么称呼?”
为首的笑道:“哈哈,我来与大人引荐,这位是黄狮会的掌门范云,这位是黑狼帮的帮主胡浩,这位是铁豹庄的庄主夏侯雪。我乃洞庭府水运商会的掌柜,称我于掌柜便是。”
龙翔天一一拜会了众人,对夏侯雪笑道:“没想到铁豹庄当家的还是一名如此俊美的女子啊——”
夏侯雪笑道:“大人说笑了,大人来我花舫时,我陪大人喝酒。”
“好,到时我来,各位都要赏脸啊——”说罢,龙翔天便拜别了众人,回到了自己所在的会客厅的院落中,少时,便上了饭。
晚饭过后,还有人前来吊唁,也有不少人下了武当山。刚入了夜,众官员拜别了龙翔天等人,也下了山。
会客厅中的人少了许多,来祭拜的众多门派中,许多人今日都需住上一夜,明日方走,故会客厅中许多人已转移到了自己或朋友房中聊天。
守灵的四人在与守灵的道士聊天——这四人心中也想着礼部贪污案,便过问了来祭奠的五湖三帮中人,道士们也只是听闻过江湖中有此门派,所知的与蒲沐等人也差不太多,故没发现太多的线索。
此时龙翔天等四人前来换这四人,四人相互打了招呼,白杨顺手将一封信塞到了李德飞手中。李德飞等人已守了六个时辰,此时身心俱疲,离开了灵堂,在几个道童引路下,直奔各自的房间中。
拆开了信封,李德飞才知道这四人已私下查出了些端倪——方才他们在龙翔天房中已商量出了计划,为防止隔墙有耳,龙翔天等人刚才都用笔写交谈,交谈完后,便又拟了计划。如此给了李德飞等人,李德飞心领神会,便立马叫了其余三人一同到了房中,看了此信后,便一把火烧了信件。
三日的守灵结束后,八人拜别了众道士,便下了武当山。武当山底,果然有一队人马在等候,那为首的道:“是几位朝廷的大人吧?”
“正是——”龙翔天道。
“来人啊,伺候各位大人上马车——”说罢几名女子前来引八人上了马车,那马车一眼望去十分气派,紫色锦缎做的车顶,宽阔的车架子,三对车轮,车前栓四匹骏马,配两名车夫。
马车随即出了武当,一路穿过闹市,到了一条滨江道路之上,江边的行人很少,马车渐渐加快速度,可车上却是别样的一番模样:车内豪华不亚于其外观,车中皆是些浓妆女子,那些女子所着的衣衫都漏出了香肩,有的肩上披着一缕薄纱,有的则是腰身若隐若现。车上的男男女女欢笑玩闹,车外的江水急促,马车跑得不慢,似乎江水一看都静止了。
“大人们怎么不穿官服呢?”一女子扯着段干诡风的胸口衣服道。
“哈哈哈……我等既是来寻欢玩乐的,穿官服恐不好吧?我等皆着了便衣,姑娘想看我们的官服?”段干诡风将那女子一把揽入怀中,笑道。那手指点了点女子的鼻子。
陈仁海旁边的女子道:“大人不想喝酒吗?”
