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袒护,还是包庇?

  金身佛像眼帘一垂,轻声道:“我佛缘何如此执迷不悟?”
  琉璃佛身漫声道:“箴言在我,岂可与道门共享?”
  金身佛像沉默片刻后,抬首沉声道:“皮之不存,毛将存焉?”
  琉璃佛身慈悲面撤,如若金刚怒目,叱喝道:“此地不过我佛源地,天外方才是更需要我佛普渡之地,何须争此一寸?”
  金身佛像缓缓言道:“尺有所长,不可入我佛;寸虽暂短,却伴无量。”
  琉璃佛身连露不悦:“佛理至高,岂可争此一隅?何况,域外广阔,岂是此地所能匹敌?”
  金身佛像轻叹:“那也得将域外邪魔渡化,方可安然离去啊。”
  归根到底,一个惜身顾命,不愿与那蚁后争锋,故而美其名曰渡化天外,实则意欲向外逃遁以避难;而另一个则有所担当,意在拯救此方世界,为其扫除那仙人境大敌!
  非是琉璃身贪生怕死,实乃其也是迫不得已,毕竟他也不过圣人境,怎是那传说中仙人境敌手?何况还有一位道门‘天神’存在,几乎快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那小和尚才修道几年,怎知大道之残酷。一旦登仙路只允一人渡过,那人会如何对待其他人?
  会不会容忍自家这个离经叛道之人,与其共处一室,齐享道果?
  这个还用想么,连区区凡人都知‘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的道理,何况他们耶?
  你虽有普渡众生之心,却无拯救世界之力啊。
  以往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搞些小动作,我又岂能不知,但碍于同为我佛门下,忍一忍就过去,还几次三番的来撩拨,美其名曰是‘论道’,真可谓是可忍孰不可忍,不教训教训你这小和尚,日后还真会不知天高地厚了。
  琉璃金身眼神一沉,面无表情地金黄泥面露出一抹煞气:“邪魔歪道自有道门处置,何须你来多管闲事?”
  金身佛像闻言,心中一叹,所谓道合则同,道异则分,而今算是彻底撕开颜面,不留丝毫了。
  也罢,那今日便做个了断吧。
  金身佛像当即口吐莲花,目光沉凝,看着身前如同山岳的佛像,他第一次唤作自家证道大名:“阿弥陀佛!”
  声音落下,天地为之摇晃,如同大道新生。
  琉璃佛瞪大眼神,瞳孔却为之一缩,继而厉声道:“尔敢!!”
  一股潮水般的压力滚滚而至。
  观其态势,俨然意欲将金身彻底毁灭。
  金身早已证道,今次问天,不过是唤醒域外两两位的注意,尤其是在司马元新近迈入后期,搅动了灵神域气机,或可将琉璃佛身彻底留在此地。
  而琉璃佛身‘偷渡’失败,必会罔顾生灵,大开杀戒,届时其便是众矢之夭,再难翻天。
  这便是金身佛像对于琉璃界主的隐藏手段。
  但琉璃界主何尝不知其心中打算,故而一直都未曾大动干戈,不仅论道时压下两人斗法波动,甚至还对那白衣僧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
  但最终他才发现,光是慈悲心肠是不够的,还需金刚怒目!
  霎那间,在灵神域东北方太虚天洞上空足有四位至尊横贯天地,而紧邻的北境魔洲灵窟与东域浮黎仙山霎时倾动,不过却是浮黎出手,直抵魔洲老巢。
  却见以太清宫主皇甫道神为首,萧毅斋为辅的浮黎八大道尊直奔魔洲,俨然意图直捣魔穴,令魔主分心。
  按理说魔主非寻常人,心冷似冰,必然不会顾忌小小魔洲凡地,但既是浮力仙山那位第一至尊的手段,谁敢忽视?
  故而,在三人围猎柳舟时,魔主忽然怒吼,厉声道:“皇甫老儿,你敢!”
  话音刚落,其身形砰然炸裂,竟是一尊分身!
