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引蛇出洞2

  刘聪呆了两秒钟,而后懊恼地一拍脑门,感慨道:“我的天哪,我真服了!你是被吓傻了,是吗?怎么能……问出这种问题!”他情绪激动,身体前倾过来,手也不断挥舞着:“离个婚而已,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可以起诉。最多也就两年嘛。两年之后,不管你愿不愿意,法院也会判离。我又不是被逼到无路可走,有必要现在去买凶杀人吗?嗯?有必要吗?!我才不到40岁,还有着大好前程,犯得着为这件事儿去背上一条刑事罪吗?你到底……有没有脑子?”陶雅萍被怼得哑口无言。
  这段时间她心里确实一直兵荒马乱的,理智已被刺激得所剩无几,实在难以作出任何冷静判断。
  姑且就当刘聪的这番自辩全是事实吧。何况,她也绝不希望这个男人真是幕后黑手。
  片刻之后,见两人皆无言,她便试着打探打探:“那你这会儿过来,就是想告诉我警察白天找你的事吗?想骂我几句,发泄一下?”刘聪脸色略微缓和了一些,重新坐直,吱吱唔唔地答:“倒也不全是因为这个,还有别的事儿。那什么……皓皓住在我那里,实在……不太方便。”陶雅萍一惊,觉得简直不可思议,诘问道:“他在你那儿才住了几天呀,你就嫌弃他了?你好歹也是孩子的爸爸!连这么一点责任都不愿承担吗?”她深吸一口气,预感到事情或许另有隐情,又说:“到底是你觉得不方便,还是那个段美美觉得不方便?”渣男一听这话,立即横眉冷对,开始偏袒小三:“你这什么逻辑?咱们谈咱们的,不要扯上别人。”他缓和了一下语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儿离这边多远哪。每天早上我都是先绕路把孩子送过来上学,然后我再去上班。一大早上的又到处堵。这来回一趟,路上得耽误多长时间?昨天我上班都迟到了。而且,孩子也一样啊,为了保证能按时上学,那都得早起半个小时呢。”刘聪抱怨的这些,的确都是实情,陶雅萍无可反驳,只能问:“那你想怎么样?想把他送回来?”
  “你这儿现在不是还没有完全排除危险嘛,那我当然也不能硬把孩子送回来啊。真出点什么事,我也不安心是不是。要不,就按我上次跟你说的,在附近先租个房子住,房租我来出。”陶雅萍轻叹一口气,耐心解释着:“这招有用吗?根本没用。那个人要是发现我们不住在这儿了,她不会到学校去蹲守吗?等我把皓皓接走,她只要跟踪一次,就能知道我们租的房子在哪儿了。到时候不是一样不安全。”刘聪把眼珠上下左右扫了几下,鬼精鬼精的,又说:“这样也不行的话,那……我还有一个办法。”陶雅萍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我就想吧,我在二环重新给你再买一套房子。精装修,家电齐全,拎包入住,你带着皓皓赶紧搬过去。那旁边就有一个小学,我这两天就把他的转学手续给办了。怎么样?既让你们脱离危险地带,还能保证孩子上学方便。”
  “给我买一套房子?”陶雅萍心中不由升起一团狐疑。
  “嗯,地方我都选好了,标准学区房。”刘聪立即来了兴致,并且换上一副笑脸,像个房产中介一样开始极力推销自己挑中的房子。
  “虽然是个二手的吧,但是有电梯。并且是成熟社区,周边商圈、医院什么的都有,少儿培训机构也很多。80平,两室一厅,大小也适合你们娘俩个住。我认为真是个绝佳的机会。只要你肯点头,我们立即去办过户手续。我全款买,房产证上只写你一个人的名字。”陶雅萍可不相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忐忑着追问了一句:“你肯付出这么多,就没有什么别的附加条件吗?”刘聪做贼似地偷瞟她一眼,而后假惺惺笑答:“当然了,前提肯定是有的。你必须……先在离婚协议上签字。”陶雅萍如闻平地惊雷!
  果然,黄鼠狼给鸡拜年必然不安好心。东扯西拉了一晚上,一步一步给自己下套,原来最后的坑是挖在这儿!
