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罪孽
然而将代价与心愿不知不觉放到天平上的做法，却并不明智
甚至可以毫不犹豫的说，那是蠢货才会照本宣科似的去做的事。
因为在这样的等价交换中，最后的最后，任何人都将理所当然的一无所获。
甚至，既伤害了自己；也在不经意的刹那，将周围人卷入。
然而，当那代价是死亡时，却不用担心这种事发生。
因为考虑“如何去死”充其量只是一个人的事。
而且，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可以诉说。
没有遗书；没有遗言，即便有可是，此时此刻无论如何也无法传达。
——“如果是这样，你会感到悲伤吗？”刹那间，鲜血淋漓的少女躺在支离破碎的驾驶舱里，尝试着这么问着自己。
“当然会悲伤啊，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紧接着她得出了那个显而易见，仿佛触手可及的答案。
四周围都是敌人，仿佛惊涛骇浪一般
也许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被一拥而上的它们大卸八块吧？
“那是单独机体绝对无法战胜的对手，如果不幸遭遇了，只要绞尽脑汁想想怎么逃跑就够了！明白了吗？”
这是在以前的课堂上学到的东西，也就是所谓的忠告。
虽然并不想否认它的合理性，继而去质疑事实
——那是因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错，但是话虽如此，幸却并不想临阵脱逃。
“必须把它们想办法挡在这里，一旦我被干掉，这个基地所有人都会被！所以，再坚持一会儿吧，训练机！”
紧接着，尽管由于神经的共享与连接，现在的幸早已经遍体鳞伤了，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决定垂死挣扎到最后一刻！
——明知赢不了；明知会输；明知会死，你为什么还要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呢？霎时间仿佛冥冥之中有人这么向她提问。
“这不是明摆着吗？因为我有无论如何都要保护的东西！”
——紧接着，做好了必死觉悟的她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不顾一切、义无反顾似地冲向敌人！
这是拼死一搏吗？不，当然不是。
如果可以的话，自己当然想要活下来。
然而就连她自己也明白，活下来的概率实在微乎其微，那么至少得有个稍稍体面些的死法吧？
这样的话，没准之后还能被追勋封爵之类的。不过那也是死后的事了。
渐渐的，视野模糊了，混杂着多得分辨不出的味道。当然血腥味也是有的，而且正变得越来越浓厚
手腕也渐渐抬不起来了，挥出去的刀也理所当然似的变得软绵绵的
视野早已经模糊了；意识也摇摇欲坠。已经连举起武器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时，忽然恍惚听见了某人的声音：“真亏你坚持了这么久呢！辛苦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幸并不知道那到底是谁，此时此刻的她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自己似乎可以暂时休息会儿了。
紧接着，缓缓转过身的迦雷斯，目光中透露出的杀意，就仿佛滂沱大雨似的货真价实——
那是足以让任何对象感到毛骨悚然的愤怒与憎恨！
“换人了！杂啐们！”
霎时间拔刀的他，以令人难以置信似的速度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那犹如泰山压顶似的敌群！
紧接着在刹那间便在中心，燃起熊熊烈火！眨眼间射出的枪林弹雨，铺天盖地而来！
瞬间，便轰散了大半的敌人！顷刻间使它们身首异处！
“哼，只是这种程度吗？亏我还对你们有所期待！”
话音刚落的瞬间，迦雷斯手中的武器，具现化为仿佛由鲜血铸就的，长枪。当然他的所有动作都与机体完美同步，做到了分毫不差！
紧接着，他以令人瞠目结舌似的速度，将手中的枪竭尽全力投了出去——
笔直飞出去的长枪，眨眼间便以万夫莫当的气势，刺穿了一整排的敌人，四周的兽群见状，纷纷萌生怯意，缓缓后退了。
然而正在这时，它们忽然发出了远超人类听觉范围的鸣声！
“它们在干嘛？”就在迦雷斯对此感到百思不得其解的瞬间。地面忽然出现了异常的震颤，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频繁
