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池安的眼泪
“各部门准备,彩排开始。”
音乐响起,前半段阿见表现十分精彩,池安心情稍霁,心想,看来请卫和光出马确是有用的。
歌曲一个递进之后,阿见又一次忘了词,他习惯性地做了个可爱的表情企图蒙混过关,同时忍不住瞥向池安一眼,见池安表情又有冰封趋势,心情越发紧张起来,这一紧张可好,越紧张越错,越错越紧张,后半首歌前言不搭后语地表演完,池安的脸冷得快要冻死人了。
但他陆阿见毕竟也已经是出道十年的前辈,彩排结束,阿见向工作人员道声辛苦,便若无其事地往台下走。
助理一边递上水一边说:“哥,刚才棒极了,前半段比之前效果都好!刚刚vivi姐来信息,录完这场,有个本子给你接。”
“那后半段呢?”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池安追上来,脸上看不出喜怒。
阿见一见池安,就想起她去见卫和光的事,他虽然不问,但始终耿耿于怀,他们见面都说些什么?提到他了吗?还是根本不会提起他?他们俩到底有多熟了?为什么他每次提起池安,三哥都是一副“不太熟”的样子,他有没有在心里笑话他自作多情?思及此处,阿见也没什么好口气:“就后面一小段,我再扫两眼就记住了。”
助理在旁边帮腔:“对,我们表演时绝不会出错漏!”言罢还似有似无地瞪了池安一眼,你算谁?资历浅背景薄,长相又这么路人,跑来我们阿见这儿当起老师来了?
三人脚步不停,转眼间已来到休息室,一进门就看到阿见扔在沙发上的漫画书。
池安捡起漫画书,举到阿见面前,面带嘲讽地看着阿见:“扫一眼就能记住?那首歌已经发行五年了!”
“我说了会记住就是会记住!”阿见跳脚。
“你八个小时之前也是这么说,现在我看着你背下来。”池安丝毫不让步。
“池安,你是导演还是老师啊?”陆阿见终于彻底失去了耐心,露出他这三年面对工作时的真正模样,轻蔑又骄傲,“你算老几,跑我这里没完没了。你别忘了,论舞台,我比你有经验,我知道该怎么做,轮不到你来教我。”
他早已经不是那个被哥哥们指挥着去买饮料的小孩,也不是四五年前那个埋没在Windmill里只能自我介绍“负责可爱”的“十项全不能”了,出道十年,影视歌综他都已应对自如,谁见了他不点头叫一声“前辈”“老师”?谁敢让他重来第二遍?
“有经验?”池安看着眼前这个面目全非、与记忆里那个阳光可爱的大男孩相去甚远的陆阿见,失望至极,立时冷笑着反唇相讥:“是很有经验,都是要靠《黄金时代》来翻红的老前辈了,不用记歌词,卖卖萌耍赖蒙混过关这一项上,你还真是很有经验!”
“你说谁翻红!”阿见做梦也没想到有人敢当他的面说出“翻红”二字。
“Windmill三年前就该原地解散,还能给我们留个念想,怎么也好过现在看你老胳膊老腿还在台上卖萌求翻红!”
你说的这是什么鬼话!
陆阿见刚开口要骂,却见刚刚还在大放厥词的池安已经红了眼眶。阿见话在喉头顿时一哽,没等他再做反应,池安的眼泪便大颗大颗地掉出来。
陆阿见登时又气又迷糊,明明是你在辱骂我,你哭什么啊!
池安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细数Windmill一路走来是多么的不容易:当年他们做伴舞,不小心挡了前辈伴舞的镜头,下了台被堵在角落打;出道没钱,打歌服太破遭人嘲笑;被前辈含沙射影说蹭热度,被粉丝群起而攻之,他们都熬过来了……
“……那年你晕倒,醒来还跟我们报平安说“我睡醒啦!”,我当时心疼得恨不得代你受苦;拿到第一个流行奖的时候,你还说要好好表现,对得起粉丝和公司的家人们;每次表演完你都说,你会竭尽全力,把最好的面貌展现给我们……当年那个陆阿见多好啊……现在这个白眼狼二世祖是谁啊呜呜呜你把我们的阿见还给我们啊呜呜呜……”
池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之前的冷傲严肃全然不见了踪影,手里的漫画书也被她每回忆一件往事就扯烂一页,眨眼间已满地是废纸。
阿见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冲晕了,一时间满肚子憋的气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结结巴巴地哄着:“好好好,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行吗……”
池安又一嗓子嚎起来,“当年你每句歌词都不会忘,现在真是忘本呐——”
“我一定把歌词都记住,一个字都不会错!”
“呜啊——你对不起我们啊——”
“我现在就背,现在就背!”
“快背!呜——”
“那你别哭了好不好……”
“你管得着我!我们Windmill阿见已经不是从前的阿见了,这就是人生吗,你当初说会好好长大……”池安已经哭得六亲不认,起身捂着脸往洗手间跑,“让我自己哭一会呜啊啊———”
陆阿见目瞪口呆地看着池安仍在抽噎的背影,只得转身拿出歌词纸,低头背起来,过了一会,忍不住抬头叫助理:“你去看看她。”
……
池安的哭,真假参半。
真的是感情。那份惋惜的感情,那份对曾经的怀念,都是无比真实的。Windmill从出道伊始,经历了太多波折和困苦,几次濒临解散,又让他们咬牙撑了下来。
对于当年自己也身处水深火热的池安来说,一路百折不挠的Windmill对于她的意义,不仅仅是一个偶像组合,更是一份孤苦人生里程上的重要陪伴。是以如今看到了无初心的阿见,她无比失望,也无比怀念从前。
假的是痛哭。如果遇上点事就如此大哭,那她恐怕会在爸爸病危通知书下达的那一天就哭到跟爸爸住邻床了。对着阿见一时冲动说出“翻红”这个词之后,她的大脑就开始飞速寻找走出眼下困境的方法。几个小时之后就要正式登台,她不能让阿见因为她的话而心有芥蒂地勉强演出,那比忘词更可怕,她也不敢指望阿见会低头服软,她必须靠自己……于是她选择了最直接简单的一种——
哭之以情,哭之以理。
很早,她就替吵架的爸妈想出了这个避免吵架的办法,用哭服软,用哭包裹着冠冕堂皇的道理,立刻就能让对方为自己的强硬态度自惭形秽!可惜在爸妈身上无缘得见。
而今,她亲身试验了。
池安洗了把脸,抬起头看着镜子,仍然发红、带着水意的双眼,似勾似垂的嘴角,显得越发楚楚可怜。
她不觉得用眼泪解决问题是个问题。
毕竟,哭是如此靠自己,如此考验演技和爆发力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