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波涛乱 第六十七章:坚守
可是,高驷的眉头却皱的更紧,心底一阵莫名的惊慌。
忽然,他喝道:“收兵!收兵回城!”
马上,外围的骁果铁骑已是出动,就朝这边冲来。
不多时,那刀光旋起旋落,已然一片肃杀,硬是遏制了隋军溃败局势。
这时,高驷带军撤到城下,一片喧哗中城门开启,众人飞也似冲进城来,关闭城门,阻住敌军骑兵。
一上城头,高驷凝立官军,道:“常何,官军的骑兵是大威胁……传令继续坚守!”
他的话冷如寒冰,这一路杀来,急转直下的趋势,让他不得不冷酷硬起心肠。
常何应了声,传达下军令后,返回时却面色凝重。
高驷道:“什么事不敢言?”
常何道:“禀将军,王伯仁……筋骨挫伤,两三日内难以再战!”
“什么?”高驷略微吃惊。
营里勇将尉迟恭滞留在了对岸,渡河的八千之众经苦战后减员两千多,若非官军不受降,只怕大军已经溃散。
而今,勇将负伤,高驷的脸上虽没有什么变化,口上却道:“给他多分点吃的,补一补。”挥了挥手,让常何下去安排。
他的铠甲披风在晚风中被吹起,人如雕塑般伫立城头,凝望对岸。
对面的陕州,同样有人在隔河凝望。
初秋,风渐寒,徐小慧怀抱琵琶,立于城楼上,脸上却是决然神色,让见着心头不禁微微一冷。
“铮!铮!铮!”琵琶声起,由低到高,宛如霸王点兵,列阵克敌,所向无前。
片刻后,琵琶音色下落,变得厚重低沉,依稀可见垓下悲歌,霸王别姬。
城下,隋军正在步步进逼围城。
历史往往会以惊人的相似重演,官军十面埋伏,陷入重围的亦是楚军。
是楚歌声里霸图空?还是卷土重来未可知!
城头大旗,旗下佳人一曲琵琶行,只为告诉对岸的心上人放下牵挂,但却激起了守城楚军的士气。
韩世鄂心中恍惚,到如今,家仇国恨交织,唯有死战。出发时是五千人,白日里惨烈的攻防后只余下三千出头,加上辎重营也不过四千人马,可谓力量悬殊。这一场阻击,本就是仓促应战,伤亡太大,因此接下来的防御更难。
他拔刀长啸,亲执楚军大旗,下达军令:“破围!”
随后,大军西进,城门洞开,贺怀亮当先率部突围,往来呼啸,奋不顾身。中军一部,是尉迟恭和柳庄护着家眷,左右冲突,打开通道。
殿后阻击的是韩世鄂亲领主力,刀盾林立,岿然不动。战火,在琵琶声落的顷刻间再度燃烧,这是生与死的对决。
“田弘,领军突阵!”一个声音厉呵,说着,屈突通下达了严令。不多久,他本人也亲自持矛披甲追击。
只见官军阵势仿若大浪,滚滚而来,轰地冲向楚军殿后人马组成的堤坝。
“逆贼受死!”长矛如电,屈突通很快就杀到了韩世鄂跟前。
当——横刀阻拦,韩世鄂身躯一颤,连退三步,强忍着翻涌的血气,说着:“刚猛凌厉,果然是战场上的绝妙杀法,倘若我马槊犹在,绝不会输给你。”
“汝本功臣之后,于百万军中,也算是俊杰。可惜,鬼迷心窍,竟跟随杨玄感造反。罪固当死,倘若愿降,本将可向陛下求情,饶尔不死,戴罪立功如何?”屈突通长矛运转,如同涛涛大河,攻势如潮水沸腾。
“上兵伐谋,其下攻战,足下想瓦解某的斗志,那你注定了白费力气。”韩世鄂双手握刀,大举反击。
屈突通的确由此打算,听到到这里,自失的一笑说着:“可惜,汝看错了我。既然不降,只有死路一条!”