紧接着他机体的显示屏正下方出现了许多密密麻麻的红色标点，而且数量随着时间的推移还在持续增加！
“嘁！原来那鸣叫声是在求援吗？！而且还是从正下方什么的，别开玩笑了！”
眨眼间他立刻升空，结果在几乎同时，地面变得四分五裂，眨眼间便塌陷了！
从那之中出现的是个犹如沙丘似的巨大脑袋！而且并没有眼耳口鼻这些司空见惯似的感觉器官
“哇，果然好恶心！虽说已经习以为常了。”
然而事实上，形势远没有像迦雷斯说得那么轻松，现在的他光是在半空中躲避那些触手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而且，维持活动所需的能量已经渐渐接近了临界点！而一旦完全枯竭的话，现在活蹦乱跳的机体会理所当然地陷入动弹不得的窘境。
也就是说，必须在那之前找到能一击逆转形势与目前状况的突破口！
就在这时，眼前那像是洋葱似的莫奈拉忽然敞开了头部四周像是叶片似的瓣膜，紧接着露出了像是昆虫复眼似的眼睛！
“什么？！这家伙拥有视力吗？这种事之前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可是现在，迦雷斯比任何人都明白再怎么抱怨也没有用了，只能在接受这个事实的基础上，想想办法了！
紧接着，他当机立断打开了胸甲，打算一炮轰掉那些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不舒服的眼睛——
然而就在胸甲打开的瞬间，对方却出乎意料地先采取了行动！
“什么？！”
刹那间迎面扑来的触手顿时使迦雷斯感到了棘手
却不是无法回避的攻击。
但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就在自己做出回避动作的一瞬间，背后却忽然被原本并不该存在的火焰弹猛地击中！
——“它们就像是恶性病毒一样，会学习并模仿我们的作战技巧以及作战方式，这一点千万不要忘了！”
“糟了！”霎时间原本平衡性极好，绝不可能失去平衡的机体，就像是眨眼间失去了翅膀的鸟儿似的直接毫不犹豫地撞向地面！
“真难缠”
话音刚落的瞬间，他重新站了起来，一边以精确的回避动作避开接二连三似的触手攻击；一边将机体手中的武器换成枪！
并一一击落那些扑面而来的触手！然而数量实在太多了
而且不仅如此，除此之外他还得保护已经失去意识，没有作战能力的幸。
说实话，真的有点儿独木难支的感觉——
“不妙啊，再被这些家伙继续消耗下去的话，最先燃料耗尽的肯定是我怎么办？”
于是，他向着原本紧闭的这一层唯一的出口跑去！
当然如意料之中一样，它们理所当然似的追上来了。
“虽说出来了，但我根本不知道该拿它们怎么办啊！”
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办法的他只能边跑，边断断续续地回头射击！
“真缠人！”
然而就在他感到束手无策的刹那，忽然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个泥潭！
“有了！如果能成功将它们引到那里面的话，虽然不能一劳永逸似的除掉，但至少能拖个一时半会儿吧？”
打定主意之后，他就径直往那里跑去！
紧接着一鼓作气越过了原本看似无边无际的泥潭！
这之后，和他想的一样，大部分的敌人并没有聪明到能推测出这是陷阱
紧跟着接二连三陷了进去！
见到此情此景，他不由得为自己捏了把冷汗！
随后，没什么功夫留恋的他马不停蹄似的掉头，赶回原先的设施里。
“喂！幸，醒醒！”
然而此时此刻的她无论迦雷斯怎么呼喊都是不省人事的状态
而且她身上的伤如果不马上处理的话，很有可能会一命呜呼！
“你为什么要不顾一切做到这种地步呢？这种时候还想着别人的安危什么的，难道你是傻瓜吗？！”
紧接着，迦雷斯禁不住骂道。然而他也明白，这家伙就是这样的性格——
比起自己的性命安危，总会不知不觉将看似与自己丝毫无关的他人放在最优先的位置。
虽然她事后总会以“不在乎”般的态度来想尽办法搪塞过去
但是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罢了——
“迦迦雷斯？你不是应该已经回去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话我还想问你呢！机体弄成这样；你也遍体鳞伤，这你难道不打算解释下吗？”
结果，幸所谓的解释就是沉默不语而已，也就是说，她根本不打算解释。
“换了你，不也会毫不犹豫地做同样的事吗？”
刹那间，面对她的反驳，迦雷斯哑口无言。
因为她说的是事实
