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逃离 修

  月谣诧异又害怕地看着他,见殷流眼底里并没有多少笑意之后,只得低头喝了一大口酒,然而酒一入口,就被火辣的感觉充斥了整个口腔,一不小心咽进去了一小口,当即张口哇地吐了出来,爆发出一阵不适的咳嗽。
  “师……师帅饶命啊!”月谣放下酒坛扑在地上大声求饶,整个人都在颤抖,“求您饶命!”
  殷流一脚踹在她的肩窝处,看似很盛怒,然而脸上却笑着:“再来!”
  月谣不得不爬起来,再次喝了一大口酒,然而这一次却在即将亲上去的时候再次吐了出来,即便两次都没有喝下去,但她的脸竟然发红的厉害。
  师殷流还是那样一脚把她踹开,命令月谣再起来喂自己。
  如此三次之后,月谣每一次都将酒吐出来,殷流终于失去了耐性,站起来似乎要动手,月谣忙趴在地上求饶,道:“师帅!饶命啊!小女……小女为您宽衣解带吧!”
  获得默许之后,月谣战战兢兢地爬起来,走到他面前解开他厚重的盔甲……就在殷流闭上眼准备享受月谣的伺候时,胸口忽然一阵冲破头皮的剧痛传来,那剧痛是很突兀又强烈的,突兀到当他还没想明白的时候,心脉就已经被震伤了。他还来不及想清楚,月谣再一次击来,这一次直接将他的心脉震断了,他就那样维持着震惊的表情,整个人骤然倒了下去。
  幸而月谣一把将他接住了,为了避免外面的守卫起疑,还故意发出几声害怕的求饶和呻吟。
  她将殷流放在床上躺平了,然后走到案头开始翻看布兵图,然而找了一圈却一无所获,唯一像布兵图的就是一张暗黄色的羊皮纸,上面勾勒了丰都镇已经周边的地形图,大部分的山头和地形都没有被标出来,只有滨水上游和丰都镇之间着墨,细细一看,竟然是一幅人工河道的图纸。
  大敌当前,开凿人工河道?想做什么?
  来不及细想,外边忽然传来骚动,仔细一听,竟像是在抓捕什么人,月谣心头一惊,恐怕是有的女兵失手被发现了。她像一只豹子一样冲出去,经过殷流的尸体时不忘拔下他随身携带的青铜剑。
  帐外的守兵正奇怪里边怎么没动静了,还没来得及询问一二,月谣突然冲出营帐,就像暗夜里的一只蝙蝠一样,一人一剑割喉毙命。
  “什么人!”
  她猜得不错,真的有人失手了,火光和呵斥随着守卫军潮水一样地朝事发地冲过去而响亮起来,然而还没等他们抓到人,月谣便一剑一个杀死了殷流营帐外的守卫,而此时殷流却没有出来阻止,聪明的人立刻就想到发生了什么。
  整个营帐顿时炸开了锅,一声声的抓奸细就像浪潮一样此起彼伏,守卫军平时看着松懈,却能在这样的关头第一时间集结完毕,迅速确定所有发生了暴动的营帐,紧接着剩下的兵力全部冲着月谣所在师帅营帐冲来……
  守卫军像潮水一样冲过来,月谣不避反而迎面而上,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脸上身上全是血,却没有多少是她自己的,大部分都是守卫军的。或许是被她的悍然戾气震慑到,眼看着同伴像柴火一样被劈成两半,漫天的血水像雨水一样溅下来,守卫军一时竟然不敢追上前。
  加上殷流已死,两个千夫长一个伤一个死,一时群龙无首,所有的守卫军不是莽撞拿人就是往后缩,毫无纪律可言。
  月谣冲进记忆中兰茵被带到的那个营帐,此时的兰茵正和两个守卫军纠缠,眼看寒刀就要抹了她脖子,只听嗖嗖两声响个,那两个守卫军的后脑溅出一大片血,当即轰然倒地。
  “你没事吧!”
  兰茵面色苍白,嘴唇却异常发红,眼睛也极为明亮,她一把推开压在身上的两个守卫军,握着月谣的手站起来,摇头说无事。
  眼下整个营混乱极了,喊声、短兵交接之声、手上流血的惨呼声以及唯一幸存的千夫长力挽狂澜的吼声交织成一团,月谣的目光犹如狼一样地冷了下来,一剑格开破空而来的横劈,踏着夜风倏忽扑到了千夫长的身后。千夫长还没得及将场面控制住,一把冷剑猝不及防地架住了他的脖子,那只扣住他脖子的手一点也不像一般女孩子那般娇弱无力,竟然像个铁钳一样,令他一动也动不了。
  月谣浑身是血,头发凌乱,活像一个凶恶的厉鬼,“谁敢动!我宰了他!”
  守卫军们互相看了几眼,纷纷犹豫着放下了手里的刀剑,此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王师来了!王师来了!”