“车马颠簸,这酒喝得不快啊……”陈仁海对这番局势还不适应,只得一路赔笑。
“你这是在胡诌——”龙翔天指了陈仁海,拿起一大杯子酒,一饮而尽,周围的女子皆在鼓掌欢笑起哄。“酒量差也无妨,求你身旁的女子替你喝啊——”说罢坐回了位置。
旁边的几人也在起哄嘲笑,“喝啊——莫要失了脸面——”蒲沐也随身附和道。
陈仁海知道这是几位同仁为自己搭的戏,避免他与那些女子正面作戏,如此他自然接着演了下去,说罢拿起了酒壶,道:“这酒太少,快去与我端来一坛。”
那女子自然端拿起脚下那坛酒,道:“给,大人——”陈仁海一把抓过,直接对着嘴一口喝下,周围又响起了笑声,那些女子的欢呼声愈发大了,不一会儿,那小坛酒便见了底。
“如何?”陈仁海对着龙翔天道。
龙翔天左拥右抱了两位女子,道:“好,好——哈哈哈……”
马车上的欢声笑语在滨江道上回响,偶有路过的人都会回头看看那辆马车,想象下马车里的画面。
江边的码头已有一艘花船在此等待了,众人下了马车,花船还有更多的姑娘在挥舞着她们的丝巾手绢向这八人招手。八人上了花船之中,花船缓缓驶离了岸边,到了江中。
南方冬季的白昼还不算短,虽已过申时,可日头还是比在京城时高。今日天晴,江面未起雾,开阔的江面此时可见到十里之远的地方。这是大江的支流之一,江上还有些货船,可不算太多。而花船则更是少见,这一艘花舫在此江两岸便格外引人注意,花舫这般游江了一夜,船上欢歌笑语,就连李德飞都自己把玩了乐曲与这些姑娘一同唱了曲。
花舫又到了一处码头,此时来迎接的八人则是那日与龙翔天见面的几人,八人上前拜会,龙翔天道:“于掌柜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各位大人赏脸前来,我等怎敢怠慢?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夏侯庄主,陪几位大人上花舫——”此时映入众人眼前的是一艘比昨日花船大了近一倍的船,此船自然也是花舫,夏侯雪道:“诸位大人,请吧——”
众人随夏侯雪一同上了船,龙翔天的手搭在夏侯雪肩上,道:“夏侯庄主,不陪我喝上两杯吗?”
夏侯雪道:“就怕大人被我灌醉了——”
“被你灌醉,本大人可有危险啊?”龙翔天笑道。
“这个嘛,大人醉了便知。”夏侯雪道。
花舫又开动了,码头上的于掌柜与胡浩、范云两人一阵耳语,两人便退了下去。
不知已到了哪州哪县的地界,花舫上依旧是欢声笑语,船上弹古筝的女子此时被李德飞上前一把握住了双手,李德飞微笑道:“姑娘,这琴该这么弹才对……”说罢手把手教那女子弹起琴来,蒲沐上前笑道:“诸位看看,他教琴竟这般教啊——”说罢拍了拍李德飞肩膀三下,又重重的敲了两下——李德飞站起身来,一把推开蒲沐,道:“你又坏我好事——”说罢与蒲沐扭打起来,两人直接扭打到了地上。
船上女子皆笑得前仰后合,白杨此时整个人躺在床板上,一名女子在喂他吃着干果点心,翻了个身,便看着两人在地板上扭打。
“好了——勿失了礼数——”王羽将两人扶起身来,两人才悻悻住了手,一人背对走出了船舱前后,各自在外看景。
郭玉此时又从船舱外进了船舱,道:“哪位姑娘会唱小曲?会唱的与大人我唱上一首,有赏银——”说罢随手扔出一锭银子,四五个女子跳起来抢,口中尽是“我来,我来。”
“罢了,罢了——人人都有。”说罢又掏出几锭银子,一一发了那几名女子,“轮流地唱,大人我听听谁唱得好——”如此,便有一名女子唱起曲来。
夏侯雪与龙翔天喝了几杯酒后,龙翔天道:“如此你一杯,我一杯无什么乐趣。”
夏侯雪道:“大人想要何种乐趣?”
“不如这般,我等耍上一耍,夏侯庄主可否会划拳?”龙翔天问道。
“会啊——大人有何吩咐?”夏侯雪道。
“我俩划上一拳,赢了的可问话对方,输了的需如实回答。我等需守君子之约,不得欺骗对方,如何?”龙翔天道。
夏侯雪笑道:“我怎做得了君子?”