“事到如今你还有心情说笑？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是什么状况啊？”
“放心，死不了的，比起这个，赶紧把我接收到你的机体里。”
你看吧？又是这种漠不关心与轻描淡写的态度。说真的，这到底像谁啊？
“知道了。真拿你没辙”
同时也正是这容易让旁人误解的态度，让迦雷斯无数次感到无可奈何。
——“喂，别乱动啊！”
紧接着，由于驾驶舱过于狭小，根本容不下两个人，使得迦雷斯不得不紧紧搂住浑身是伤的她——
不得不以公主抱的姿势。
“”
然而此时此刻，自己正被怀里的幸死死地瞪着！
“别瞪我啊，变成这样我也没办法。再说了，驾驶舱就那么点地儿好不好？”
——为什么到头来还要被责怪啊？
“其他人呢？”
所以为了缓解这有些莫名其妙的尴尬，赶紧转移了话题。
“他们都在地下十二层的避难所，应该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不用担心”
然而此时此刻的幸每说一句话感觉都要竭尽全力，要不然的话根本没法好好表达。
“原来如此，那我们离开吧？现在马上”
然而这个提议，如意料之中似的遭到了拒绝与反对。
“要带上他们一起？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只凭我们俩根本没办法确保他们的安全吧？！”
可是，她刹那间透露出的，那毫不犹豫的目光分明就是在告诉他——
“即使这样，也不能把他们就这样丢弃！”
“地下避难所有无数个出入口，事到如今只能期待他们自己逃出去了。”
“如果真的带上他们的话，说不定我们谁也走不了”
眨眼间，她所展现出的执着与坚定让迦雷斯再次哑口无言——
虽然准备了一大堆理由试着可以说服她也说不定，但是他也明白，即使那样做了也只是徒劳的。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放弃了
毕竟这家伙从以前开始就没有改变过。
——比起自己，更优先于他人
这毫无疑问是她的优点，可同时这毫无疑问也是致命的缺点。
因为想要拯救别人的前提，是必须优先保证自己的生存！
虽然这一点已经是再显而易见不过的事了，却偏偏选择背道而驰的家伙，现在就在这里。
“唉，真服了你了，反正——”
事实上从最初抵达这里开始，迦雷斯也理所当然做好了类似于豁出性命似的觉悟。
“你应该已经通知司令部，让他们增派援军了吧？”
“姑且有准备就是了。”
刹那间听他这么说的幸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
“那就没问题了，只要有上帝眷顾的话，我们就能顺利回去的！”
而事实上，这只是尽可能地将糟糕到不行的事实与现实一意孤行似的往好的方向想象罢了。
而且自己从不相信所谓的“神”。
一言以蔽之，也就是人们常常挂在嘴边的无神论者。
“哎，你这自信到底是哪儿来的？真是够了。”
这话过后，就连迦雷斯自己都只剩下苦笑了。——
明明从很久很久以前一直在竭尽全力战斗；一直在豁出性命似的战斗，然而到头来却似乎并没有守住想要保护的东西。
反而是一直在失去。然而讽刺的是，虽然我们失去了好多好多东西，可敌人的数量却有增无减。最后，直到那一天，失去了那个人——
时间，西历2055年。
今天，意外的是个从早晨开始，就大雨倾盆的日子。
看着这病恹恹的天气，以及密集的雨滴，原本郁郁不快的心情毫无疑问变得更糟了
然而就算是有多么不情愿，该做的事还是得去做；该去的地方还是得如原先好的那样遵守约定。
——今天是某个人葬礼的日子，但是关于她到底是怎么牺牲的，却没有人知道。
——事实被掩盖了。
然而尽管对此事一无所知，但大多数的人们还是理所当然似的陷入了悲伤中
“我事到如今都记得，在这之前他们是如何兴高采烈似的谈论着婚礼的筹备然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此时此刻，站在迦雷斯身边的里维莉亚，她的话语就像她的表情一样蒙上了层阴影。
——那是悲伤吗？或许是的，或许不是。然而除此之外她并没有表现出多余的感情。
——我想，那更多的应该是悔恨吧？
可事到如今，不论她说多少句抱歉，已经死去的人也不可能死而复生了。
虽说这种事早该习惯了，但是事到临头才知道，这种事根本没法习惯
甚至事到如今都觉得厌恶。
“也许那家伙现在更甚我十倍有余吧？”
“殿下？你还好吧？”
而此时此刻的雷米尔早已浑身湿透，脸上混杂着的，也已经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然而，他却表现得冷静的让人惊讶，对幸那带着点儿怯意的关心也以微笑应对。