  而神主脸色阴晴不定,心中似有不安浮现。
  这时,远在太虚天洞上空的司马元忽然垂首。
  一颗圆珠从怀中蹦出。
  正是瑶池秘境。
  一道身影从内飘出,令司马元大吃一惊,“前辈您不是离去了么?”
  那人正是邪神。
  邪神含笑道:“灵神修士都有万千化身,难道圣人就没有?”
  司马元闻言苦笑,“原来如此”。
  看来先前自太虚秘境内遁走的不过其一介化身而已,难怪柳舟毫不在意。
  随即他醒悟,看向邪神不敢置信地道:“莫非前辈您修为恢复了?”
  邪神含笑点头,继而目光一垂,落在瑶池秘境之上,轻轻一招。
  秘境落入其手,司马元心中一动,却也并未阻止。
  却见邪神袖袍一甩,便是两道身影跌出。
  司马元瞳孔一缩,竟然是那托塔道尊与许煌道尊!
  邪神对着司马元笑道:“暂借贵地一用,不知司马小友愿否?”
  司马元闻言心中一跳,莫非是要收回?
  但他稍稍踌躇后,便咬牙答应了:“前辈尽管拿去用,不过小子有些门人弟子在内,还望前辈乞怜。”
  邪神微微一探,再次一挥,只见钟灵韵、秦馨二女茫然跌出,但见是司马元后,便脸露欣喜,急忙跑到他身侧,躬身行礼道:“师尊、师叔”。
  司马元脸色一松,含笑扶起。
  待看到邪神后,二女盈盈一礼,邪神在紫霄派顶潜修多年,她们自然一清二楚,但却不知其真正身份,还以为不过是当年师尊的一位故友,故而也没觉得如何危险,何况自家所处的这个秘境随时都在司马元身上,自是安然无虞。
  何况而今二女修为濒临半步道尊,即便这个邪神真有何不轨之意,镇压了便是。
  不过此刻观司马元这副神情,似乎此人,大有来历啊?
  却见司马元肃然拱手:“多谢前辈”。
  前辈?二女吓了一跳,莫非此人乃是某个大人物不成?
  邪神轻轻颔首,旋即身侧气息一个震荡,便将许煌、托塔道尊李憬带走了。
  临走之前,许煌对着司马元拱手,司马元还礼。
  当三人消失之后,远方当即爆出一道震怒声。
  司马元听出来了,正是那位神主大人。
  而今,神庭前后两位至尊终于当面对上。
  不小片刻,整个灵神域都动荡起来。
  司马元目光复杂,感受着头顶的庞大压力,他脸色凝重,将有许多疑问的钟灵韵、秦馨二女带走,朝着太虚宫落下。
  司马元稍稍安抚一下二女后,面对满腹疑窦的二女他无暇顾及,当即沉声道:“而今这灵神域大能出世,乃多事之秋,本来不宜将你们放出,但所为玉不琢不成器,我也不可能一直把你们关在秘境之内。”
  钟灵韵野性子早就展露无遗,当即满脸兴奋,摇着司马元手臂,不断地叫道:“师叔师叔,快带我们转转,带我们转转。”
  司马元无奈,将她面前安抚住后,便对秦馨沉声道:“此乃太虚天洞,今为师暂住此地,,你们日后便在此修行,不可懈怠、惰了心志!”
  秦馨恭声道:“是,师尊。”
  钟灵韵眼珠一转,便带着秦馨在太虚宫内瞎转悠。
  司马元则一阵道术法诀掐动,将整个太虚宫的阵法开启,以备万一。
  同时他向着紫极灵云天翁、妙一万法天主传讯,少许之后,二人便飞临此地。
  待一阵呼啸之后,太虚宫外便剩下二人。
  其中妙一飞元天君沉默不语,司马元心中一叹,想来他已经知道了颜月的真实修为了吧,他司马元倒还好,倒是这位痴情种子似乎受的打击不小;至于紫极灵云天翁,倒是令司马元眼神一亮。
  他当即惊诧地向着紫极灵云天翁拱手:“恭喜天翁,修为更上一层楼,真乃我太虚之福!”
