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不会想念她。

  姜酒收拾行李,打算回榕城。
  因为温凤眠的原因,姜酒这些年带着姜辞东躲西藏,整整三年,都没有再踏入家乡的土地。
  就算是跟老朋友见面,也是秘密的进行,唯恐泄露了自己的行踪。
  如今大局已定,姜酒虽然不清楚温西礼对温凤眠做了什么,只是听温西礼的口音,温凤眠坐牢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以后她恐怕再也不会来芝加哥了吧。
  温西礼见她心意已决,便也没有再挽留,甚至在姜酒收拾衣服的时候,蹲下来帮她整理。
  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姜酒原以为他还要使上什么手段,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乖乖的,倒也诧异,不过也没说什么。
  姜小辞似乎也明白她要走了,姜酒虽然没有问他,他以后想跟谁一起生活,但是从他对她最近的依赖上,也有了答案。
  订了两张机票,时间在三天以后。
  离开的前一天,姜酒找了温相柳,告诉他她明天要走了。
  这孩子还是整天逃学的样子,并不怎么听话,楚晚宁虽然是他的母亲,但是他名义上的父亲却是温西礼,他也只能住在温家,不能被楚晚宁带出去,很多时候,楚晚宁都没办法管他。
  这个嚣张跋扈的孩子,现在还是那个脾气,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整天闹得温家鸡飞狗跳。
  但是温家下人对待他的态度,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了,没有了温凤眠对他无条件的宠溺,温相柳在温家,不过就是一个不受温西礼宠爱的孩子。
  除了是温西礼的私生子,他已经什么都不是。
  天然水清,阳光正好,温相柳从书房里逃出来,正躺在湖边的草地上睡懒觉。
  姜酒也不知道怎么的,直觉的知道这孩子就躲那里去了,在一棵树的树荫下找到了乘凉睡觉的温相柳。
  听到脚步声,小孩警惕心很强的立刻坐了起来,见到她,才有放松的躺在。
  “你怎么过来了?”他漆黑的眼睛看着她,倒映出她的脸。
  姜酒坐在旁边坐下,“你不是叫我离开的时候跟你知会一声吗?我明天就要走了,怕来不及的跟你说。”
  温相柳眨了眨眼睛,看着姜酒一会儿,才轻轻地“哦”了一下。
  “你也要走了啊?”
  姜酒低头看着他,笑了一下,调笑道:“舍不得我走吗?”
  “没有。”温相柳盘腿坐了起来,“我早就知道你住不长的。”
  “哦?”姜酒闻言,挑了挑眉。
  “你跟我们家这里的人都不一样,你不适合这里的生活。”温相柳低头,拔了一根草,拿在手里把玩,“我只是觉得这里人越来越少了。”
  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孩子,语气里却透出了寂寞。
  他的身世带给她和温西礼难以磨灭的伤害,但是他却是无辜的。
  姜酒伸出手,把他揽到怀里来,揉了揉他小小的脑袋。
  “你以后想我了,就来找我玩,我会招待你的呀。”
  “哼。”温相柳七手八脚的推开她,按着自己被姜酒揉的乱七八糟的柔软短发,傲娇道,“我才不会想你,你走了以后,我明天就把你忘了!”
  姜酒看着他,小小的孩子神情带着早熟的倔强,令她想到了以前的姜辞。
  她温声道:“那我会想你的。”
  “……”温相柳愣了一下,抬起头看了看姜酒,他轮廓精致秀气,其实长得非常漂亮,温凤眠把他养的非常好。
  除了脾气。
  姜酒轻声道:“真的,以后你想我了,给我打个电话,我过来接你。我带你去吃龙虾面,好不好呀?”
  温相柳小脸鼓了起来,似乎是开始有点生气,他低着头,有些不大高兴道:“你们女人都是骗子。”
  声音闷闷的。
  姜酒闻言,有点想笑:“谁说的?”
  “老师说的。”
  “他说的也不一定是真话呀。起码我没骗过人。”
  温相柳抬起头,鄙视的看了她一眼,啧了一声:“大骗子。”
  姜酒笑了起来,“真的不骗你。”
  说实话,姜酒其实挺舍不得这个小孩儿的。
  也算是从小看到大,看着他从一个飞扬跋扈的小奶包长成现在这个瘦条条的贵气小少爷。
  以后温西礼掌权,他在温家的日子,恐怕会越发不好过了。
  出生就是原罪,温西礼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他,只是冠了他的姓,楚晚宁也没办法把他从温家带走。
  以后,他不知道会怎么样。
  姜酒给他编了一只草蚂蚱,塞到他的手心里,“给,离别礼。”
  温相柳一言难尽的看着手上廉价的礼物,气得要丢掉:“你这个女人也太小气了吧?”
  姜酒从地上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我穷嘛。”
  温相柳捏着草蚂蚱,仰起头看向她,“你明天真的要走啊?”
  “你要送我?”
  “懒得。”他不屑的撇了撇嘴,扭过头去,不知道在别扭什么。“……其实,我们家也挺好的,地方又大,房子又多,你不喜欢住这边,可以换到东边去,那里很安静啊。”
  “……”姜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也能感觉的出来,温相柳是有点舍不得她的,要不然也不会特意过来跟他告别。
  他是个好孩子,只是小时候,走过一点弯路,改过来就好了。
  她抬起手,朝他挥了挥:“我走了。”
  “……”温相柳看着她,抿了抿唇,没有吭声,只是有些恼怒似的,转过身背对着她,不理会她了。
  姜酒发现,比起离开温西礼,她心里竟然还更舍不得这个小屁孩,可能是因为温西礼是个大人,他再怎么作也不会把自己作死,但是温相柳还是个小朋友,没有温凤眠罩着,有把自己作死的可能性。
  但是毕竟她也不是他的亲妈。
  姜酒心里叹了一口气,转身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温相柳侧躺着,听着身后的脚步声,他睁开眼,摊开自己的手心,看着那只被姜酒编的丑丑的蚂蚱,然后又缓缓的重新闭上眼。
  真丑,还没有他编的好看。
  一点也不心灵手巧,他才不会想念她。
  才不会。
  他抿了抿唇,把眼泪忍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