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摄影小哥在一边自我介绍道:“我是隔壁X校的摄影系学生,我叫宋浩博,今年也大三。”
三个人简单的交流了一番,陆濯濯才知道原来林子豪在几个月前就答应了江姒,要找专业人士帮她拍一组外景写真集,所谓的专业人士,就是他的这位发小宋浩博。可地址一直都没定下来,还是前几天才通知了两个人,说是去城西镇湖,然后又说要‘顺便带学校的交换生参观’一下。现在看来,他把两拨不相干的人凑在一起,其实完全就是滥用私权,想省外出的开销而已。
“卧槽,这人怎么这么抠啊!”江姒直翻白眼,本来想走,但是又生生坐住了,“这套衣服花了我八百大洋,梳头化妆化了我接近三个小时,不能就这么回去了。”她深吸两口气,把一脸的嫌弃压了下去,又对两个人是说道,“对了,我这话你俩可别和他说。不然他又要微信轰炸我,解释半小时……烦都烦死了。”
陆濯濯没那么八卦,点头答应了。
“哈哈,没事。子豪虽然抠了一点,人还是很好的。我和他是发小,这点儿可以和你保证。”当兄弟的,谁没给自己哥们圆过场,宋浩博看起来不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脸不红心不跳,打个哈哈就掩了过去,非常熟悉。
因为不熟,所以气氛略有些尴尬,可江姒认出陆濯濯之后就尤其有表现欲,从大二的元旦晚会表演说到了最近的校花评选,滔滔不绝,字里行间的优越感呼之欲之,就差在脸上印出几个大字——我是校花。
女人之间的气场就这么微妙,大部分时候只需一眼就能分清敌友,显然,这两人是前者。陆濯濯也不知道对方这莫名其妙的敌意是为什么,不过她也不在意,毕竟星爸爸的抹茶星乐冰可以治愈一切。她边喝边敷衍,没一会听见门口喧闹了起来,往外面一看,果然是林子豪一行三人走过来,她蒙大赦地端着星乐冰起来,语气轻功不少:“都来了,那我们走吧。”
她已经决定了,要当一个没有感情的人肉翻译机。虽然陆濯濯的日语水平不足以在日常中流畅运用,交流可能会游戏困难,可总比和江姒说话好吧!虽然大家都在说中文,可显然不在一个频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她选择练口语。
虽然江姒的出现虽然学生会的安排之外,但是谁不喜欢美女呢?何况还是校花!相比起校花,交换生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在开往城西的大巴里,除了一开始众人自我介绍的时候需要帮着翻译几句,后来大伙儿聊了一会儿校园八卦,然后就自然而然地凑在一起开黑打游戏。总之殊途同归,只剩下交换生和陆濯濯两个不太沉迷游戏的人并排坐在一起,看着窗外聊了起来。
竹内水无月的长相就很日式,不是典型的美人,但胜在五官清秀,气质恬静,尤其是戴着细框眼镜的时候,简直就是传说中‘大和抚子’。性格也是,她没有一点嘲笑陆濯濯蹩脚日语口语的意思,永远面带微笑的安静的听着,偶尔还会用简单的中文来回答。虽然国籍不同,但是并不妨碍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子速度成为朋友。
谈话中得知,竹内之所以这样喜欢中华文化是因为母亲一位多年的好友是日籍华裔,从小就备受熏陶的她一直很向往这个神秘的东方国度,并且在那位日籍华裔阿姨的帮助下,自学了中文。因为交换的原因,最近的中文水平更是突飞猛进,已经可以用简单的中文和人交流。
两个女生跨越国籍的友情就这么建立了起来,连说带比划,聊得兴高采烈。后来因为路程太远,竹内便提议午休一会儿,并且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拿出了蒸汽眼罩分给她。陆濯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包里的教材书手机餐巾纸,在心中默默流泪:果然是大和抚子啊!
她随便选了一个柚子味的眼罩,向学姐道过谢,就调低了椅背假寐起来。今天一天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然后又和陆子豪僵持了那么久,然后又是马不停蹄地坐地铁,换乘,上大巴,还要绞尽脑汁的双语交流,体能消耗过大,本来只想稍微眯一会,可是没多久就真的睡着了。
陆濯濯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回到了小时候,穿着花裙子的小姑娘跟着健朗的爷爷带着自己来镇湖玩。她和街坊家的小孩一起玩起了捉迷藏,别人都四散逃开了,她也一溜烟儿的跑远了。最后走啊走啊,自己躲在了一棵石榴树下。那可石榴树长得很茂盛,枝繁叶茂,还结了不少青青红红的果子,小小的女孩捂住眼睛蹲在树边,咿咿呀呀的唱着歌。过了很久,她都没有被找到,又或者……根本没有人来找她。蹲在石榴树下的小女孩逐渐意识到这一点,便不唱了,放下了手,迷茫地看向了远方,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小濯,小濯……”
“小濯同学!”