  营内突发暴乱,师帅和两个千夫长只剩下一个,守卫军们本就人心浮动,再有人高喊王师来了,军心顿时就乱了。
  这就是月谣全部的计划,顺利得让她有些害怕。
  幽都城守卫军军纪涣散,常年服役的人又很少看见女子,若是勾引一二,一定可以成功近身那些将官。接下来就是趁他们放松时刺杀,即便不能全部杀死,定能杀了大半。届时营地暴乱已生首领已死,军心不稳的时候若再诈称王师偷袭,守卫军定军心涣散!
  更何况这个营地小,所有的将官加在一起也不过是师帅一人、千夫长两人,百夫长二十人。眼下这里最大的千夫长就在自己手里,何愁端不掉区区两千人的营地!
  然而不等月谣放松一点,营地东方忽然人声鼎沸,随着脚步声像雨点一样袭来,紧接着数支冷箭射过来,刚刚稍微平息下来的营地顿时再起变故。那些冷箭月谣识得,一刹那记忆回到两日前渡河那晚、当场射穿了同伴脖子的情景。她清晰地记得箭的制式,不仅她识得,千夫长也识得——援兵来了!
  幽都城分布在丰都镇的兵力大约有十万,其中一个营两千人被特意分到西边来,就是为了挖河道,顺手接手这些倒霉的俘虏。因为不需要正式迎敌,所以这儿的军纪不那么严明,也正因此被月谣钻了空子。但是这里人少不代表离丰都镇就远,相反地,只要从丰都镇的城楼上往下看,能很清楚地看到营内的情况。因此营内一发生暴乱,立刻便有援兵驰援。
  他内心一振,当下趁机挣开她的制衡,刚要说就地格杀时,却被迅速反应过来的月谣一剑从背后刺穿,当场没了呼吸。
  月谣趁着围住自己和一众女兵们的守卫军还在长官被杀的震撼中没反应过来时,高举手中剑大喊:“杀出去!”
  说罢顺势一剑横劈,剑气就像秋风扫落叶一样疾劲,横劈翻了一些离得较劲的守卫军,生生撕开了一条路,她奋力冲在前方,就像一个杀红了眼的厉鬼一样,只要有人扑上来就一剑砍死,冲天的血气狂风暴雨一样地席卷了半个营地。此时她已经顾不得身后那些女兵是否都及时跟了上来,眼前只有无穷无尽的敌人,只知道要将他们全都送入地狱!
  一共两百人的女兵,面对守卫军凶悍的刀箭,没有一个人露出退缩的表情。看着身边的姐妹们一个接一个地被当场杀死,谁也没有时间怯懦。
  因为这是她们唯一可以活下去的路。
  或许下一刻倒下去的就是自己,但是只要有希望,哪怕再渺茫也要去争夺!
  这一向是月谣的生存之道,此时却是所有人的生存之道。
  兰茵紧紧跟着月谣,惨呼声伴随着刀剑没入耳朵,不知是同伴的还是敌人的血溅湿了她的眼睛,她没有回头,心里很清楚身后的姐妹们或许已经都死光了,或许正在被杀,但除了继续往前冲,什么办法也没有。
  月谣一剑洞穿守卫军的脖子,连同他身后的那人,也一并被杀死。她一举冲出营地侧门,尽管还没跑出守卫军的势力范围,但心里却莫名地一松。
  此时追兵已经少了,并不是说被月谣和女兵们杀光了,而是所有的兵士们全都停下来列队摆阵,最前方的是弓箭手,训练有素的军队在月谣的身后铺展开来,只待一声令下便是箭雨如潮,将人扎得粉身碎骨。
  箭雨流星一般划破夜空,无情地贯穿地面、贯穿女兵们的身体。
  那些刚刚来得及逃出营地的女兵们还来不及欣喜,就被纷至沓来流箭射杀,甚至死的时候,脸上还流露着孤注一掷的凶狠、劫后余生的喜悦以及难以掩盖的惊愕,然而这些生动的色彩,全都慢慢地随着生命的逝去而慢慢凝固起来。
  月谣听声辨物,每一次都很好地避开了流箭。身后忽然想起一阵惊呼,淹没在流箭和冰冷的夜风里,并不是很清晰,但月谣却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她猛地回过头去,只见兰茵手臂上中了一箭,过度的体力消耗令她一下子就站不起来了。
  月谣没有任何迟疑地转身朝她跑去,铺天盖地的箭雨密集地冲她和兰茵袭来,她一剑横劈,强大的剑气竟硬生生阻挡住了箭雨,还在半空就无声坠地。
  她单手扶起兰茵,扣着她没受伤的手臂就要走,眼角却看见周姐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冲过来,而她的身后,是一支笔直地、寒光凛凛的利箭,在月谣的眼皮子底下,生生射穿了她的肩颈。
  周姐整个人因惯性扑倒在地,眼睛里闪烁着巨大的求生的光芒,艰难地朝她伸出手去。那一箭十分凶残,但是只穿过了她的琵琶骨,只要月谣上前,或许就能救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