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波涛乱 第五十五章:举兵
“我身为上柱国,家累金巨万,至于富贵,更无所求也。今者不顾破家灭族,但为天下解倒悬之急,救黎元之命耳!”
杨玄感对天盟誓,置办牛酒飨士,众人大悦。
于是诈称大都督来护儿反叛,需召集兵马,入据黎阳城。分发粟米、铠甲,精选丁壮,得众八千,乃祭天誓师,以讨伐来护儿为名,起兵反隋。
李密献上三策:
上策是袭据涿郡(今北京),扼临榆关(今山海关),使隋军溃散于关外;
中策是直取大兴,占据关中和昏君对抗,成东西相争之局。
下策是攻打洛阳,中心开花,俘虏百官家属离散昏君麾下将士军心。
众人纷纷说打幽州太险,入关中太远,攻洛阳才是最合实际,纷纷请战。
杨玄感听完之后,就大笑,说:“这三策,明明下策才是上策,如今吾等的家属都在洛阳,只有打下了东都,并据而有之,才能对够号令天下。届时有东都城池在手,进而可攻退而足守。”
于是众皆赞同。
高驷此前就遣人赶赴洛阳,目标无它,即成功将家眷接出来,以确保后路无忧。
谋反,自古重罪,向来株连九族。因此,即便是大舅哥杨玄感谋划举兵之事,倘若失败,他也是不能逃脱干系。
免不了又是断头台上走一遭。
好在这一段时间上,他伤势已经痊愈,苦练道术武技,倒是有了自己的破局之法。
“大哥,我建议选上策。你想,项羽破釜沉舟,鏖兵巨鹿,一战破秦兵四十万,诸侯莫敢仰视,皆跪地膝行,才有了西楚霸王之称。”
高驷步于堂上,面对着满座诸君,他手指前方疆域地图,说于那众人听。
“破釜沉舟?我之前也曾读史记看过,但那只是司马迁的谬传。直取幽州?”杨玄感打个哈哈,对高驷的建议不屑一顾。
李密倒也知晓这战例,只是项羽之后再无人用过,纵使自己提出的心中有几分不信,只笑笑,说着:“那就攻打洛阳吧。”
在场符合着众多。
见方略已定,高驷便未再谈。
很快,大军云集而发,队伍有八千到一万再到十余万,向洛阳进发。
黄河涛涛,龙舟向南竟发,船头一律高挂楚字大旗。
到对岸后,前军已发。
一个越甲剑士从前方勒马奔回,转眼眼便到了高驷跟前,恭谨的说着:“大人,国公有令,龙舟悉数焚毁,以绝退路。”
高驷朝他点下头,转脸下令:“虞世南,李百药,人已渡完,着令凿沉、焚毁。”
“令已传至,汝自回去复命吧。”高驷觉得龙舟也是耗费良材建造而成,便想暗中保下部分,自是不愿被大舅哥杨玄感知晓。
“既如此,末将告辞。”这越甲剑士向高驷行礼,人却未走。
高驷虽是杨家的女婿,却并不是楚国公杨玄感亲信,那人的状态分明透着不信任,仿佛在无声的冷笑:“看,这就是个养不熟的狼崽。”
略微思索后,高驷先一步拔出七星剑,笃笃笃,连续劈在最近的一艘龙舟上,然后接过随从递过来的火把,轰的引燃了艘龙舟。
李百药紧随其后,指挥者人手将数十艘精美华丽的龙舟凿沉或者点燃,上百艘大船随即沉没。
“驾!”鞭声呼啸,那甲士才纵马离去。
“高大哥,这最后一艘龙舟俺暗里留下了。”贾元度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笑嘻嘻的说。
“彭石头!”高驷喝道。
“末将在!”彭石头从后面挤上前,神色兴奋。
“你和元度带一队人马,护送虞先生回江南老家。”高驷突然下令,然后对虞世南抱拳行礼道:“虞大哥,当下小弟能做的只有这个,请!”
从幽州道汴梁,一路上,虞世南都沉默不语,临船望景,满怀萧索。
沿途各地良田荒芜,百姓无家可归,满目苍凉之景,到现在还绕于脑海。大业年岁以来,民怨本身就已经是积累到了顶峰。虞世南暗中心里担忧,只希望圣天子早日平定辽东,与民休息。
高驷之前也曾说过,欲征服辽东高丽蛮夷,须得十年开边,十年疲敌,十年反攻才可奏效。
中原大地分裂了几百年,衣冠南都,多少生灵亡于战火,终于天降杨开皇,结束分裂,使得百姓好不容易有了数十年太平日子,而今盛世有成泡影。
虞世南是聪明人,自然知道高驷赠船放他归去,是存了保全他意思。君子之交,不涉及个人志向。
如今,杨玄感叛乱必然招致二次征辽大败!