进攻的矛尖杀伐之力更加凌厉。
在屈突通的心中,对于背叛朝廷的,才能越高,危害就越大。虽然陛下已经下令处死所有叛军将领,他却觉得能劝降一个有用之将也是为朝廷留住人才。
“当!当!当!”又是阵激烈的交锋,刀矛锋刃之间火星四溅。
韩世鄂按捺住伤势,奋力迫开对手,大笑说着:“屈将军,你我来日再战,少陪了。”
趁着当口,跃上战马,扭头便走。
屈突通倒反而一怔,下一刻,仰天长笑,状极欢畅。
之后,才指着韩世鄂远去的背影说着:“汝逃不脱的。某立誓非生擒你不可,若是以前,我必怒而斩之,以报陛下知遇之恩。可是看你所作所为,能审时度势,又懂兵法正奇相济之理,某就再给你个报效朝廷的机会。”
韩世鄂刚才逃离不远,正暗自得意,现在听了屈突通之言,就知不好,前方必定还有拦截。
又想起一事,招来亲信张海说着:“你骑着我的战马,赶快追上尉迟将军,告诉他前方还有埋伏,务必小心。辎重营那边,让李百药保护好韦珪。到时,说不定会有一番转机。”
“遵命。”张海应声,接过将军的战马,挎刀向西急追。
天下争龙啊,多少英雄如同浪花一般旋起旋灭,成了史书中的一个个名字,甚至更多人连名字都未曾留下。
不过话说回来,前一世,韩世鄂,倒也是被屈突通所捉,就此消失在了大业九年的这场动中。
对韩世鄂,屈突通是惺惺相惜。
前方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这关中大军的堵截人马,还有另一路未曾发动。
屈突通已有万全把我:“马式,张宜,汝二人各领对兵马,就跟在韩世鄂残军身后,他停下来,你们便进攻。他行军,你们就追击。这时候,叛军连败之下已是惊弓之鸟,你们静等其部自乱,便可收获战功了。”
“将军英明!不过,那陈棱带来的江左兵马,该如何安排?”关中出身的马、张二人不在担心叛逆,反倒对友军陈棱部起了疑心。
这陈棱官职乃是鹰扬校尉,虽只是从九品官职,但也拥有者两万江淮劲卒,不可小觑。屈突通略一思索,计上心头,抚掌说着:“有了!”
这计策便是把陈棱派到对岸,以追剿叛军首领为由,助宇文化及一臂之力。
此心念一定下,就见屈突通顶上金印猛的发生变化,不复方才的刚正无私。人心有了杂念,气势自然不足,便是军中大将也不例外。
屈突通忙唤传令兵过来。
早有传令兵等候,因此就上前接令,只片刻工夫,人便已携带兵符向后赶去。
陈棱见到令牌检查过后,传令兵就说着:“陈校尉,我家将军有令,让你尽快渡河,助宇文将军剿灭叛贼。”
“诺!”陈棱接过军令后,便止住大军行止。
那屈突通部的传令兵当即扬长而去回身复命。
“将主,这些关西佬欺人太甚!”
陈棱挥手,让卫兵警戒,然后才对亲信说着:“咱们都是出身江左南陈故地,你我之辈能保得富贵,还是托了公主的大恩。”
他说的公主是故南陈公主,如今的宣华夫人。
“陈将军可在?”恰在此时,又是一队内侯官车马赶到大营来宣旨。
陈棱得报后挥手,让亲随都退了下去。
一路行来,有卫兵引路,沿途得见军营参差林立,法渡森严,杀气内敛。
韦公公颇为满意,陈棱总算还有几分将才。
到了一处大帐前,由随从分开门帘,他当即垮了进去。
“好久不见!”陈棱说着,心中有些感慨,想不到这次到来的传令使者竟然是多年前的故人,只是却早就物是人非了。
等下人皆退下,韦公公(刘照)凝神注视着陈棱,冷冷道:“你可还记着公主的恩惠?”
“末将永不敢忘,愿为公主效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陈棱单膝朝南跪下,毫不犹豫。
韦公公这才拿出信物,郑重道:“公主选中的人就在对面,这次你渡河助剿,不要出力,坐观成败即可。”
“什么?”陈棱大惊,他实在没有料到还有此等变故,沉吟片刻后,立即决断道:“某家省得了。”
茅城楼上,高驷运转神通,极目远眺,观察吉凶。
只见楚字大旗声黑气盘旋,原本的紫青之气不断溃散,里面红黄煞气之气不断侵袭着,外面黑气不断渗入,每远去一点,黑气就似乎浓郁了一分,只怕对岸的大军已经凶多吉少。
唯一只得欣慰的是,气机交感之下,两位妻子和重要大将等人物并无陨落之相。
勉强按下担忧,高驷凝目自视,探查周身气运变化。
谁知一看之下,黑气竟然不在侵袭,远来的有股红气不断注入,这实是一场及时雨,并且其气生机勃勃,仿佛欲助他冲天而飞,脱出重围。
等黑气气完全散去,就意味着突围的最佳时机来临。
高驷观此气相,心中暗暗思索着。
立于城头上,又见对岸打着隋军龙旗的大军源源不断的渡河,恰好同红气来向一致。
想到这怪异的气数变化,高驷却仍旧做好准备,招来杨民行和杨积善,王伯仁以及其他众将前来,商议军情之余,再仔细观看这些人的气数,未雨绸缪,到时候才好派兵布阵,给宇文阀个迎头痛击。
“宇文老贼,咱来报仇了!”高驷暗中立誓。
城下,宇文化及终于稳住阵脚,重新部署围城事宜。
得到陈棱来援消息,他大喜着出城相迎。
虽不善临阵打仗,但长于笼络人心,这也是宇文化及的长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