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小龙虾
身在湖城的时候，他最怕过节了，因为只能一个人躲在出租屋里独守空房，吃点外卖的东西，过着枯燥乏味的日子。
英龙来湖城已有一段时间，却一直过着单身生活。
没有人关心他到底怎样，生活过得好不好。
除了打电话回家时，父母才会问他吃得好不好、睡得安不安稳，千万别饿着了、委屈了自己。
英龙总是安慰父母不用为他操心，他知道该怎样照顾自己，而且现在生活过得还算不错。
爸妈毕竟是爸妈，心里总还是惦记着他的。
但是每当过节的时候，英龙总觉得往返滨城太麻烦，索性就不回家过节，只是一个人留守在出租屋内睡觉。
他一直睡到很晚才起床，然后懒懒地收拾一下，溜到街上的小饭馆里吃些看上去还有点模样的东西，算是过了一次传统佳节。
有时候，这些店铺也会打烊回家，如此一来，英龙就没有地方吃饭了，索性到超市买点干货回家填饱肚子。
寂寞的端午节和无聊的中秋节是他那段时间最难熬的日子，不像有的节日留了好几天假可以回家，而在那些年短暂的端午节和中秋节只能一个人在孤单中度过。
“月是中秋圆，亲是故乡情。”
英龙在中秋晚上仰望夜空，天上的那轮明月高悬半空，宛如一只银盘，照尽人间沧桑。
此时独倚窗前的人儿何尝不是感慨身处异乡的思归之情。
英龙感到此时心中充满无尽的惆怅，可是无处发泄，于是穿好衣服准备去河边独坐。
当他坐在河畔的椅子上，点了一瓶啤酒慢慢品尝。
英龙没有邀请艾明和同事一起前去打发时间，因为英龙猜想他们此时应该呆在家中与亲友吃着团圆饭，或是一起休闲赏月。
如果现在打电话骚扰他们，可能会显得有些唐突，因此干脆独自来到河边饮酒赏月。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明月初升半挂夜空，洒下的银辉照在江面上，黯淡的河水倒映着月光，一层层波浪推动着银辉在江面上流动。
就在此刻，那些驳船早已停靠在岸边，船上昏黄的灯光从窗口泄出，溢在舷边的水面上，而江面却一片寂静，仿佛没有人烟的草地一般。
英龙靠着椅背，眺望江水，大口喝着啤酒。在他身旁的座位上，有些正在约会的情侣和聚会的三五哥们坐着聊天，看上去有些酣畅淋漓。
那些年轻的情侣正低着头靠近对方说话，偷偷地笑着。
另外几个看上去是兄弟团的小伙子则围坐在一张桌子旁，摇着色子赌酒，看谁的点数小，谁就罚上一杯。
他们三下五除二地吆喝着，正在兴头上。
英龙一个人默默地喝着酒，此时他在江畔看着初升的明月，可是天上的明月能否看见他，并把关爱的光辉洒向他呢？
英龙回忆儿时家中，每逢中秋，父亲都要拿出十来个葱油月饼或是五仁月饼分给家里的孩子品尝，意寓团团圆圆和花好月圆。
中秋晚上一起赏月，吃块月饼，意味着这一年将会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那时候的月饼论斤称，家家户户都会买上两三斤月饼分给家人品尝，特别是家里的孩子都爱吃上一两块月饼。
那种葱油月饼带着点葱香，有点甜又带点咸的味道，非常好吃。
五仁月饼，自然松软可口，包容着瓜子仁和碎花生，吃上一块香甜可口。
英龙和英珠都会在吃完一块后再向爸妈要一个以飨口腹之欲。
往往两块月饼下来，小肚子已经吃得饱饱的了。
因为父母担心他俩吃得太多会消化不良，所以决不允许他们再吃上第三块，一定要留到第二天晚上再吃，还煞有介事地告诫两人：“好事成双”。
因此，当英珠和英龙吃完第二个月饼之后，只好闻着直往鼻子里钻的饼香，眼巴巴地望着等到第二天晚上再吃上一个月饼。
现在英龙的单位也会在中秋节发月饼，英龙就领到了一份盒装月饼，但是当他满怀希望地打开盒子时，却只发现四个可怜巴巴的广式月饼。
当时他撕开一个月饼的包装袋，打算吃上一块填饱肚子时，一口咬下去，焦黄的面皮里是黏糊糊的莲蓉，很油很腻的味道，含在嘴里似乎有点噎人的架势。
虽然有些香甜的滋味，但是却没有可口的感觉。不像儿时贪婪的大口咬着五仁月饼时的那种渴望，同时还会比较着究竟是五仁的好吃还是葱油的好吃。
或许月饼吃得太多了，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新鲜感，所以吃起来就没当年那样可口，而且一个人吃月饼的感觉也煞是无趣，完全没有过节的热闹气氛。
河边的江风吹在身上有些凉意，英龙抱紧了肩膀，缩了缩脖子。
夜深了，月亮早已跃过半空，旁边摇色子罚酒的哥们也逐渐安静下来，坐在一旁抽着烟吃着宵夜。
小情侣们则挤在一起坐着，男的把胳膊搭在女友肩上默默看着月色下的江水。
