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夜雨问常侍
萧沅好便把这事给暂且搁置了。
一晃,君驾就在九溪围场耽搁了一个月。再过几日,就要启程回京都了。
萧沅好也画了十几张画,几乎把这九溪围场的美景都给纳入画中。
临要回宫的前一日,她终于腾出功夫重新打开孙阿蛮的手札。
这一部分都是孙阿蛮对腹中小宝宝的期许,偶尔有埋怨萧乾之语,不过都是一笔带过。
建春九年十一月初九,京都大雨,孙阿蛮在这一日写的东西格外多了一些,字也越发地小。
好在孙阿蛮的字正如萧乾时时夸赞的那般,写的的确不错,萧沅好这才能看明白这密密麻麻的文字到底是在说什么。
看完这一页,九溪围场也下了大雨,老天爷就好像在用盆盛着水往下泼,哗哗哗的流水声打在帐篷顶上,让人都怀疑这帐篷是不是要被雨水给压垮。
一声炸雷响起,把萧沅好吓了一大跳,差点把手札给甩出去。
高宏安就顶着这声炸雷进了帐篷。
“公主殿下长乐未央。大王派婢子过来瞧瞧殿下。大王说,若殿下觉得害怕,可随着婢子去王帐,今夜就宿在王帐中。或若请了孙昭仪来作陪。”
萧沅好压根没想到高宏安会来,孙阿蛮的手札还在她手上,她根本就无处可藏,干脆大大咧咧地在高宏安跟前晃了晃,随即塞入了枕头下头。
“高常侍,你可别跟父王说我在看话本子呀。”
高宏安没放在心上,十公主喜欢看话本子,那在宫里都不是个秘密了。据说光禄勋里头有个小员吏,就喜欢写话本子,写出来的话本子还正好就对十公主的胃口。
高宏安还听说,十公主和那个小员吏合作,在京都开了一家新华书店。除了卖一些经史子集,卖得最火的就是话本子。
现如今,这家新华书店在各州府都有了分号,据传,新华书店的宗旨是凡有人的地方,就有新华书店。
高宏安暗地里摇摇头,大王太纵着十公主了。这年头哪有这么多人看话本子啊,他敢打包票,这新华书店开到最后肯定得赔。
思及此,高宏安就笑了笑:“殿下可仔细着些,大王最不喜殿下看些鬼怪志异。若是叫大王得知,又有一顿闲气生。”
“只要高常侍不说,父王又怎会得知?”
高宏安躬身笑应:“殿下说的是。那今晚,殿下是要随婢子一同过王帐那边去,还是请了孙昭仪过来说话?”
萧沅好倚着枕头望着帐子顶,小手却伸到了枕头下头,缓缓摸到了那本孙阿蛮的手札。
“高常侍,你与孙昭仪有多熟?”
高宏安直起身子:“殿下,婢子不太明白殿下此言何意。”
话既然已经问出口,萧沅好便再无顾忌,她干脆翻身坐起,让苏苏上了茶。
“常侍坐下来说话。”
高宏安面有难色:“殿下,大王那边还等着婢子回话呢。”
萧沅好立马吩咐清明:“你去跑一趟王帐,就说我把高常侍留下说话了。”
高宏安只得跪坐下来:“殿下要问些什么?”
“就问孙昭仪。常侍也知道我从前这里不清楚。”
萧沅好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高宏安连忙欠身:“殿下,这话可说不得,大王不爱听殿下这话呢。”
他也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殿下那是大智若愚,开窍开得晚。像婢子这种,才是这里不清楚呢。”
是人都喜欢听奉承话,萧沅好也不例外。
她笑着让高宏安吃茶:“常侍吃吃看,这茶里我放了点糖,能去涩味。”
高宏安吃了一口茶,又夸赞起萧沅好:“大王常说公主殿下这里的茶好喝。今日婢子有口福了。”
“常侍喜欢喝,等回了宫,我让清明给常侍送去几包茶。”
茶吃了半盏,萧沅好终于又把话题给引了回来:“常侍跟我说说孙昭仪这个人吧。我听说,孙昭仪是在云州的时候,被我阿母从人牙子手中买下来的?”
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高宏安就当是难得清闲,陪着十公主消遣了:“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是从萧乾身为公子的时候就跟着萧乾了,对这件事情自是再清楚不过。
“王后那一日上街,看到孙昭仪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后头有两个大汉追着。王后就命人救下了孙昭仪。那会儿昭仪无有姓氏,只有一个名字。王后可怜孙昭仪命苦,又喜孙昭仪性子温柔,老实敦厚,就把孙昭仪收了,做了贴身婢女。”
“后来,兰香夫人接连产下二女,都没留得住,王后又无有子嗣,就干脆给孙昭仪赐姓,以姊妹之礼待之,让孙昭仪伺候了大王。”
这跟孙阿蛮手札中所记还有点出入。
萧沅好蹙蹙眉:“是我阿母让孙昭仪去伺候我父王,还是当时这孙昭仪自请,做了我父王的侍妾?”
“这个就是私密之事了,婢子不甚清楚。”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打在帐子顶上,叮叮咚咚就好像有谁拿着小锣鼓在敲,调子还怪好听的。
帐子里生了两个火盆,还有一个大熏笼,用的炭火都是上好的,一点烟味都闻不着,反倒因为加入了香料,透着股丝丝缕缕的香气。
高宏安难得有这样闲暇的时候,见萧沅好对孙昭仪感兴趣,话匣子也随着外头的雨势打开了。
“殿下问起孙昭仪,婢子倒是想起一件事情。好像有这么个传闻,说是药神苏广白和孙昭仪是同乡呢。”
萧沅好登时精神一振。原本还想着等回宫之后,要闲闲私底下去打听打听孙昭仪和苏广白之事,没想到,不用她去打听,从高宏安这里倒是能探听一二。
高宏安见萧沅好有兴趣,就吃了一口茶,接着往下说:“那会京郊发生疫情,大王急召苏侍医入宫。据一些侍女传,这孙昭仪一听苏侍医的名头,就召见了苏侍医。两个人一见面就哭起来了,说是孙昭仪和苏侍医不仅仅是同乡,还是邻居。”
萧沅好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
这孙昭仪和苏侍医果然有如此深的渊源,那这手札中所记……她摇摇头,有些不敢相信。
“我长兄,和苏侍医的关系好吗?”
高宏安心下生疑:“殿下如何会问起这个?”
问孙昭仪和苏侍医倒无妨,两个人毕竟算是同乡,问大公子又是为了哪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