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III-46 何当共剪西窗烛(上)

  何当共剪西窗烛(上)
  人人都知道他的月华轩是有名的大酒楼大餐馆,但是很少有人知道,月华轩和青木社旗下无数像星星一样的小茶社酒家也像一张蜘蛛网,撒在几个大城市和周围,实时地向总店回报各种信息。
  这个在京西的杏望小酒馆,坐落在一片民居的中间,这里大部分都是住的京城中各种文人和有头脸的艺人。每家每户都是一个小小的院子,都不大,但是整个片区都很清净。文人做学问的时候多,在外面闲逛的时候少,而艺人大部分都是早出晚归,更少白天出现在路上。新杰很欣赏小九的眼光,将自己的小院藏在这数目繁多的各种小街相连的小院中,而且路上行人少,被人碰见和认出的几率也少。
  这小酒馆在这里已经很多年了,只是最近才被月华轩的一个伙计周林买下来,让他老爹弃了原先在家乡的酒铺,到这里来经营,也好父子团聚,自然这里也就变成了月华轩的一个眼线。
  小九带着晚凝已经离开皇宫多日。那日在宫里的时候,婉儿专门走到新杰面前看了他很久,然后跟他说周女官说的,孩子已经没有了,他们之间最后一点缘分也没有了。
  也许莲儿的选择是对的,小九一直是她最好的监护和陪伴。小九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放下别的事情而为她去奔命。
  再过几天禹德就要登基了,在外面沂义是太子,在私下,他们只是表兄弟,他的太子表兄禹德,他称他三弟。他们昨天一起喝茶的时候,两个人都很悲凉,几个月以前两个人因为她彼此交过心,禹德将莲儿交给了他,但是他并没有保护好她,反而是她在危机时刻解救了大家。禹德本以为把凝儿交给他,即便自己没有拥有,但是也能看到她,知道她一切都好,哪知道他们俩同时失去了她。禹德最后甚至说如果凝儿愿意留下,她就是未来的皇后。
  但是她最终选择了让小九作为弟弟陪她离开皇宫。临走的时候,她将那朵金玫瑰留在婉儿那里让她转交给新杰,告诉他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白玫莲这个人了,这朵玫瑰花也没有意义了。他将那朵玫瑰放回了她在青木园家里的梳妆盒,随时准备它的主人回来。
  青木园永远都是莲儿跟他的家。即便她再不回来,这里也充满了她的一切。
  他相信,只要小九一直陪伴着她,也许比他自己照顾她还要周到。
  没有了莲儿,玉门的少主或是玉台将军的身份,对于他自己来说已经不再重要。只是让他自己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忙碌,白天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只有午夜梦回之时才会躺在青木园他们的床上回忆过去这里温馨的一切,他也会自己躲在被子里哭出来。
  随着他玉台将军的地位的公开,此次保护太子的功勋,以及明眼人都能看到的他和太子的私交,京城中那些聪明人都开始关注他,当然也开始关注他这个空缺出来的妻子之位。但是他知道那个位子,如今没有人能够再强迫他了。
  随着莲儿的出走,空缺的也包括百花堂的副堂主和百草堂的大管事的位子。奶奶和新天都很体贴他,帮他分担着这些本是莲儿应该处理的事情。他知道他们也跟他一样,在等着她回来。特别是奶奶,是她亲手安排的这一场博弈,她本以为可以稳操胜券,哪知赌掉了她的孙媳妇和孙子的幸福。
  外公也很愧疚,而且心痛,心痛他那没有出世即夭折的曾外孙。为此他把所有的怒气都转向了跟富大龙,何艳艳以及玉隆裕有关的人身上,玉门最近人人自危,如不是他从中协调,外公可能早就大开杀戒。
  几天前,周林就来报告,说看到小九在这里喝酒。月华轩的伙计都认识他的兄弟。显然小九是在这里常驻才会日落西山之后还在这附近出现。他让属下不要惊动他们,只是派来更多的人在这周围警戒,保证他们的安全。他这几天晚上忙完各种事情之后,也会自己偷偷地潜入这附近。凭着直觉,他很快找到了他们的院子。他每天都要跟自己斗争,一个本我,一直想冲进去再次拥有莲儿,一个理智的他,让他只能静静地看着。这种晚上静静的远远的观望,对他来说太具诱惑。他有时候看到她的身影远远地投射在窗户上,有时是低头看书或者做针线,有时候是梳头更衣。但是她始终没有走出过屋子。而小九吃完饭会出去散步,然后在小酒馆喝酒,很晚才回来。回来也只是问候她一声,便回房睡觉了。头两天的观望都在这平静中渡过,直到第三天,他差点管不住自己,因为那天小九和平时一样出去散步。她在屋里,但是看不见她在窗前的身影。突然他听见她在叫他的名字。开始他还以为她已经发现了他,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她是不可能的,而是她在自己呼唤他,而这种声音只有在他们极为亲密,他激起了她,使她对他有所需求的时候才会发出来的。他马上想到那天御医说她身上的毒气可能并未随着流产的婴儿完全排掉,随着她体力的恢复,由毒物支持的欲望也会抬头。这是他从来都无法抵制的呼唤,他差一点就冲进去了,这个时候小九回来了,还没进院子他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很快冲进院子,随即他听见了屋里东西翻倒的声音。窗户上透出莲儿坐在椅子上的身影,但是似乎是被绑在椅子上。他看见小九提着大桶出来去井边打水。之后看见他的影子来到莲儿面前。
  “让我去找三哥来,好吗?”
