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都是冤孽
杨雄心中懊恼,这些城池守军不保家卫国,却常常侵扰百姓,嘴上还说保境安民,直接就是狗屁。这儿现在也叫蓟州,其实真正的蓟州早被辽国占领,这儿只是离蓟州较远的一个小城。这几年宋辽罢战,经过重新修建,经济发展很快,俨然一个花花世界,故而本地人叫蓟州。谁知赵官家竟然听信大臣奏言,说这就是大宋的新蓟州,于是现在就有两个蓟州,辽国一个,大宋一个。
想到这儿杨雄有点伤感,大宋的做法虽说激励民众不忘国耻,但至少有些掩耳盗铃。就如同老婆被贼人抢去,不去想法解救,反而重新娶一个也叫原来的名字,岂不自欺欺人!有了新欢忘了旧恨,多少大宋子民在辽人的铁蹄下饱受折磨,大宋的高层却在一片歌舞升平中悠然自得。
今日又加班,这个新来的狗屁知府就如同不食人间烟火,规定城中拿朝廷俸禄的大小官员,每月至少二十天吃住都在单位,加班、学习、开会,建设一个繁荣富强的新蓟州。不过好在今日不需要住在牢城,杨雄给娘子买些爱吃的零食,匆匆回家。一想到娘子,杨雄心中就一阵荡漾,虽说是个寡妇,但颇懂的疼人,丈人又懂的管家理财,一时间杨雄感觉到了温暖,那就是家的感觉。
杨雄匆匆布云,忙忙停雨,他愧欠的搂住妻子道:“知府不让回家,冷落娘子了,等我攒足了银子,向知府告假,和娘子去汴京、杭州去游玩。”
潘巧云道:“相公是吃公家饭的,自然要遵从规矩,妾身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何必自责!”杨雄听到把妻子搂得更紧,夫妻俩憧憬美丽的未来。
丈夫已进入梦乡,鼾声如雷,潘巧云在偷偷流泪。杨雄看似鲁莽,其实他比前夫王押司更懂得疼人,嫁给他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但如今自己却做出令人不齿的脏事。
每次和师兄完事,她的负罪感就加重,心中默默的说这是最后一次,从此安心侍候丈夫,但禁不住裴如海的甜言蜜语和他朗诵的情诗,刚刚有了要一刀两断的念头,就被这些糖衣炮弹轰炸的支离破碎,无影无踪。每次欢乐后失落就接踵而来,周而复始,反倒是潘巧云如坐针毡,如鲠在喉。
潘巧云就如同偷吃惯了鱼的猫,没有鱼不能慰藉寂寥的心境;又如吸食大麻的瘾君子,没有大麻无法抚平噬骨的楚痛,那种欲罢不能的折磨无法用语言形容……
时迁头疼的厉害,几年不来蓟州变化这么大,到处修建,原来藏玉观音的地方现在已变成一座大庄园。偷偷勘探,偏偏埋宝的树又在正房前面,要想拿个锄头不惊动院里的人,只有等院里的人全出去,这样一等就是一月有余。
时迁嘴上红肿、口角开裂起小泡泡,更是睡不着觉。他心情抑郁、神情紧张焦虑,真恨不得提刀砍了他们。这日时迁道:“今晚我们去把他们所有的人都迷翻,然后再下手。”
百里风飞道:“你猪呀!这么多人难免被发现,你怎么迷?”
问完他又说:“现在的办法就是我们去大摇大摆的挖,他们还战战兢兢的站在旁边不敢出声,完了还得千恩万谢,给我们银子让我们走人。”
时迁不解问:“为什么?有这么傻的人么?”
百里风飞反问道:“你知道什么动物最爱问为什么吗?”
时迁道:“不知道!”
百里风飞说:“猪!”
时迁忙问道:“为什么?”
百里风飞没有回答,半晌时迁大悟,他指着百里风飞笑道:“你小子在绕弯骂我,快说办法!”
百里风飞慢悠悠的问道:“平时像这种人家最怕什么?”
时迁说:“莫不是强盗!?你小子脑子有问题,我们俩人去不够他们塞牙缝!”
百里风飞不屑道:“你认为他们怕强盗?强盗来了拿点钱财就走了,他们怕的是比强盗厉害千倍万倍的强盗。”
时迁道:“那是什么强盗?”
百里风飞道:“就是官府呀!他们不但抢钱还要命,随便安个理由,由不得你!”
时迁有点明白了,低声道:“你的意思是说……”
百里风飞神秘地道:“我们找杨节级借十个小牢子,就说他们偷盗皇宫宝物,到时候………嘿嘿嘿!”
时迁笑道:“好主意,你小子够阴的呀!”
此计果然奏效,一番装模作样,庄园主人孝敬小牢子每人二十两银子,时迁和百里风飞每人一百两,时迁大方的把二百两银子全分给小牢子们,说是大伙辛苦了拿去吃酒,而后二人背着玉观音去找杨雄吃酒。
三人到酒楼上找个阁子坐下,杨雄坐了主位,时迁对席,百里风飞坐在下首。杨雄点了些蓟州的特色菜,打些白酒,三人觥筹交错,喝得痛快,一直到近三更才散去。
本来杨雄今天当值,喝酒时说到他成亲了,时迁和百里风飞假装不知,时迁还问了句嫂子漂亮么,杨雄大大的捧了老婆一番,趁着醉意也不管什么值班的责任,硬将二人带到家里去见嫂子。
到了门口杨雄抬手正准备敲门,突然又将手放下道:“夜深了,不打扰娘子的美梦,百里风飞兄弟不是说开门开锁一绝么,现在开门给我瞧瞧,顺便也给娘子个惊喜!”