“若不玩,请便——”说罢龙翔天便起身要走。
“大人莫要生气,我陪大人玩便是——”夏侯雪直接将龙翔天拉下到座椅上。
船已到了最宽的江面处,只见独一艘花舫在江心缓缓滑动。两岸的山中,许多树都枯了,这个时节,好多树木都没了叶子,山便没春夏秋时的好看。
“为何夏侯庄主一介女流,却开帮立派称铁豹庄?”龙翔天问道。
“铁豹庄乃我父亲起的,我接的手,难道就需改为玉猫吗?”夏侯雪答道。
“贵帮除了作花舫的营生,还做其他的营生吗?”龙翔天问道。
“哈哈哈……大人问这个……是在审问奴家吗?”夏侯雪笑道,“快答快答——”龙翔天一边说一边与夏侯雪的酒杯中倒酒。
“大人……我的帮派只做这个。”“可是真话?”“千真万确——”
“好,如此,贵帮可见过朝廷查抄的赃银啊?”
“啊——当然未见过,我等只做这花舫营生,哪来的眼睛去见赃银?”
龙翔天一杯酒入了口,道:“好,如此,再划三盘。”——刚才的三盘皆是龙翔天赢的。
“好了,你先问——”龙翔天道。
“那我可问了,大人姓甚名谁啊?”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内龙翔天——”
“那龙大人可否知道,你快归西了。”夏侯雪无捂着嘴笑起来。
龙翔天的笑容定格了,只见其双目一闭,口中还未来得及吐字,便趴在了桌面上。其余七人好似这般皆了倒下来。
夏侯雪道:“快发信号——”说罢,一个女子跳出船舱,一枚烟花打上天空,少时便有不同船只从四面八方而来,那些女子拉不动八人,便让他们停留在原处。
船上的汉子们都跃上了花舫,“杀了——”胡浩递给夏侯雪一个小瓶子,“方才我等直接动了手便好,何必如此麻烦?”
“只有这法子杀人最干净,故我只让你下的迷药,否则不就留祸患了?”胡浩道。
“这虫子有这般厉害?”夏侯雪问道。
“你别问了,你可知那司务死了为何仵作看不出端倪,就是它的功劳。”胡浩道,“不与你多说,都动手——”说罢,夏侯雪一把薅起龙翔天的头,扬起他的面庞,打开了瓶子,一条似蜈蚣虫子爬出,正欲顺着他的鼻孔进入体内。
此时夏侯雪顿感情况不妙,她感觉龙翔天后脖颈有股子内力在涌动,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龙翔天一个缠身转到她身前锁喉,那虫子被龙翔天塞进了她的口中,而来不及反抗的她直接被举起丢入了江中。
胡浩回头一看,其余几人皆醒来制服了方才来送虫子的人。正欲回头,龙翔天佩剑出鞘,一剑直接刮过胡浩的脸颊,胡浩一个后翻转,腰间拔出两把短刀与龙翔天交起手来。
其余七人的兵器也全都出鞘,那些汉子皆持了刀械、女子脚踝处拔出匕首,与其余七人混战一起。
——原是方才上船时八人便起了疑心,于掌柜未上船——如此大的机会与京官相识,一个商人却只让夏侯雪相陪;且众人上船时也留意了于掌柜在船开走后与胡浩与范云的耳语;再有今日江面只有一艘花舫在游走,商会不会为了招待大官而放弃一天生意的。
如此便让八人起了防范,众人借玩耍嬉闹时将灵药司所给的祛迷散悄悄服下,方才打闹时夏侯雪眼神未太留意几人的举动,随后又被服了药的龙翔天拉去喝酒,就在那时,剩余的李德飞与蒲沐在扭打时被王羽递了药,两人也顺带服了药。这样无人会被迷药迷倒。
船上一片混战,少时喽啰们便被杀了个干净。胡浩的短刀招式被龙翔天破解,龙翔天使出奇异的身法继续杀向胡浩,胡浩与之又斗了十余回合后,便直接一个鱼跃跳入江中。
此时花船的四周皆被群船给围住,八人又遭了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