  她苦笑一下,无奈地说:“原来这才是你的最终目的呀。拿一套80平的小房子打发我,再借机把我们从别墅里扫地出门。你们就能称心如意地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了?刘聪,你真不愧是学经济出身的,算盘打得这么好。”刘聪见事情不顺利,又加码游说:“话不能这么讲,我也没有完全不管你们俩啊。我还可以……再给你50万,以作你们母子俩今后的生活保障。这样总可以了吧,我真的已经仁至义尽了。只要你一签字,我们立即买房子、搬家、转学。一刻不耽误。”陶雅萍不想过多与之讨论钱的问题,搞得好像她一直拖着不肯离婚,就是为了争夺财产一样。
  不,她不是。她长长吁出一口气,倔强反问道:“我要是不答应,又怎么样?”刘聪这下变脸了,抛去所有伪装直言不讳:“不管你答不答应,皓皓在我那儿都是不能长住的。最多……也住个就三五七天吧。”陶雅萍顿觉自己的三观都要被颠覆了。
  为什么有些人可以这么厚颜无耻、做事可以这么无所不用其极?在别人最危难的时候还不忘落井下石。
  一瞬间,悲愤从心而起,她感到眼泪就快夺眶涌出:“你竟然拿他要挟我?啊?你竟然用他的安危来逼我离婚?那是你亲生儿子!”她难以置信地摇着头,眼神中透出凄凉与绝望。
  “刘聪,我已经找不到任何词来评价你了。卑鄙、龌鹾这些词都配不上你的所作所为。”刘聪自知理亏,四处张望以缓解尴尬。
  须臾后,恬着脸又重申了一遍自己的立场:“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总之,下个星期过来把孩子接回去吧。我……我要说的也就这么多,我走了。”随即站起身,逃离现场。
  走到大门口,换好鞋,他还不忘最后再
  “好言相劝”一句:“你仔细考虑考虑,这真的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对你对我,对美美和孩子,都皆大欢喜。”陶雅萍一个人倚在沙发里,单手捂脸,欲哭无泪。
  她怎么会摊上这么个男人呢?平心而论,刘聪不是一个脾气差的人。相处的这十年,他鲜有暴怒和做派强硬的时候。
  先前因为警察问话之事而发的那通火,基本已经属于他最恶劣的态度了。
  可脾气温和、性子软,不代表他不会犯贱。一个人若秉性不正,就算是个怂包也能生出朝三暮四的肮脏的心。
  他今天到家里来讲这番话,背后肯定少不了段美美的煽风点火。他为了那个女人已经什么都不顾了。
  放弃道义,放弃廉耻,放弃做人的底线。陶雅萍头痛,不知该如何解决眼前的难题。
  她不想向贱男与小三屈服,但又不能不顾及孩子的处境。怎么办?隔天中午,皓皓给她打了个电话,说:“妈妈,我想你了。爸爸这儿一点也不好玩,我想回家。我要跟妈妈一起住。”稚嫩童声夹杂着些许略带委屈的哭腔,令陶雅萍的心理防线瞬间就崩溃了。
  结合刘聪昨晚的上门示威,她立即开始胡思乱想。脑补出无数儿子在那边受小三欺负、而孩子爸爸却不管不问的糟心画面。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这种痛苦远比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更加令人煎熬。
  不行!不能再这样被动等下去了。且不说刘聪逼自己把孩子接回来,就算他不逼,陶雅萍也无法容忍儿子一直住在那边。
  她告诫自己必须立即解决这件事,这样孩子才能安安稳稳地回来。为了尽快接回儿子,性情柔弱的陶雅萍毅然决定铤而走险——她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做诱饵,引那个女人出来。
  她向马主任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在家养伤。白天,几乎不怎么出门;但到了晚上,却偏偏拖着条伤腿在小区里溜达。
  甚至还专挑那些光线昏暗、又没什么行人的偏僻角落,一个人静静坐着。
  这就是她放手一搏的计划——人为营造出一种适合袭击的环境,故意制造机会引诱对方刺杀自己。
  当然,她也不是完全盲目地、仅凭着一时冲动来做这件事。引蛇出洞之前,她早在网上偷偷联系了家安保公司,请了一位夜间的私人保镖。
  保镖不现身,只隐匿在离雇主数米远的地方,随时待命。
  “她今夜会来吗?”陶雅萍向自己发问。昨天,她就这么孤零零地在花坛上坐到晚上11点多,可惜凶徒并没有现身。
  她的神经绷得紧紧的,每一分钟都是漫长的煎熬。黑暗中,随时都可能有个人会不知从什么地方蹦出来,拿把刀狠狠戳进她的身体。
  一想到这儿,陶雅萍就害怕得瑟瑟发抖,直冒冷汗。等待死亡降临的过程远比死亡本身更加可怕!
  每一个在她视线范围内出现的人,她都会警觉地仔细打量,预计一切可能出现的后果。
  但在如此强烈的恐惧笼罩之下,她仍旧急迫地期盼着那惊险的一幕能够尽快发生——她要抓住她!
  她不愿一味单纯地指望警察;她希望通过自己和保镖所设的陷阱,能将罪犯一举拿下。
  以身为饵的陶雅萍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她的身后其实恰有一双阴冷的眼睛,正在远远地、长久地、专注地凝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