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另一个自己

  最后王守义还是被小茴强行的拉到苏家的药铺里看郎中。
  在王守义提心吊胆的目光中,温老爷子大笔一挥药钱诊金全免,这才让他松了口气。
  看着自己被包的跟个粽子一样的肩膀,王守义觉着还是有钱人家会享受,又是敷药又是包扎,在他们村里哪用得着这么多事,受了伤随便一包就行,只是每年因为伤口感染而死的总有那么几位,没办法,穷苦命从来都是这么不值钱。
  小茴本来还想把银子分出几两以作感谢,但王守义死活不收,拿了点白药后便千恩万谢执意离去。
  敢对苏家的人出手,二愣子三人再有门路也没办法继续在乌眉镇混迹,苏家虽没落,吴木心性子也是平淡,但绝不是可欺之辈。
  就是李家这种青郡数一数二的大户亦只敢在背后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不敢撕破脸皮把东西都摆在台面上,何况三个地痞,能完好的滚出都城已是万幸。
  苏家,苏青黄已在屋中昏睡了三个多时辰,叶老留守看护,敷了些外伤用药后便退了出来,说是没多少大碍,骨头断了两根,需静养一段时间,摆摆手让在门口焦急的众人散了。
  “好黑啊。”苏青黄身处于无际的黑暗晕晕沉沉,身形虚无如幻,看着天空繁星众多,最打眼的当属中央那片的北斗七星图,几颗星芒聚在一起宛若一个勺子,不过只有末尾的一颗有点亮光,其余皆暗淡。
  “这是哪里,莫不是我现在身处在超级系统的内部。”苏青黄暗自想到,别的他不认识,这副北斗七星图自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只是与之前的内视不同,这次的苏青黄是无意间整个精神都与外面断了联系,暂时入了所谓无物无我的飘渺境界。
  这种感觉极为玄妙,他此时甚至可以感觉到周身灵气于经脉中流动,如涓涓细流,不过该如何出去,苏青黄试着想找到出去的路,总不能一直被困在这个神秘空间。
  正当苏青黄纠结之时,再次抬头,明明之前还空无一物的星图上,此时竟有一人端坐其上。
  两人对视一眼,那人似乎在笑,虽然他的脸上如蒙了一层水雾般看不真切,但苏青黄就是能感觉到那点淡淡笑意,况且那人给他的感觉是如此的熟悉。
  蓦然,那人身上的水雾消失,苏青黄终于能够看真切了,可是。
  苏青黄不敢置信的揉了揉双眼,那人素衣着身,这倒不稀奇,可是那张脸,苏青黄又确认了一眼,没错,那张脸眉眼之间,竟同他是一模一样。
  “这怎么可能。”苏青黄内心大骇,刚要发问,那人却是挥了挥手,周围一阵星辰变幻,当苏青黄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属于他的那间屋中,一身的冷汗打湿了被褥。
  “是梦吗?还是。”回味着之前那人的诡异笑容,苏青黄全身冰凉。
  一个大活人藏在了自己体内,不,是死是活还不确定,他居然浑不自知,如果不是这次侥幸发现,苏青黄真不知道那人还会在他身子里隐藏多久。
  可当他再次内视,却怎么也找不到先前的玄妙感觉,普通的内视,并不能发现超级系统中有任何端倪,其中一切正常,北斗星图缓缓运转,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系统进度因为这次的苦战受伤甚至又往前提升了不少,可在如今苏青黄的眼中,这一切又是那么的不和谐。
  “总感觉自己是掉落在一个早就铺设好的局中。”苏青黄擦了把头上的冷汗,暗自想到。
  存留的意识停留在倒在了吴木心的怀中之前,记得自己与黄正国拼了个两败俱伤,最后应该是吴木心把他搀扶回屋里。
  毕竟那股熟悉的体香让他印象深刻,查探了番自身,肋骨上早被人上好了药做了包扎,看手法是叶老打的玄丝结。
  苏青黄推门而出,身子依然疼痛,不过星体的恢复速度本就异于常人,这种伤势也许对于前世的他来说是个不小的坎,但在这个世界来说,真说不上多重。
  乱世之中,磕了碰了几乎是家常便饭,便是缺胳膊少腿搁前世早哭爹喊娘的这种,到了这儿也得一声不吭,谁要是哭出了声哪还算的上是个汉子,被人瞧不起不说,连出门都会被地痞吐上两口唾沫星子。
  小芸一直在外面守着,见了苏青黄出来,赶紧迎了上去说道:“少爷,爷爷们说您醒来之后需要静养,不能随意走动。”
  苏青黄好笑的揉了揉她的脸蛋,微微笑道:“总在屋里待着,你家少爷都快闷死了,这偷偷出来透透气,小芸儿可不许在背后告状。”
  “可是。”小芸低着头万般纠结。
  一边是姑娘,一边是少爷,如何权衡真是让小丫头为难,只能微微苦色道:“姑娘特别交代了,不能让少爷吹风,万一少爷着凉了,奴婢真的是大罪过,姑娘会责罚我的。”
  “那少爷送小芸儿一个簪子好不好,咱们家的小丫头生的这么一个美人坯子,头上没点装饰实在是可惜,怎么样,少爷说话算话,你只当没看见,去忙自己的那点事。”苏青黄继续忽悠着,就差手里拿个棒棒糖化身成狼外婆了。
  一声轻咳,小芸像是得了特赦一样小碎步赶紧朝着屋外跑去。