“醒一醒啊,小桌子!”
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花裙子的小姑娘还没来得及回头,梦境就被倏然地强烈白光瞬间湮没了。陆濯濯闷哼一声,下意识地伸手去当光线,思绪慢一拍地回圜过来:“唔,怎么了?”
眼睛被眼光刺得生疼,花了好一会儿才适应正午的炽热光线,然后,她就发现大巴车里的其他人已经走了,只剩下竹内水无月被自己挤在内座所以动弹不得,以及留下来的另一位学生会干部:丁元。
“人,人呢?!其他的几个……”
“走了呗。江姒又不是本地人,想拍外景肯定要别人领着啊。”丁元刚刚大二,个子一米七八,体重不足一百一十斤,瘦得像根电线杠。说话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所以皮包骨的脸显得有些狰狞,“赶紧走吧,吃点东西。我都要饿死了。”说完,扭头‘蹬蹬瞪’地就走下了大巴。
刚才和校花打了一路的游戏,自己一拖四打九个,每局的发挥都完美,可最后连个游戏好友都没加上。唉,那可是校花江姒啊!要不是这次凑巧,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和这种高高在上的美女有联系,现在好了,费劲了一路,林子豪带着人走了,把自己留下来带两个土不拉几的学生妹看什么艺术馆……
呸,什么年头了,还看艺术馆,而且还是什么刺绣艺术馆。自己堂堂七尺男儿,纯爷们儿,看那玩意干什么!丁元越想越气,加上肚子又饿,就不想等磨磨蹭蹭的两个人,自行吃饭去了。
后面陆濯濯和竹内水无月风风火火地下了大巴,发现连最后一个人都丢了,在微信群问了无果,打电话也不接,彻底傻眼了。南方的九月份和夏天没什么差别,没找两分钟就已经热得汗流浃背,好在竹内在一边贴心的撑伞,不然陆濯濯很难保证自己不变成做生煎的材料。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在第N次拨打电话无人接听之后,陆濯濯改变了策略,“那个,竹内学姐,我们还是想去吃点东西吧。至于那些人,找得到就找,找不到就算了。我一个人带你参观也一样!”虽然她很明白这群见色忘义的王八蛋一定是故意把自己留下来的,费尽心机的把自己骗过来,不就是为了压榨劳动力么。
“总之,先去休息吧。”竹内虽然不太懂中文,但是也懂得察言观色——在大巴里大家簇拥着那个漂亮的女孩子,停车之后喜气洋洋的走开,刚才那个不耐烦的学弟,还有现在相当无助的陆濯濯。她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是对她抱歉的笑笑,“对不起,好像给你添麻烦了。”
其实陆濯濯已经习惯,自从大一加入学生会之后就被花式压榨,起码这次的目的地和同行的人都很有趣,总比雨天搬花、假期搬书、在路上拦学长学弟拉赞助好。她摆了摆手,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暗自庆幸自己还好没有刘海。然后不知道怎么了,脑海中浮现了浓妆、披肩发长发、穿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江姒,莫名其妙就笑了出来:“没事没事,总之先找个路人问问吧。我好久没来这里,都记不清那家生煎店在哪儿了。”
“生……煎……?”竹内模仿了读音,但并没有懂什么意思,用十分呆萌的眼神看向了陆濯濯。
陆濯濯觉得很难解释,比划了一会儿放弃了,说道:“一会儿见到你就知道了。”两个人出了大巴站,就看见不远处有个穿得十分休闲,并且两手空空黑T恤男生,直觉告诉她这种不带包的八成不是游客,所以就赶忙冲了过去,一张口,下意识说出了日语:“すみません(打扰了)……咳咳……”完了,对方要是听不懂那岂不是很尴尬。
大概是街上只有三个人的缘故,男生还是听见了,并且转过身,语气友好:“観光客ですか(是游客吗?)”声音很好听,清朗干净,虽然口语流利,但也听得出是国人。
这下更尴尬了,听不懂还好,听得懂难道要继续装外地游客吗?不太好吧……陆濯濯踌躇了一番,把头埋得更低了,小声又飞快的解释道:“不是不是,我也是中国人,这次是带日本交换生过来参观的。”然后又微微提高了音量,“那个,你知道石榴树怎么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