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心间红梅

  金意宫内殿之中灯火通明,侍立在阴影中的宫人仿若睡着了一般,不曾发出一声一息。
  大王今日就歇在这里。
  高常侍早就有吩咐,大王这几日为着书院的事心烦意乱,今晚终于可以好好歇一歇,金意宫中服侍的宫人一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伺候得好了,自然有他们的好处。若是惹了大王不痛快,说不准小命都要丢。
  此时,萧乾正在问赵启平的话,高宏安侍立在一旁,一双眼下死劲地盯在赵启平身上。
  赵启平没敢抬头,依然如同一条哈巴狗一样,跪伏在地上。
  “陛下,公主殿下走到诚肃殿迷了路,寻到一个小内侍,让小内侍带着去了华清宫。婢子打听得到,公主殿下一进华清宫,就求倾城夫人讲讲王后的音容笑貌。”
  “求?”
  萧乾一下子提高了声音:“她求于从云?”
  殿内宫人登时连呼吸都停止了,就连烛火好似也跟着静默。
  “陛下,公主说,倾城夫人从前与王后不和,只有倾城夫人口中的王后才是真实的。夫人不肯说,公主便落泪相求……”
  萧乾已经立起身子,一手撑在条案上:“于从云不肯说?她背地里说阿蛮的坏话还少吗?”
  作为一个奴才,这话可不好接。
  赵启平等了片刻,见萧乾无有回应,便又继续道:“公主临走之前,倒是与夫人道了谢。陛下,万福宫那里,婢子没法打探。”
  萧乾摆摆手:“万福宫不用你。你下去吧,阿好若是再去凤栖梧,你看着便是,不要打扰她。”
  赵启平应诺退了出去,经过高宏安身边的时候,一直驮着的后背好似忽然挺了挺。
  高宏安眼中登时冒火,老阉奴,也敢在他跟前耍威风!
  “高宏安!”
  高宏安躬身应诺。
  “赵启平的手段不怎么样,还是你着人去含章阁查查,看看阿好到底受了什么委屈,怎地忽然想起她阿母。”
  高宏安喜上眉梢,大王到底还是信重他的。
  赵启平在殿外刚好听到此言,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高宏安肯定高兴坏了吧?那个老东西,哪里知道真正的信重是什么样子的。
  他负手站在廊下,视线定格在随风摇荡的红灯笼上。
  真正的信重啊,是愿意让一个人保守最紧要的秘密呢。
  ……
  萧沅好的情绪不好,徐太后也很着急,含章阁里都说她今日忽然叫了暗卫,这可不是个小事。
  那暗卫是有危险的时候才叫,读个书,能有什么危险?
  江嬷嬷安慰徐太后,许是公主殿下调皮。
  徐太后摇头:“阿好是我养的孩子,我知道她的性子。她虽然调皮,但绝不会在课堂上调皮。阿好很尊重先生们的。你看她眼圈红红的,定然是受了委屈。”
  徐太后和江嬷嬷开始扒拉含章阁里读书的都有谁,有谁是让萧沅好觉得很危险,需要唤暗卫出来保护的。
  很快,两个人的名字就浮出水面。
  “韩家二郎。”江嬷嬷拍手喊道,把徐太后吓了一跳。
  她忙俯身行礼,歉意地笑了笑:“太后,韩家二郎小时候还把咱们公主给拉到水里来着。后来也和公主打过架。那年公主当众抽了他一顿鞭子,他兴许还记恨着呢。”
  徐太后觉得很有道理,点点头,忽地又咦了一声:“粟子,你觉得阿宜那个孩子对阿好怎么样?”
  江嬷嬷脸色跟着变了:“太后,您是说六公子他……”
  徐太后摆手:“我就是想一想。田修仪她死得……确实委屈阿宜这孩子了。阿宜平常也不爱说话,自从他阿母去了,他整个人变得越发阴森,有时候我看了都害怕。你说要是万一,他知道了他阿母的事儿,难保不会迁怒到阿好身上。阿好这个孩子也是,受了委屈从来都不说,让人跟着担心。”
  萧沅好今儿个在华清宫确实哭了,倒不是为孙阿蛮哭,是触景生情想起自己爸妈了。
  也许,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会好一点。
  西偏殿的宫婢们说话行事都带着几分小心,公主回来时可怜兮兮的模样,大家都看在眼里,也没人凑上去问公主缘由。殿下不想说,自有殿下的道理。
  殿下回来就把自己关进屋子里,谁也不见,也不说要吃东西,琥珀等人就是着急,也只能在屋子外静静等候。
  萧沅好自己哭够了,胡乱抹了把脸,对着铜镜一瞧,又无声地咧嘴笑了。
  她啊。真是个别扭的爱哭鬼。
  这会儿倒觉得肚子饿,刚要喊人,便听到有人在敲击窗户棱子,一下一下,很有规律。
  萧沅好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若是有人从窗户翻进来想害她,她喊一声,阿肆应该来得及冲进来吧?
  那人还在继续敲窗户,萧沅好一咬牙,跑过去打开窗,阿肆一张脸就露在窗户外头,看到她,还扯着嘴角笑了笑。
  萧沅好没来由地跟着笑:“阿肆你怎么要翻窗户呀?”
  她让开身子,让阿肆翻进来,一眼瞧见阿肆手里拎着两个袋子,就好奇地问道:“你是来给我送东西的?”
  阿肆把其中一个袋子打开,露出里面的肉饼。
  香喷喷的肉饼立马就勾起了萧沅好肚子里的馋虫,她捧着一个肉饼小口小口地吃着,还催促阿肆:“你吃了吗?你也一起吃呀。”
  阿肆顺从地陪着萧沅好吃肉饼,见萧沅好吃的急,还从腰间解下一个小罐子。
  萧沅好打开一瞧,里头竟然是热乎乎的肉汤。
  阿肆够细心的,肉饼配肉汤,吃起来才够味。
  两个人吃的正开心,窗户棱子又响起来。
  萧沅好看了阿肆一眼,阿肆一手拿肉饼,一手抄起桌子上的茶杯,就冲着窗户摸了过去。
  窗户没关紧,外头那人敲了一会儿,自己推开了窗。
  “呀,三哥哥!”
  三公子两手撑着窗台,一个跨步翻进来,见到阿肆,也没说啥。
  他把绑在腰间的布囊扔在了桌子上:“是不是没吃东西?吃!这是我现烤的肉,还热乎着呢!”
  萧沅好欢呼一声,扑过去抱住了三公子的腰,小脑袋埋在三公子身上蹭了又蹭:“阿兄对我真好!”
  三公子嘿嘿笑了:“我听楚倠说你逃课了,还叫了这小子出来,谁欺负你了?是韩二郎吗?”
  萧沅好嘴里塞满肉,说话就很含糊:“不是,跟他没关系,阿兄你喝肉汤。”
  三个人在屋子里吃饱喝足,三公子和阿肆才离去。
  萧沅好拍着肚子,一脸满足地瘫倒在床,一眼瞥见阿肆带来的第二个袋子,好奇地拿过来,打开一瞧,登时,一颗心就被填的满满当当。
  里头是一袋子的红梅花瓣,是落霞坞的那株老红梅呀。
  萧沅好把袋子捧在胸前,无声地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