  吴木心俏立于院门之外,看着正蛊惑着小芸的苏青黄,眼神玩味。
  苏青黄摸了摸鼻子尴尬说道:“小丫头淘气,我这当少爷自负有调教下人之责,木心你平日里都是忙大事的,也不必为这点微末小事而劳神。”
  吴木心走上前来,仍是看着他,一言不发,最后实在熬不住这默然目光,苏青黄只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说道:“在屋里连点阳光都见不到,真待在屋里直到伤好了再出来。非要发霉了不可,反而不利于身体的恢复。”
  吴木心无视他脸上三分贱嘻嘻的笑容,轻声细语的问道:“身上的伤势如何,叶老说了,如果这次骨头不能完全按预期的愈合,就只能打断了再重新接上,可莫要耽误了以后的生活才是。”
  “不用不用,我这身子好着呢,这点小伤算什么。”苏青黄把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说道。
  这叶老心也是忒损了,打断了重接,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那种活生生的断骨之痛足以让他这么一个大老爷们哭爹喊娘的,到时候被家里女眷们看到了,还不得笑话一辈子。
  想到此处,苏青黄越发觉得这是老爷子跟吴姑娘一起编排自己,不就是在吴木心怀中晕倒的时候不自觉的蹭了蹭吗,何苦记仇到现在。
  女人的心眼啊,真是比刺绣用的绣花针的针鼻还要小,苏青黄略有感慨,刚要搬个石凳子坐下,可一提力,肋骨上的疼痛让他直呲牙,只得装作没事的甩了甩胳膊,找了个地上的小木板凳坐下。
  “王胖子哪去了,小芸,去王府请一下。”苏青黄朝着外面正和小茴分着银两的小芸吆喝着。
  之前从王胖子那借了千两银子,让他拿着去押注,算下来要有四五千两了,这钱苏青黄一直惦念着的,兜里没银两,连晚上想爬吴木心的床头都没底气。
  吴木心剪水秋波的眼眸白了苏青黄一眼,说出的话却是石破天惊,以至于让苏青黄能够听到自己的内心碎裂的声音。
  “不用叫了,王富贵全跟我招了,一共四千三百两银票,全在这里。”话音未落,吴木心从素锦罗裙的衣袖中掏出了三张百两的银票,然后拍在了苏青黄的眼前。
  “四千两被老爷子们拿去充了公,进药,招人,装潢,哪个不是需要大把的银子。铺子换了主,总要有些新气象,至于这三百两。”说着,吴木心抬眼看了苏青黄一眼,这里面的滋味,唯有当事者本人方能品出个一二。
  苏青黄苦笑着伸出手来说道:“够了够了,还剩个三百两已经很知足了,好歹我还挂着个苏家之主的名头,药铺怎么说都是在我手没落下去的,如今赚了银子,当然要贴补进去。”
  “苏少爷,你是不是,想错什么了。”吴木心横了他一眼说道,竟是重新把银票叠起,放回了袖中。一时间让苏青黄的手僵硬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身为苏家之主,家里下人们的衣用耗度吃食,难道大少爷真的不拿出点私房钱贴补一下。或者说苏大少爷的确如外头传闻,还惦念着花船上的如是姑娘。苏家如今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这点银子,总不能便宜了外面的姑娘,苏少爷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一口一个少爷的叫着,这话让苏青黄如何敢接,只能在一旁打着哈哈,眼看着四千三百两自己一个大子都没捞到,空有一个家主的名头,谁能相信他憋屈的买个烧饼都要从小茴那里忽悠银子。
  家里的下人们早靠着这次的大比转了个盆满钵满的,如今苏青黄堪称苏家最穷最落魄之人。
  “对了,后面的七场大比结果如何。”苏青黄问道。
  “李家的那几人是否。”
  吴木心点了点头回道:“刚出去的下人回了消息,郡守大人忽然改了规矩,五天后,本是两两对局改成了八人的混战,谁能站到最后便是胜出,也会被许骁所青睐。八人中李家有三人,剩下几人皆是各自为主,不过你的伤势。”说到这里,吴木心看了眼苏青黄身上缠的那么厚的布条。
  “不必太勉强,能走到如今地步已足以让青郡父老刮目相看,想来不会再有人轻看于你。”
  苏青黄摇了摇头说道:“打了赌哪有硬收回的道理,我若退出,到时候李家必然会有小人行径,我尚且不论,污了木心你的清名,那才是得不偿失,所以五天之后,我一定要出席,你只管在台下看着就行。”
  “更何况,木心的初吻,怎能被一个旁人所惦记呢。”
  苏青黄大着胆子伸出了手指,碰触了一下吴木心嘴上的嫣红胭脂,然后笑着放在嘴中浅尝。
  “木心的胭脂,真的好甜。”
  有些放肆轻佻的举动,吴木心并未躲闪,只是说道:“是吗,与那位唇上的胭脂风情相比,谁更甜呢,小女子的胭脂不过是点散碎银子的一盒,又怎能比的过秦姑娘的千金苏方木。”
  撂下了这话,吴木心仍是面带笑意,起身离开。
  徒留苏青黄在小木凳子上,如坐针毡,冷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