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驱鬼

  萧沅好不是天才,到了这里,她几乎是从头开始学起。
  从小到大,她唯一比别人要好的地方就是记忆力超强。
  不说过目不忘,但只要她特地记过的东西,就很难再忘掉了。
  所以她记得住一些诗词歌赋,也记得水利农桑,却不会写一篇题为“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的文章。
  古人的之乎者也还是太难了点儿,不过她会投机取巧啊。
  先写出一篇白话文,然后再翻译成古文,就简单多了。
  萧沅好如法炮制出一篇文章,虽然字写得还是难看了一些,但好歹文章是做出来了,而且还得到了楚先生的夸奖。
  正在此时,宫外却渐渐起了流言。
  到了四月份,裕京到处繁花似锦,十公主是被鬼怪附身的谣言也如同春花一般,传遍裕京的每个角落。
  萧乾大怒,命人彻查此事,倾城夫人于从云又再次提出请仙师驱鬼。
  不知为何,萧乾这回却同意了。
  这回请的仙师是裕京城回风观的隋道长。
  隋道长其人非常瘦,他脸颊凹陷,额头高耸,一双不大的眼睛分外突出,双手如同鸡爪子一般,挂不了多少肉。整个人可以用皮包骨头四个字来形容。
  也正因为如此,那身道袍挂在他身上,随风晃荡,倒还真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的滋味。
  萧沅好前世跟着同事去基层进行过扶贫工作。有一回,赶上村里一户人家出殡,请了几个道士超度。
  那道士个个肥头大耳,红光满面,脱了道袍就能下地干活,满身都是烟火气。
  和眼前的这位隋道长相比,却多了几分可爱。
  萧沅好正在胡思乱想,那隋道长就开始做法了。
  只见他手里急速摇着一串铜铃铛,另外一只手举着拂尘,绕着祭坛疾步走了三圈,口中念念有词。
  忽地停下,自怀中掏出一张符咒,双指夹住符咒一抖,那符咒竟然燃烧了起来。
  围着看的宫人们都发出了一声惊叹。
  隋道长将烧了一半儿的符咒扔进杯中,手中拂尘猛地一甩,大喝一声:“去!”
  眼前祭坛就“砰”地冒出一阵烟雾来。
  众人又是一声惊叹。
  萧沅好看得一愣一愣的,这隋道长够可以的啊,自带烟火特效,比村子里的那些只会念经的道士强多了,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才能请到他。
  等杯中符咒燃烧尽了,隋道长又自祭台上取下一个滴水玉瓶,对着杯子倒了点清水,左手拿着杯子轻轻摇晃,右手两指并拢,指着那杯子大喝道:“急急如律令!起!”
  这回,萧沅好等了半天,没等到烟火特效,却等来了隋道长。
  隋道长把杯子举到萧沅好跟前,淡淡地道:“公主殿下,请饮了这杯驱魔符水。”
  萧沅好接过杯子一瞧,里头的水浑浊不堪,还漂着黑纸屑。
  她皱皱眉头,这哪能喝啊,喝下去肯定得拉肚子啊。
  萧沅好正犹豫,倾城夫人却细着嗓子,喊道:“十公主,你得赶紧趁着热乎喝下去,这符水才有用,喝晚了,你身上的精怪就去不了了!”
  萧沅好没搭理她,她晃晃手里的杯子,皱着小脸问隋道长:“道长,这符水难喝吗?”
  隋道长长眉一挑:“这……应当是不难喝的吧?”
  每年去回风观求符水的人多了,人人都巴不得能喝上一口回风观的符水,也没见那些信众说难喝呀。
  “道长没喝过吗?”
  隋道长老老实实地摇头:“没。”
  “那道长没喝过,怎么知道这符水能驱鬼?”
  隋道长抿了抿嘴:“贫道身上并无鬼怪,无需喝这符水驱鬼。”
  萧沅好好奇地盯着杯中符水看,笑嘻嘻地道:“道长的意思是我身上有鬼咯?那我身上的是什么鬼?道长能看见鬼长什么样子吗?”
  隋道长笑得高深莫测:“鬼怪无形,凡胎肉眼怎能看到?”
  哼,小屁孩儿三言两语也想从他嘴里套话?先回去修炼几年再说吧。
  萧沅好将杯子递给苏苏,不解地盯着隋道长:“道长既看不见鬼怪,如何得知我身上有鬼怪附体?”
  隋道长一下子卡了壳:“这……”
  “唉,”萧沅好叹口气,“道长学艺不精啊,这鬼怪虽无形,却有气。世间万物都有其气。就拿我父王来说吧,他身上就紫气萦身,道长知道那是什么气吗?”
  萧沅好不等隋道长回答,就道:“那是王霸之气啊!道长没听说吗?紫气东来,所谓紫气,便是贵气。”
  隋道长没看出萧乾身上有没有气,他只知道自己现在真的很生气:“殿下快将符水喝了吧。”
  萧沅好摇摇头:“不可。道长有所不知,我自小身子就弱,每日里都需吃苏侍医开的汤药。道长这杯符水,我不知有毒否,不敢喝。”
  隋道长怒了,瘦长脸上的仙气儿都没了,一对眼睛狭长如同蛇眼,阴阴地盯着萧沅好:“哪里来的鬼怪,速速从殿下身上滚开!”
  他这忽然一声喊,把围观的众人都吓了一大跳。
  倾城夫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啊呀”一声尖叫起来:“十公主身上果然有鬼怪附身!隋道长,快把鬼捉住呀!”
  萧乾转头瞪她:“你给孤闭嘴!”
  隋道长就坡下驴,拿起拂尘就往萧沅好身上抽去:“妖魔鬼怪速速离去!急急如律令!”
  萧沅好被抽了一下,脖子处火辣辣地疼。
  苏苏一瞧,登时不乐意了:“你这个道长,驱鬼便驱鬼,怎地打起殿下了?殿下若是被打坏了,你有几个脑袋赔?”
  隋道长冷哼一声:“贫道若是不打公主殿下,那鬼怪如何肯离开?”
  说罢,举起拂尘又要打。
  萧沅好忙跳开去:“君子动口不动手!不就是符水嘛,我喝就是了。不过在喝之前,我得让苏侍医过来瞧瞧这杯符水有没有毒,没毒我就喝!”
  隋道长气得够呛,徐太后却忙让人请苏广白来,趁着这空当,还把萧沅好拉到身边来,摸着萧沅好脖子上的红痕,掉了半天眼泪。
  摊上这么个溺爱孙女的人,隋道长纵是仙师也无法,只能眼巴巴地干等着。
  一会儿功夫,苏广白匆匆而至,举起那杯符水送至鼻尖闻了闻,又用筷子蘸了点尝了尝。
  见他面色无异,隋道长便冷哼一声:“殿下如今可以喝了吧?”
  萧沅好很爽快地点头:“行呀。苏侍医,我这身子喝了这符水,会不会腹泻不止呀?
  哎呀,我忽地想起去年年底我生了一场大病,那药就跟催命药似的,越吃,我这身子就越不好。
  早知隋道长本事不一般,我就央求祖母替我跟隋道长求了符水来,保管比苏侍医的药还有用。
  不知隋道长除了驱鬼之外,能不能治瘟疫。苏侍医,你说,这符水能治瘟疫吗?”
  苏侍医淡淡地笑了笑,手一扬,却将这符水尽数泼在地上。
  隋道长立时勃然大怒:“苏侍医这是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