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蜜饯
樱粉纱帐内,不断有小女孩的痛呼声传出。
徐太后坐在外头直抹眼泪:“这个孙昶,怎么能真下死手!这可是阿好啊,是阿蛮留下来的唯一骨血,若是打出个好歹……”
她说不下去了,一想到她自小养大的萧沅好出个意外,徐太后的心头都在滴血。
“大王何时来?”她红着眼问江嬷嬷,“再去!去把大王请来,说我要死了!”
殿中人都唬了一跳,呼啦啦跪了一地,请罪声不绝于耳。
徐太后怒道:“谁要你们请罪!速去把大王请来!就说他若是不治孙昶那个糟老头子的罪,就别来见我!”
江嬷嬷劝道:“太后息怒,公主殿下是定国公的嫡亲外孙女,定国公如何不心疼?他也是为了公主殿下好……”
徐太后不耐烦听大道理:“什么为了阿好?那都是虚名!他若心里头真有阿好,能狠着心一连四年都对阿好不闻不问?这宫里宫外谁有我对阿好亲?我的阿好开窍了,他们才一个个上赶着来亲近她。这会儿知道要管教阿好了,早上哪儿干嘛去了?”
她一行哭一行说,越哭越伤心:“一个五岁的小孩,不就贪玩了会儿,他要罚站,我说什么了吗?这么热的天,让阿好站半个时辰尽够了。还动都不许动,一动就要抽鞭子!这是在他的沧州都尉府吗?”
又喝道:“还不去请大王!”
一个小宫婢战战兢兢地抬头:“太后,大王在华清宫……”
“大王在华清宫作甚!”
小宫婢吓哭了:“三公子被打得下不来床,倾城夫人哭晕过去两回,大王说,分不开身……”
“这个混账!这个混账!”
徐太后一连骂了两声“混账”,也不知道是在骂大王,还是在骂定国公,或者干脆是在骂倾城夫人,反正在太后心里头,倾城夫人一直都是混账东西。
萧沅好哭够了,听到徐太后发脾气,就小声喊着要徐太后。
徐太后赶忙进了帐子。
“我的阿好!”她哭道,“以后再不放你去含章阁了。我好好的小娇娇,去了含章阁才多少日子,就受了这样大的罪!”
萧沅好被徐太后哭得鼻子发酸,她瓮声瓮气地道:“祖母,你别生华清宫的气。三哥哥是为了我跟外祖父争论起来,被孙达打了一顿。伤得比我重呢。说起来,我还该去看看三哥哥,可我起不来。”
徐太后忙按住她:“你好好躺着吧,华清宫那里自有我去打点。”
她不喜三公子萧鉴实,但看在小孙女的面子上,还是让人给华清宫送去了一些补药。
掌灯时分,萧乾才姗姗来迟。
徐太后斜眼看他:“在华清宫吃了酒来的?”
萧乾闻闻袖子,笑道:“孤身上酒气这么浓烈?母后别气,孤是在镜湖厅与定国公吃的酒。”
徐太后气不打一处来:“还与他吃酒?该把他用鞭子抽一顿,扔出宫去!我那苦命的妹妹,温婉又和顺的一个人,跟着这么个倔驴,不知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
萧乾安抚徐太后:“母后莫要难过,定国公说的也有道理。阿好这个性子啊,是要煞一煞了。”
萧沅好听了,心里头这个冤哪,她的性子怎么了?五岁的小孩儿玩玩都不行了吗?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谁知萧乾没提她贪玩这事儿,说的却是萧沅好鞭打韩二郎:“毕竟是个世家子弟,阿好说打就打。这么点儿,脾气就这么大,以后可怎么是好?”
徐太后不乐意别人说她的孙女不好,哼道:“我都听阿姝说了,韩家的小子要打祁家的如意,咱们阿好那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再说了,阿好的手心还破了那么深的口子,没听说打人反倒伤了自己。况且,韩家那小子皮糙肉厚的,打几下怎么了?还能打坏了?”
她是照搬八公主萧沅姝的原话,不过徐太后觉得很有道理。阿姝这孩子实诚,实诚孩子说的话,肯定没错。
萧乾摇摇头,徐太后太护犊子了。看来,教女不能指望徐太后。
他又劝慰徐太后几句,就撩起纱帐,坐在萧沅好床边:“别装了,孤都看到你眨眼睛了。”
萧沅好“噗嗤”笑出来,很快又抿嘴,死死闭上眼,不想看萧乾。
萧乾逗她:“还委屈呢?”
萧沅好“嗯”了一声。
大道理谁都明白,可委屈还是委屈的。
床榻太矮,萧乾伸长腿,好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
“楚家那个阿倠在穿杨亭站了一下午,飧食都未用。孤来时让人去问了一声,楚先生说,他在罚阿倠写字。”
萧沅好眼睛闭着,耳朵却听着。
“阿倠是你的伴读,你不好,也要连累她。阿好,你是个喜欢连累别人的孩子吗?祁家如意要挨打,你还冲上去护着,到了阿倠这儿,你就不管了?”
“我没想着要特意连累她!”
萧沅好一动,就扯动背上的伤,疼得她又哭了。
“我知道外祖父想要磨我的性子,让我罚站是为我好。可我没想到,外祖父真的让孙达打我。”
她两辈子加在一块儿,这还是第一次挨鞭子抽。哪怕就一鞭子,也疼得很。
萧乾接过苏苏奉上的帕子,亲自给小女儿擦泪:“知道疼,以后就要改。你外祖父也难过呢,明日准你一天假,后日见了你外祖父,要跟你外祖父赔个不是。”
隔了一天,萧沅好再见韩廷芳的时候,态度就没那么好了,韩廷芳一看过来,她就狠狠瞪回去。
楚倠敲敲她的桌面:“公主是还想再挨一回打?”
萧沅好老老实实低头练字,手上缠的细白布没了,手心却留下了一个肉粉色的圆点。
下了学,她也不打算跟楚倠一同走,也不跟其他几个哥哥打招呼,领着袅袅就走。
韩廷芳快追几步,赶上了她:“十公主殿下!”
他用了敬语,不像从前那样气焰嚣张地直呼萧沅好姓名,萧沅好反而有些不习惯。
“干嘛?”她翻了个白眼,两眼朝天。
都说小孩儿是最讨厌的了,反正碰上韩廷芳这个死小孩儿,就没什么好事。
韩廷芳眼睛看着地,角落里一株萱草正蓬勃地生长,像极了那日开在萧沅好手心的小花。
“殿下,”他干巴巴地道,“我给你带了蜜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