于是,这般个人交情与家国相冲之下,只思索了片刻,虞世南就做出了决断。
“重德,你可知我此行离去,绝不会返回江左老家。某必然飞马奔高天子,报杨玄感谋反之事,催促大军回师平叛!”虞世南双目一瞪,大声说着。
多日接触,高驷早知道了虞世南虽是文士,刚烈却不下于武将,对其人行至早有所料。
闻言,高驷长笑道:“故而,特为兄长挑选了两员小将做护卫。”随后把贾元度和彭石头推了上来。
这等沉稳大度,又目光长远的作风,实是那些寻常子弟难以比拟,大将风度,隐然渐备。
有朋友如此,虞世南不禁感叹高驷致命运坎坷,又想到彼此来日可能战场相见,心底不免生出一丝黯然来。
“保重,我可不想在朝廷露布捷报中见到被斩首的贼人有的名字。”强自压下个人感情,虞世南临行前抱拳致意。
高驷手握七星剑,横在胸前,朗声道:“吾但凭三尺剑,定万里江山!”
一刻钟后,虞世南在彭石头和贾元度簇拥下,带着船水手离去,沿运河北上,直奔辽东,报知天子楚国公杨玄感起兵作乱军情。
高驷带着后营三千人马,护卫者三百多名诸将家眷,各自乘着马车,缓缓向前军赶去。
第一个到达的城池是白马县。
入目的,是一片死尸,亡者扑倒的身下,是大片血河,再远处,就是靠近县城残垣断壁。这时节,已经六月中,烈日曝晒之下,护城河里,有尸体开始发出臭味。
“砰——”城头又是个赤条条的少女跃下,像西瓜般爆裂,下一刻就染红了一片土地,离的虽远,却也可感受到那不甘的屈辱和悲伤。
高驷瞪大眼望着眼前这一切,内心在无法平静,转脸,他对尉迟恭说:“敬德,带上对可用的人马入城,扰乱军纪者,杀。”
“真是群毫无人性的畜生。”高驷沉默片刻,怒骂者。
“遵命!”尉迟恭飞马出阵,带了个百人队就朝前奔去。
看的出,他也被眼前景象震撼了,毕竟,这景象太惨,活脱脱一副屠城的模样。
砰!厚重铁鞭砸碎了颗正在作乱的脑袋,城里发出了两声呼叫。不过,一个是惨叫,而另一个却是充满了欢呼。
尉迟恭收回钢鞭,任血水迸溅到脸上。可是,却没有半点无惧。他纵马冲进城内,身上,明光铠发出哗啦啦的脆响。
三个正在劫掠的义军的兵丁提着单刀和木盾冲上来拦截。尽管他们前一刻还是凶恶暴戾,气势很盛。但如何是尉迟恭的对手?只见雷鞭挥起,以雷霆万钧之势,一挥而过。随着鞭碎头颅的声音,三个义军士卒倒地身亡。
此时,又有队人义军发现有敌袭击,也嗷嗷叫着冲了进来。尉迟恭又连杀两个还敢冲过来行凶的乱兵。这时,跟随入城的百人队中,一个个跟着主将上前,沿路叫道:“将军有令,劫掠者杀!”
战火会让士卒变得暴戾,但大多数人闻言还是心头一颤,随着尉迟恭打遍全城,白马县终于平静下来。
高驷入城,从眼前景象来看,没有半点夹道欢迎的场面,反倒是另一番模样,只见数十幸存的百姓,跪倒在街道两旁连绵一片,似乎全都是软绵绵的羔羊……
有部下牵着马,高驷缓缓行者,朝县衙方向行去。
入城的这一路上,所见所闻,皆让他难以接受。
“屠城!”这竟然是大舅哥杨玄感下的命令,而发起建议者还是李密。
直到此时,他在心里终于明白了自己和对方的分歧所在。试想,一个遇到抵抗就用屠城来威慑他人的主帅,即便再有勇力,短时日内会让人害怕,但长久下只会招来更多的反抗。
亲随柳庄忽然来报:“将军,快走吧。楚国公留下了杨民行做接应,杨郎将在等您呢。”
“高重德,你在做什么?行军迟缓不说,还纵容手下那黑厮行凶!”杨民行刚见面就是冲天怒火。
饶是之前入城时有了一番震撼,此时见到屠城义军的主将,高驷旧是免不了一番愤慨。
“咚!”高驷一脚踹倒对方,上前将之踏在脚下,冷冷的望着对方:“你屠的城?大胆!”腰间七星剑斜指,杀意暴涨。
“不可!”有一人急忙制止,视之乃是韩世鄂也。
高驷见此,心中越发暴怒,见韩世鄂也来阻住,冷笑说:“想不到韩兄也来阻我,是生是死,说出个道理来。否则,你们两个,都得死!”
闻言,韩世鄂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重德兄,你这是妇人之仁。为将之道,第一就是心如铁石,我们起兵反隋,首要的就是锻炼一批敢战之士。再说,不屠城犒赏士卒,如何激励军心士气?”
“凡被攻陷的城池都是如此光景,见得多就习惯了。”见高驷面有缓和,韩世鄂才有闲救下杨民行。
同时,外面又有个亲随进来,在高驷身旁耳语几句,高驷顿时脸色微变。
“从现在起,全营听吾号令!”高驷还剑入鞘,高坐上位,不由分说压下了杨民行和韩世鄂。
说来巧合,杨民行本来怒气冲冲,被高驷杀意笼罩下,吓出一身冷汗。再看高驷安排着大营事务,行云流水般有条不紊,那模样渐渐与父亲杨素神似,不由的服了软。
“遵命。”杨民行不由自主上前行礼,拜见这个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