“没事的，殿下，你还有我们！我们大家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
——像是这样的话，根本没办法若无其事似的说出口！
话音刚落的刹那，雷米尔说出口的话，却让众人都吃了一惊
“我只会给周围的人带来不幸，所以现在就算你们说要离开，我也不会阻止的”
——这是某个人的预言，而现在那家伙的预言理所当然似的成真了。
所以，雷米尔得出了这个理所当然似的结论。
“你在说什么啊，我们怎么可能离开？在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放着这样的你不管不顾？”
被雨水打湿的墓碑前，放着也许是唯一一张两人的合影。那时的黎拉，笑得是那么肆无忌惮。
然而这种肆无忌惮似的笑容，也是只在两人独处时才能看见的
平日里的她，完全是另一幅面孔。
——对任何人都是爱搭不理的态度。
原本是因为刻意安排才被迫朝夕相处的两人似乎都对自己不知不觉喜欢上对方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可另一方面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的事。
“等这次任务结束，你回来之后，我们就结婚吧？”
——明明是众目睽睽之下的求婚，他居然说得这么轻描淡写。
回答虽然是肯定的，然而那个约定却永远也无法实现了
所以，战士是不允许期望幸福的，哪怕这本身并没有什么错。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他们真的想要试着抓住曾经那触手可及的幸福。
然而哪怕是这样毫不起眼的愿望，很快便遭到了理所当然的粉碎
细细想来，此时此刻的大雨滂沱，是否就是自己现在的心情呢？
一定是的吧？曾经，他并没有所谓的“活着的目标”——
而给了他这个目标的，毫无疑问就是黎拉。
同样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并为此有种庆幸的感觉。
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自己有一天居然会亲手将这个希望给掐灭
那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事到如今他也无法找到确切的语言来描绘。
“我绝不会原谅你！”
正在这时，人群中出现了一位坐着轮椅的女孩儿，而她毫无疑问就是黎拉曾经提起的妹妹——
“尤娜？你怎么来了？”
幸见状感到有些吃惊。——
因为原本的预约名单上并没有她的名字。
“怎么？姐姐的葬礼难道我不能来吗？还是说你觉得让我和他见面不合适？”
幸顿时哑口无言。因为以自己的立场来说，并不能说什么。但是这实在是
“还是说，你也打算包庇这个杀人凶手？”
杀人凶手，这就是现在在尤娜眼里的雷米尔，而被这么说的对象只是沉默着
哪怕这是蛮不讲理的污蔑，他也并不打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辩解什么。
——因为根本没有资格辩解。
如果仅从结果上来说，事实毫无疑问就是这样。
所以——
“事到如今，你即使永远恨我也没关系；永远不原谅我也没关系，如果这能将你心里的悲伤稍稍消去一点儿的话”
当然，这不是辩解；更不是借口。而是此时此刻的他，绝无虚假的心愿。
——“也许，姐姐能体谅你的心情，并处处为你着想，可我不一样！因为她对我来说，是唯一的存在，你明白吗？！”
“对不起，如果我能做得更好的话”
此时此刻的他只能说出这种软弱得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话来雨滴不停地冲刷着他的脸颊——
没有人知道现在的他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而现在，尤娜的每一句话，毫无疑问都像是钉子一样一次又一次地扎着雷米尔的心
眨眼间再次将那原本就已经血流不止的伤口毫不留情地蹂躏得体无完肤！
可即便如此，他仍是选择了接受这个事实。
或许对她而言，永远不要知道真相比较好。
这样的话，至少她能在他们拼尽全力守护的这个事到如今残缺不全的世界，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
为此，雷米尔甚至愿意毫不犹豫地献祭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