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一箭
据说几百年前,有一匹白色的天马从天而降,落在这一处,幻化成石像,此处因而得名。
后有高僧路过,在白马石像所在处修建庙宇,便是白马寺了。
白马县的布局也很有意思,竟是以白马寺为中心,一圈一圈地建了些民居。
只是后来,白马县的人口越来越多,老城区那边没地方了,才又另辟了新处,做了白马县的中心。
今日是十五,正是白马寺每月办香会的日子。
因萧沅好要出门赶香会,石大郎兄弟二人不敢掉以轻心,四只眼睛牢牢地盯在萧沅好身上。
萧沅好也知道这时候不宜在外逗留,只带着苏苏,准备逛逛白马寺便回去。
白马寺的墙如同一道屏障,把这方天地分割为二。
外头是热闹的人间,烟火气十足,摆摊的、杂耍的塞满了一条街。大人抱着小孩儿,老人拄着拐杖,哭声、笑声、吵骂声,沸反盈天。
里头是肃穆的佛家圣地,善男信女围绕着那座白马石像跪了一院子,禅香袅袅,佛号森森,令人不敢高声语。
萧沅好几个人贴着墙根一路缓缓往前行,穿过虔诚的信众,从一扇月洞门穿出去。
行了一段路,便到了白马寺有名的碑林。
萧沅好人小,仰着脖子看费劲,就得石大郎兄弟二人抱着看。
她摸着石碑上一个一个苍遒有力的小字,读给几个人听。
石二郎嘿嘿笑着道:“殿下识字都比我多啦。”
石大郎哼道:“兄弟三个,就数你读书不认真,还好意思说。”
萧沅好要石大郎把她放下来,笑道:“石二哥别灰心,只要想认字,什么时候都不晚。”
她捡了树枝,一面看碑刻,一面在地上扒拉着,叹气道:“可惜不能把这碑刻拓下来。”
石大郎却忽然道:“有人来了。”
隔了一息,才有脚步声纷沓而至,一个小胖子出现在碑林外。
“嘿,小骗子!”
小胖子眼睛一亮,“蹬蹬蹬”撞过来:“我正想找你算账呢!”
萧沅好唇边现出两个小梨涡,真是冤家路窄啊。
“韩二哥!”她亲亲热热地跟小胖子打招呼,“真巧,怎么在这儿遇上你啦。我听说,你被韩世子打了一顿,屁股都打烂了,还想着去看看你呢。”
韩廷芳气得脖子都红了:“你还敢说!要不是因为你那些破兔子,我何至于被打!萧沅好,今儿个小爷我就要跟你算一算这笔账!”
他撸了袖子就冲过来,却被石二郎轻易地给挡住了:“小郎君,仔细脚下,莫要摔着。”
韩廷芳当真绊了个踉跄,萧沅好自石二郎身后露出个小脑袋,冲着韩廷芳做鬼脸。
“韩二哥,你仔细脚下,可千万不要摔倒啦!”
韩廷芳直跳脚:“小骗子,你躲在人后算什么好汉!有本事出来与我打一架!”
萧沅好笑嘻嘻地道:“我本来就不是好汉呀。韩二哥哥是好汉,想要打架,那就冲过来呀。冲不过来就不是好汉!”
韩廷芳不经激,嗷嗷叫着就撞过来,两个小孩儿隔着石二郎比划。
夹在中间的石二郎最倒霉,新上身的衣裳都被扯皱了。
韩家仆人也匆匆而至:“二郎!莫要闹了!”
男仆身材高大,抓着韩廷芳的衣领倒不费劲:“二郎,你莫要忘了,国公与世子是因何把你送到二太爷家中的。”
韩廷芳不服气,梗着脖子道:“都是这个萧沅好!几次三番害我受罚!我今天非要出这口气!”
男仆这才知道眼前的小女娃是谁,慌忙下跪行礼,一松手,就让韩廷芳蹿了个空儿。
“萧沅好,小爷今天我饶不了你!”
他哇哇叫着扑过来,几乎是在同时,石大郎一脚将他踹出去,一手拎着萧沅好,与提着苏苏的石二郎一起,卧倒在地。
只听“噌”的一声,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插在方才萧沅好站过的地方。
萧沅好头皮发麻,又来了。
这次不知道是鬼面人,还是刺客,亦或是又冒出来个新品种。
反正刺杀她的人源源不断无穷尽,都不知道是打哪儿蹿出来的。
跟一群打不死的小强似的。
“二郎!带殿下先走!”
石大郎话音刚落,一旁的禅房门无声无息地开了,涌出来十几个面无表情的男人。
是真的面无表情。
他们长得很普通,丢在大街上,汇入人群中,就是普普通通的人,见过一面也不会记住的那种。
十几个穿着普通、面容普通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盯着人,在这和风徐徐的初夏,萧沅好起了一身冷汗。
“草他祖宗!”
石二郎大骂一句:“哥,咱们走不了了!”
石大郎皱皱眉:“二郎,别骂人,殿下还在呢。”
萧沅好翻了个白眼,都什么时候了,石大哥您老怎么还计较这个!
“殿下,你跟着苏苏先躲起来,我和二郎把眼前局面拖一拖。”
石大郎很镇定,仿若眼前的十几个人不过就是稻草人一般:“殿下不用怕,大王派了暗卫,殿下只管躲起来就是了。”
他的镇定安抚了萧沅好,是呀,她还有萧乾派来的暗卫呢,怕什么。
萧沅好刚要点头,韩家那个男仆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呜哇叫着就往外跑。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柄砍柴刀挟着疾风呼啸而至,正中男仆后心。
男仆惨叫一声,扑倒在地,挣扎几下,就不动了。
“大牛!”
韩廷芳从地上爬起来,手脚并用,哭着往墙根儿处爬,不时回头看倒在地上的男仆,一股尿骚味自他两股之间传来。
萧沅好抿嘴笑,嘿,这小胖子吓尿了。
马上,她就笑不出来了。
那十几个男人动了。
方才扔出砍柴刀的,正是其中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
他大踏步走过来,经过萧沅好几人身边的时候,眼风扫都不扫,径直越过他们。走到男仆跟前,一脚踏在男仆的肩膀上,将砍柴刀抽出来,顺手一挥,那男仆的头跟一个皮球一样,骨碌碌滚了出去。
血腥味混着尿骚味,在这寂静的禅院中弥漫开来。
萧沅好“哇”的一声,将朝食吐了个干干净净。
“喂!”
瘦小男人喊了一句:“那俩大块头,把这小女娃娃的眼睛捂上哩。小孩儿看了这个要做噩梦哩。”
是本地口音。
萧沅好扶墙干呕,苦胆水都吐出来了。
爷爷的,还怕她做噩梦呢,死都要死了,做噩梦算毛线啊!
石大郎和石二郎也愣了,这是什么套路?杀人之前先关爱孩童吗?
瘦小男人喊过一句就没再理他们,提着砍柴刀,朝着韩廷芳,一步一步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