  紫极灵云天翁目光复杂,唏嘘不已,看着司马元砸了砸干枯嘴唇,叹声道:“老朽总觉得司马道友这话中有话,意义深远啊。”
  司马元闻言大笑,就连妙一飞元天君都不禁深以为然,堂堂一位新晋的道虚后期存在居然对着在原地踏步数万年后方才勉勉强强向前挪动一步的中境修士道贺,这种诡异场面总让瑟瑟发抖,暗道上天不公啊。
  司马元大笑,紫极灵云天翁苦笑摇头,妙一飞元天君凝肃神色稍缓。
  俄而,三人同时沉默。
  而殿中二女早已在司马元会意下进入后殿。
  少顷,妙一飞君凝视司马元,沉声道:“不知司马道友如何处置纯阳法主?”
  当日,神主分身降临,与柳舟论道失败,仓惶遁走,而被挑唆撺掇的纯阳万法天主自然沦为阶下囚,被关押在太虚天洞秘境的一处囚牢内,时至今日,仍未有半点音讯传出。
  此刻飞元天君问出此话,俨然是要为其求情了。
  司马元闻言后,沉默少许,轻声道:“是天后的意思”。
  飞元天君下意识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司马元轻叹道:“天君放心纯阳法主虽谋大逆,但想来天后必会看在多年情份上,对其网开一面。”
  飞元天君苦笑一声,回道:“司马道友有所不知,在宫主并未进阶圣人境时,万法天主便曾几次三番地挑衅宫主权威,而今既犯此大逆,恐怕再难有生机了。”
  司马元闻言一怔,心中腹诽:这叫什么,这叫自作孽不可活,怪的了谁?
  这时,飞元天君忽然单膝跪下,朝着司马元俯首道:“飞元恳请道友网开一面,饶纯阳一死,给他留条活路。”
  司马元被吓了大跳,被一位道尊跪下,他还是新媳妇上花轿,头一遭呢。
  但他很快醒悟过来,将飞元天君拉起,“天君这是做甚,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啊。”
  飞元天君看着司马元,目光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掩饰过去,他直视司马元,沉声道:“我知道你与宫主大人关系非凡,你若为纯阳法主求情,她必回答应,还请道友看在同为太虚的份上,给纯阳法主一条生路!”
  他语声哽咽地道:“我太虚天洞不比其他宗门,没有太多道尊坐镇,也并没有太多阴谋诡计、尔虞我诈,这么多年来,就我们五个道尊,一直相互扶持,携手前进,这期间纯阳法主本才是太虚宫主的最佳人选,但当年天后被老洞主选为宫主,他也就熄了这份心思,一直为山门效力。近来之所以有所叛逆,实乃因为太虚有归附浮黎之心。尤其。”
  紫极灵云天翁适时轻咳一声,飞元天君当即醒悟,脸上有些尴尬,眼前的司马元不就是浮黎中人么。
  严格而言,而今的太虚天洞早已是浮黎仙山辖制了,不过因为司马元听调不听宣,新任圣人柳舟更是浮黎老泰山,与老山主并称为‘仙山天柱’,方才未曾有太多的浮黎弟子前来接收,否则太虚天洞指不定有多热闹呢。
  但这种安静的情况也不多了,毕竟这边道尊就三个了,新任洞主似乎也有意将太虚重归浮黎门下,届时这种悠闲日子不会再有,都将成为一条被栓链子的狗。
  对于飞元天君无意透漏的公开秘密,司马元一笑而过,稍稍沉思片刻后,他便缓缓言道:“本来圣人的意志我也无法违背,但天后身份高贵尊崇,自不会亲自处理纯阳法主之事,此事司马有幸为其效力。”
  这话一出,紫极灵云天翁与飞元天君相视一眼,尽皆看出对方眼神一松,能松口就好,就怕司马元软硬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