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离别（上）

  一晚上，候景程彻夜未眠。可能是心事太重，也可能是想再多看这里几眼。
  在前几天，刘沪给他发来邮件，一切都准备好了，新的身份证，新的护照，以及预约好的国外医生，就等着他归来。
  候景程打开门轻声走了出去，手上只提着自己的电脑，房间里的书桌上放着一本厚厚的日记本，日记本上面是他留下的信和卡。
  他目光久久停在四珍的房门口，现在她应该还沉浸在甜美的梦里，不知道她一觉醒来看到那封信知道真相，会不会恨他一辈子呢？
  候景程不敢再继续想下去。迈着缓慢的步伐走向门边，握着门把的手却无比沉重，但是，再重也要把它打开，也要离开。这儿不属于他——
  走出门的那一刻，就再也不能回头，就再也没有人叫他候景程，再也没有人真正关心他，再也没有人为他哭，他再也没有家人了
  刘沪早已在楼下等了一会，见他下楼，连忙为他开好车门。
  候景程刚踏上车，忍不住回头看向这栋陈旧的单元楼。最后闭上眼坐进车里。
  当车子发动，他才敢睁开眼，头倚靠在座椅上。
  抬起手，他解开手上的黑色手绳，握在手心里。眼角还是缀着泪。
  大早，候奶奶就起来去外面买来早餐。
  买好回到家里，看向两个孩子的房门紧闭，笑了笑。坐到沙发上，打了几个哈欠，就闭上眼打盹。
  不知是哪里“砰”一声巨响，候奶奶吓得一激灵，从梦中恍惚醒来就觉得腰间撕裂般疼痛，刚才惊醒时不小心闪到腰。
  突然，她看见厨房窗户闪着熊熊的大火直摇而上，候奶奶大惊，还未喊出声，耳边又是一声巨响，她艰难的从沙发上站起来。
  刚才这声响不是出于别处，正是她家的厨房，大火在厨房上迅速蔓延起来。
  不一会整个客厅都是白烟，候奶奶捂着嘴，一急想去救火，腰上的痛更加剧烈疼痛，她连连后退，就倒在沙发上，
  “小程，四珍！”候奶奶忍着痛喊道。
  四珍听到响声，不以为然，捂着头继续睡，随后，迷迷糊糊清醒过来，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房间里已经布满白烟，她被烟呛得直咳嗽。
  她慌忙冲下床，打开门，白烟已经迷乱视线，只听着候奶奶虚弱的声音在不停喊道。
  “小程，四珍！”
  四珍挥散眼前的白烟，应道，“奶奶！”
  四珍循着声音走去，转而看去，厨房里熊熊大火，火势已经蔓延到客厅。
  四珍尖叫一声，大声喊道，“奶奶！”
  四珍捂着鼻子，寻找着候奶奶，只见候奶奶倒在沙发上。她匆忙上前扶起她。
  “奶奶，你怎么了？”
  候奶奶被呛的说不出一句话，扶着她往外面走。她回头看去，候景程还没有起来……
  只听候奶奶虚弱的声音说着，“小程，四珍，小程还没起来？”
  四珍点头，候景程的房间与厨房只相隔一墙，他现在还起来，不会被困在里面？可是眼前的候奶奶又——
  正想着，候奶奶用尽力气推开林四珍，“别管我，去看看小程。”话语间，候奶奶已经哽咽住。
  林四珍也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眼泪直流，火势愈发无法控制。
  四珍不敢在犹豫。一边哭着一边跑到候景程的房门口，一打开门，里面的热气就扑到她身上，她连退好几步，她弯着腰重重咳着，勉强睁眼看向门内，里面已是经被红雾笼罩，隐隐可以看到火光熊烈。
  顿然，她瞪大眼睛，身体软弱倒地，眼泪喷涌而出，嗓子火辣辣的痛，不停的咳嗽着，她用手挡住里面强大的热气，站了起来，步履艰难走进去，撕裂喊着，“候景程！”
  “候景程！”
  一声声嘶喊，就是没有得到回应。
  “候景程，你回答我。”
  顶着火光，她感到脸和手都要烧起来，她忍着痛，哭着喊，“候景程，侯……景……程”
  她咳的更加厉害，身体也全然失去力气，意识渐渐丧失，她缓缓倒在床边，眼睛不受控制的想闭上，可她不能！！
  她伸出颤抖的手摸向床上的被子，口里喃喃说，“你千万别有——”
  消防车已经抵达楼下，整栋楼几乎被火光缠绕着。
  候奶奶双手捂着鼻子，双眼死死盯着那间被火光吞噬掉的房间，眼泪直流。
  只见，门被人打开，候奶奶明显感到有人准备抱起她，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推攘来人，话就这样卡在喉咙里难以说出口，她只能抬起抖动的手指着里面，凭着意志她断断续续说着，“救——他——们。”
  消防员愣住，只见候奶奶的手拉着他，她是在叫着他去救那房间里的人。
  消防员想了想，松开她。
  连忙冲进房间，扫视一圈后，就看到地上躺着的女生，他匆忙抱起她，避着火光跑了出去，候奶奶迷糊间看见四珍被抱了出去，欣然一笑，也该闭上眼睛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楼下停着好几辆消防车还有几辆救护车，只见一个消防员抱着奄奄一息的女生从火海中冲出来，医生立马迎上挽救着女生的生命。
  “四珍，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候景程——
  林四珍猛然睁开眼，强烈的白光刺入眼中，她又闭上眼睛，嘴里喃喃道:
  “奶奶……”眼角的泪一滴滴滑落。
  在被消防员抱起的时候，四珍迷糊间看见侯奶奶的身影还留在茫茫火海中，她还在笑，她在庆幸她的孙女得救了——
  林四珍小声哭泣起来。她的弟弟和奶奶呢？
  睁开那泪水充斥的眼睛，抓着身边人的手，颤抖着嘴唇，顿顿的说，“我弟……弟，和奶……奶呢”
  身旁一个温柔的声音安抚着，“你先躺好，他们会没事的。”
  四珍使劲力气想要挣扎起来，那人扶着她。“小妹妹，你别动。”
  四珍软弱推开她，坐了起来。
  她现在正在一辆救护车上打着点滴，可以清楚的看见外面混乱的场面，消防员们组织着救人灭火。
  四珍抬眼看向楼房，火势已吞并整座楼，她只觉心里躁动不安，眼泪飞速的往下流。
  “姐姐，你可以扶我出去看看吗？”四珍看向身旁的护士，声音细小央求道，“我求求你了，让我去看看。”话语间，眼泪流的更快，她也没有力气去擦拭，那泪水留在嘴里只感到苦涩。
  那护士不语。四珍也不顾了，双脚移向地上，谁知根本一点力气没有，正要倒地时护士赶紧扶住她。
  见她如此执拗，护士也只好答应她。
  一路扶着她走下救护车。
  正巧几个护士推着一张床走了过来，白色布已经盖住床上的人。
  四珍看见床上那人垂落下的手。那苍老的手上还戴着一根红色的手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