英龙的啤酒喝了不少，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酒气马上喷了出来。他觉得非常无聊，于是叫了老板一声，要了一份小龙虾过来。
不一会儿水煮小龙虾端了上来，摸上去有些烫手。
英龙赶紧把几个煮得通红、泛着油光的小龙虾放在一个空碗里凉上一会儿。
过了片刻，他开始去剥小龙虾脆硬的甲壳。
英龙先是扯掉了扎人的虾螯，再分别捏住虾头和虾身一把撕开。
他把尖尖的虾头扔到一旁，用手指剥开已经切上一条小缝的虾壳，最后只剩下那一丁点白嫩的虾肉。
英龙把虾肉夹到筷子上，蘸点酱油和醋放到嘴里嚼了起来。
很馋人的味道，不仅鲜嫩可口，而且还带着佐料的麻辣鲜香，吃上一口虾肉再喝上一口冰啤，大快朵颐。
虽然在下锅前，小龙虾看上去挥舞着虾螯气势汹汹的样子，但是此时盆中的小龙虾早已没有原先那般威武的模样。
小龙虾没下锅之前还在吐着泡泡，挥舞着虾螯仿佛在向厨师示威一般，直到下了锅后，经过水煮油炸，早已失去了活力，变成了红通通、又香又辣的人间美味。
英龙想起以前英珠与他对峙时那副耀武扬威的模样，简直忍俊不
禁。但如今变成什么模样，他也无心去猜测。或许当年的事情，在如今看来英龙也早已放下，不愿再去纠结不休，他知道命运只有自己把握才行，别人是无法掌控的。
可是如果小龙虾变成了大螃蟹，那可不是他想要的模样。
很快一份小龙虾只剩下盆中的麻辣汤汁和佐料，英龙也吃得饱饱的了。
他坐在椅子上休息，嘴唇上还有些麻辣的感觉。
南方的水煮小龙虾比较有名，是当地有名的小吃。
每当大家宵夜时，一般都会点上一两份小龙虾以享口福。
尽管这里的小龙虾辣得新鲜，可还是有很多人喜欢点上这个名菜，因为实在太好吃了。
英龙结过账后步行回家。
因为吃得太饱，他不想坐车回去，打算慢慢走上一圈，好消化肚子里的美食，不然肠胃太饱了，晚上会睡不着。
英龙沿着行人稀少的街道走着，他忽然想：“今年的中秋节我就这么过了，那明年这个时候该怎么办？”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今宵已过，更待何时。
英龙不知道那些与他一样身处异乡的游子，又该怎样度过一个原本春宵佳节的日子？
英龙把手插在裤兜里，手指玩弄着里面的钥匙。
就是这么几片钥匙，锁住了他过去几年的时光。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街头，红绿灯在路口有节奏地跳动着，此时已没有几辆汽车驶过，可是空气中却弥漫着污浊的尾气味道。
他回想这几年自己几乎没有一点进步，一切生活就像时钟上的指针一样，按部就班的循环往复于单位与出租屋之间。
上班的时候，忙着一成不变的工作，没有什么新意和发挥余地。
好在工资能够按时发放，帮他支付每月的生活费用，好让他鼓起勇
气在这条路上坚持下去。
生活就像一首没有**和低谷的曲调一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看着身边的人来人往，没有一丁点让他惊喜的地方。
他盼望出现一点意料之外的变化，好让他手中那碗平淡的清汤增添一点佐料，喝上去不再索然寡味。
生活的情趣好像自从他离开滨城起就悄悄隐藏起来，似乎寻隐者不遇一般，找遍了生活的各个角落，也找不到令人惊喜的片段。
而许多喜怒哀乐只存在于回忆之中，那些情景与对话恰似一场久远的黑白片一样黯淡无色。
虽然有些东西记忆犹新，可是玩味起来却缺乏生机。
对于生活的激情，就像冬夜火盆中逐渐熄灭的炭火一样，完全失去了活力。
就他而言，宛如先前在纸上涂鸦的大雁一般，行单只影地飞着，不敢大声鸣叫，也没有可以寻找的伙伴。、
尽管身处广袤的天空，却只有他这样一只孤鸟。
英龙只好这样一边飞着，一边寻找可以栖息的枝头，好让疲惫的翅膀得到歇息的机会。
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可以双宿双飞的伴侣，他似乎在等待一个日期，心中早就翘首以盼。
可是目前也只能一直期待，至于往后谁能步入他的心扉，与他携手同行，尚且未知。
也许英龙会在无聊之际，拼命猜想意中人的模样，可是任他怎么揣摩，都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究竟用什么样的笔画来描绘，他还没有具体的想法。
或许与其他单身贵族一样，心里都有一个大概的理想模式，如果非要说上三五条，具体都差不多。
假如硬要讲出一个详细的标准，那就是非要自己中意的才行，谁都不愿意勉强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