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穷人的笑都是含泪的
“二少爷，您来了！”
周沐风点了点，望着满脸肉疼的福伯忍不住笑道：“福伯，你这是怎么了？谁欠你钱了！”
福伯嘴角抽了抽，幽怨的看了周沐风一眼，叹了口气道：“二少爷，老奴心疼！”
周沐风听出了福伯话里的责怪之意，只是微微一笑，也没有过多的解释什么。很多时候我们做的事，并不一定会让人所理解，甚至是背负恶名。但我们自己一定要清楚，所做的每一件事都问心无愧，哪怕到最后落下一身污垢，也能笑的洒脱。
周沐风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承认自己爱财如命，但他却更爱自己的家人。人常说没有爹娘的孩子就是大海中的舟，永远不知道明天自己会是在何方，只有永恒的孤独与迷茫。
这样的生活前世周沐风受够了，从那一夜爷爷为自己重新披起战甲时，他就已经将这个家刻进了骨子里。既然老天给了自己这奇遇，那他便要好好珍惜，认认真真的活下去。
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家财万贯，他都不在乎。他只想要一个家，有着时时护着自己的爷爷，威严中偶然流露出关切的父亲，一个疼爱自己的娘。还有自己贤惠的妻子，一双淘气的儿女。听的见责骂，尝的见酸甜苦辣咸，懂得喜怒哀乐怨，普普通通的一辈子便好。
所以，他也不想解释什么，周家的处境他心里很清楚，爷爷也明白。虽然爷爷嘴上什么都没有说，但能同意他将周家的地分给百姓，又何尝不是一种默认。
时间有些沉寂，仿佛知道了周沐风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福伯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道：“二少爷，书院的学生们都请来了，就等着您来开这第一铲。”
周沐风点了点头，迈步越过福伯的佝偻了身躯，走出了几步后又回过头来，张了张口顿了一下后，认真的说道：“福伯，谢谢您！”
福伯一愣，脸上闪现出一丝疑惑，又迅速消失，口中急忙应道：“少爷言重了，这是老奴的本分。”
周沐风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面色坚定的走向地头拥挤的人群中央。书院的学生们见到周沐风进来，急忙上前排成一行齐齐拜道：“校长。”
周沐风颔首笑道：“都起来吧！还有三天你们就毕业离开学校，本来是要为你们举办一场华丽的毕业典礼，让大家能记忆一辈子。也许是运气吧，也许是命中注定，这场典礼它从天而降，就在我身后这片千亩的田野上！”
所有人都纷纷愣住了，目光望着青黄色的麦苗，心中默然有些激动。他们接到通知说校长要为他们举办毕业典礼，让每一个人都带上自己所用的工具，当时还觉得奇怪，现在想来该不会是……
周沐风也没有让他们失望，目光扫过每一张面孔，笑道：“没错，这千亩田地就是你们的毕业典礼。今天是新
政推行的第一天，你们就是开始的号角，土地改革的主力。同学们，不要让你们身后的百姓失望，用你们这半年内所学，公正公平的将这田地分给我们的百姓，分发每一张土地证书！能不能做到？”
话音落下，空气中一片寂静……呆滞，迷茫，惊喜……书院的学生们颤抖着手，片刻的沉寂后爆发出惊天的吼声：“能！能！能！”
“好，拿铲来！”周沐风大笑一声，声音落下福伯便将准备好的铁锹递给他。
周沐风接过铁锹迈步走到地界碑前，挥动手中的铁铲狠狠地铲了下去，一铲铲的土掏出来，不一会便看到了底端。随后周沐风放下手里的铁锹，抬脚一脚将界碑踹倒。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周沐风缓缓拿出天子令，高举在空，大声喝道：
“天子令如朕亲临，百家书院众学子听令。”
“草民在！”众学习齐声道。
“土地改革事关大唐兴衰，乃振兴中华之策。尔等身为国之栋梁，执尺于革新先锋。木尺虽短，能天下地量，山高海深。毫厘虽小，能测人心短长。望君爱之，惜之，敬之。我不求你们能分毫不差，但你们一定要做的到问心无愧，心中无悔！”周沐风神色严肃的说道。
“谨遵校长教诲。”数十名学子同时拜谢道。
“好，那就开始吧！”
声音落下，数十名学子同时解下背上的尺子，紧握在手中面向身后的百姓。这时在周沐风的默许下，福伯走上前，深吸了口气，大声说道：“现在开始分地，请大家帮忙将地畔都推平了，待土地丈量结束后依次抓阄分地。”