  “我不要,放我去井水里泡着,会熬过去的。”
  清凉的井水也许让她冷静了一阵,他听见小九再次跟她商量:“你何必这样折磨自己呢?我现在去找他。”
  “我不要,你去街上随便给我找个男人回来都可以,我就是不要他,他心里已经没有我了,我不要他碰我。”
  “你明知道他还是很爱你的,那些女人都过去了,他也一直在等你回去。”
  “我不要听,那些女人永远都在他心里。我累了,我不要回去,我宁可去出家,也不要每天在他身边患得患失。”
  “你自己以前说过,只要他维护你,有多少女人都无所谓的。”
  “那是以前,我以为他心里只有我,所以他自然会维护我。但是他现在居然会去维护别的女人,如果他那天愿意跟着我走,我也许能保住孩子。我当时求过他陪我一起走,我求过他的”清凉的井水已经无法再抑止蚁噬之苦,他听见水声,似乎她要从水里出来。“你要做什么?”
  “把刚才那把刀给我。”
  “不可能。”
  “放点血就会好过些,我以前试过。”
  “你不可以这么傻。”
  随着打斗和挣扎之声而来的是对他来说最残酷的事。他听见莲儿还在不停地呼唤他,但是声调已经变了,那是他拥有她时给她带来的满足。过去这种声音让他有极大的快慰。
  他无法再忍受,从藏身之处狂奔而出,穿城而过,逃回青木园。他哭了一夜。那是他最爱的女人,但是身体却在自己小弟的怀里,而她一直呼唤着的还是他自己。他见过她体内毒即将发作时的样子,那种诱惑任何靠近的男人都无法抵挡。这是怎样的一个荒谬世界。虽然他以前曾经想过无论谁做过她解毒良药,只要她心里还有他,他都不在乎,但是真正耳闻目睹的时候,他自己却无法承受。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觉得小九可能比他还难以承受。小九是这么地爱着莲儿,为了她付出一切,而莲儿的心里还是只有他。在人生最激情的时候,怀里的女人却呼唤着别的男人的名字,这是怎样的折磨。
  那天之后,他本来不想再去看他们,他怕再次看到他无法承受,无法控制自己。但是夜幕降临的时候,他还是抵制不住诱惑,又去远远地看着她的身影。接下来的日子平静了两天,第三天小九也许已经意识到莲儿身上的毒将要发作,他在家里静候哪里都没有去。他也心惊胆战地躲在那里遥望,在走和不走之间徘徊。
  而这一天晚上的情景远远出乎他的意料,莲儿的房里一直很安静,过了很久他听见小九的惊呼,显然莲儿做了什么事让小九意外,大声制止她。接下来他听见他们打斗的声音,他偶尔看见窗上会印出莲儿挣扎的身影。他知道她是为了抵制身体里的欲望在自虐,小九正在阻止她。最后他看见小九推开了窗来透气,从开着的窗户的一角,他可以看到小九把她绑在椅子上,弄了一桶水把她从头淋到脚,然后站在旁边喘了口气。
  他远远听见小九在求她:“莲姐姐,你就让我去把三哥找来好不好?”
  “你答应过我永远不去找他的。”
  小九突然暴怒:“我是答应过你,那个时候,我以为你真的是把他放下了,不愿意再面对过去,我以为我能够给你平静安宁的生活,但是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是从心里还是从身体里把他放下了?”
  “你要是放下了他了,我抱着你的时候你就不是再叫阿杰再叫三哥,但是你做不到,你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是渴望他的,不是我的。”他说完将桶踢到一边,自己来到院子里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