这当然难不住无锁不畏,瞬间三人便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杨雄家。
到了屋门口,杨雄见有人在张望,上前说:“谁在这儿?”
那人一惊,大声喊道:“老爷回来了!”
杨雄听出是丫鬟迎儿,心中顿生疑惑,便道:“半夜不睡觉在这儿乱叫什么?”
说着推开房门,时迁也觉得有问题,拉住百里风飞道:“等等再进!”。
杨雄呆住了,只见床上惊醒一个赤条条的和尚,这个不要脸的淫妇给自己找了个替补,居然灯也不灭,在此行龌龊之事。杨雄脑中一片空白,痛彻心痱的怒火被点燃,每一根毛发都仿佛带了电,一不留神就会喷出火星来,他双拳捏得格格作响,愤恨的光芒从他的眼睛里喷射出来,嘴角机械地抖动:“你们……你们……干的好事!我杀了你们!”说着从靴中抽出短刀,向床边走去。
海和尚和潘巧云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两眼发直,浑身上下紧张得索索发抖,脖颈发硬,全身麻木,如同雕塑一样呆在当场。潘巧云见杨雄要吞噬整个世界的样子,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扑过去抱住杨雄的腿哭道:“官人是奴家不好,你杀了我吧!”
杨雄看着曾经同床共枕的妻子,想着曾经海誓山盟的誓言,不禁泪流满面,他的手在发抖,短刀“哐啷”一声掉在地上。他一脚踢开老婆,转身擦拭眼泪。
“官人小心!啊…….!”
杨雄听到撕心裂肺的叫声,忙转过身一看,见潘巧云胸口插着那把短刀,躺在血泊中,裴如海惊恐的喊着:“师妹…….我……”。
原来裴如海自知今天必逃不过惩罚,说不上就身首异处,见杨雄转过身去,立刻恶从胆生,拿起地上的短刀,刺向杨雄。潘巧云看到后,用身体挡住救了自己的丈夫。
时迁和百里风飞在外面审问迎儿,听到叫声,一把揪住迎儿进来。迎儿见到潘巧云倒在血泊中,扑上去大声哭喊。杨雄像一个疯子一样,冲过去把裴如海压在身下,像打铁一样,拳头在海和尚脸上招呼,边打边说:“让你杀我娘子!让你杀我娘子!”
一会儿工夫,裴如海的脸血肉模糊,如同稀泥一样,死的不能再死了。
迎儿的哭声惊醒了潘巧云,她努力地睁开双眼喊道:“官人…官人……”杨雄忙过来抓住妻子的双手喊道:“巧云!巧云!”泪光盈盈。
潘巧云握住丈夫的手道:“是妾身对不起官人……嫁给官人是奴家······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如果还有下辈子……我一定嫁给官人······”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偶尔一咳嗽,嘴中就大口吐血。潘巧云知道自己弥留时间不多,她紧紧地抓住杨雄的手道:“我罪有应得…….死了就解脱了……官人饶过迎儿和我爹…….他们与此事无关…”
杨雄连连点头,泪如雨下。潘巧云看了看裴如海的尸体道:“都是冤孽!”她轻轻地吟诵:“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说完慢慢闭上眼睛,像一个熟睡中做梦的少妇,面带笑容,没有一丝痛苦,彻底脱离了苦海。
杨雄瞬间失去了妻子,失去了一个家,他的心在滴血。这时后门上不断传来敲木鱼和念佛的声音,时迁问迎儿:“这就是给裴如海站岗的胡道人?”
迎儿点头说是。杨雄早已愤怒无比,他大喝一声从屋里冲出去,一会儿提着人头进来,哭泣着道:“娘子,我给你报仇了!”
哭了一阵,杨雄站起来道:“迎儿,好好照顾潘公,好好给娘子办场丧事,我去州府自首!”
时迁忙道:“节级哥哥莫不是中邪了?自首是羊入虎口。你是官差,难道不知道今天连杀二人,必是死罪?”
杨雄道:“哪里去找安身立命之所,我不愿亡命天涯,整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时迁道:“宋公明在清风山聚义,我们都敬佩他的为人,去那儿入伙怎么样!”
杨雄道:“我们又不曾认识他们那里的任何一个人,如何肯收留我们。”
时迁道:“不瞒哥哥,我早就在清风山入伙了,这次是宋大哥亲自率人去登州救人,半路上让我俩来蓟州办件事。哦!百里风飞就是从登州死牢救出的。”
杨雄道:“如此,我就去投奔宋公明!”走时他交代迎儿:“明日官府问起,你自管把责任推到我的头上,你不要陷进去!安葬好你家小姐后,你招个老实本分的女婿,侍候潘公安享天年,屋子和财产全部属于你!如若虐待老人,我带人下山,剥了你的皮!”迎儿唯唯诺诺的答应。
趁着夜色,三人奔向清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