“分地了！”
“哈哈……分地了，分地了！我也有自己的地了。”
“我们有地种了，有地种了！”
一声声激动的吼声在田野里飞扬，所有人发了疯一般地奔向绿油油的麦田。尘土飞扬中双腿猛地跪在地上，颤抖着双手小心的捧起土壤，双眼轻轻闭上的，深深地亲吻着，浑浊地泪水无声地滑落脸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所有人都醒了过来，不顾一切地奔到周沐风的面前，通红着双眼静静地望着他的面孔。突然，所有人一个接着一个在周沐风面前跪下。
几乎一瞬间，周沐风鼻子忍不住一酸，深吸了口气，喝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谁叫你们跪的，赶快起来！都给我站起来，不然我一分地都不给你们分。起来，听到没有！我分地不是让谁感谢的，我为了我自己，你们饿不饿死我一点也不关心，你们谁也不许跪我。”
便在这时，一个人群中一个老者跪着上前，目光含泪的望着周沐风，说道：“二少爷，您就让我们拜您一次吧。您是为了什么我们不清楚，或许这土地对您来说并不重要，但它却是我们这些老百姓的命。您分我们土地，就是给了我们命活。这恩情我们还不了，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给您磕个头。”
“二少爷，我们给您磕头了，请收下！”众人齐声大喊。
周沐风红了眼眶，胸口堵地有些发慌：“你们干什么，不要磕，都给我起来。起来啊！”
一旁的福伯鼻子也是一酸，悄然上前在周沐风身旁说道：“二少爷，就让他们磕一个头吧，不然他们这辈子都会心中不安。”
周沐风嘴角抽了抽，仗了张口再也没有说话，等所有人拜过了后，才再次说道：“快，将老人家扶起来。”
声音一出，众人才如梦初醒，最前面的两个男子急忙起身来到最前面跪着的老者跟前，伸手扶住老者，同时说道：“族长，起来吧！”
没有人回答，空气中一片寂静。
周沐风一愣，望着趴在地上的老者，心头猛地一跳，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急忙说道：“老人家快起来吧，你们的谢意我收下了。”
“族长！起来吧，二少爷已经接受了。”两个年轻男子也赶忙说道。
然而依旧没有声音，也没有任何动静。
片刻的沉寂后，其中一个男子跪在地上，伸手探了探老者的鼻息后，眼眶发红的望着周沐风，哽咽道：“二少爷，族长没了！”
周沐风闻言怔住了，片刻后一言不发的转身向远处走去，越走越快……
周家分地了，土地改革开始了，新政推行了，朝廷将定期组织百姓全民学法。一条条家国大事，出现在每一座城的大唐报社黑板上，酒楼茶馆的说书人口中。
新时代来了，带来的新的气息，迅速传遍大江南北。所有百姓都流下高兴的泪水，周沐风的画像被万家供奉，默默地期盼着土地改革早日传到自己的家乡。
然而，作为改革的第一人，周沐风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紧绷着一张脸整日坐在书房内写写画画。严肃的气氛，让家里除了高阳公主以外，所有人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深夜，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周沐风提笔在纸上写着东西。
脚步声传来，门被从外面推开，高阳公主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走了进来，望着还在忙碌的周沐风心疼的说道：“怎么还不睡？”
周沐风抬起头，脸上露出些许笑容，道：“你怎么来了，饿了吗？我去你做馄饨。”
高阳公主摇了摇头，伸手握住他的手，道：“夫君别忙了，我不饿。就是睡不着，想跟你说说话。”
周沐风呵呵一笑，起身说道：“咱们回去说吧，这书房夜里凉，你又有身孕可不能着凉了。”
高阳公主点了点，说：“那夫君的事情还没做完……”
“没事，差不多了，剩下的明天再写。”周沐风笑着说道，自从成亲以来，高阳公主还是第一次主动要自己陪她说话，这点愿望周沐风又怎么舍得拒绝。纵然天大的事，他也要放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