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大隐于市(1)

  在房里干坐着绝对不是白落裳的行事作风,秋离凤只不过是隔了半柱香的时间再去敲他的房门,白落裳已经不见了。
  如果白落裳是在晚上突然不见的,要找他就一定要去女人很多的地方。如果是在白天突然不见的,要找他就得去酒很多的地方。
  跟在秋离凤身后的人出声问道:“要不要属下现在去找白大侠?”
  秋离凤摆了下手,“算了,我们走。”
  而此时的白落裳,果然如秋离凤所猜想的那样,正抱着酒坛子,醉眼迷离的走出一家酒肆,看样子已经喝了不少酒。
  或许是莆山县的人生来热情好客,白落裳才刚一走到街上,这里的商户和贩子都一哄而上,招揽生意,拉着人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可惜白落裳的银子都是注定都要投进酒坛子里的,所以只能对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嘿嘿傻笑。
  但是商贩们依然很热情,巴不得就能从白落裳的口袋里掏出银子来。
  不过没过多久,那些热情又被别的客人吸引了去。
  街道对面,一队声势浩大的车马徐徐行了过来,车轮吱呀吱呀地碾着湿漉的青石路。
  马是日行八百里的好马,车是华贵的青铜轺车。
  马围着车,车率着马,浩浩荡荡,气势非凡。
  骑在马上的人,各个身材魁梧,面如英挺,锦衣玉带。驾车的车夫也是气度不凡,看上去并不像一般的车夫。
  高车骏马的队伍在一家很气派的客栈前停下,客栈外面,挂着一块镀金的匾额,赫然刻着“一品居”三个大字。
  二十多个骑马护卫装的男子下马,四辆马车里的人也相继下了车。
  第一辆车中走下的是一个身穿紫色锦服的中年男人,第二辆马车里下来的是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妇人,第三辆和第四辆下车的均是妙龄美人。
  两长两幼相继踏下马车,谈笑风声地进了客栈。
  这队人马看起来就是身份高贵,一停下来,就有不少人上前接待。
  他们人那么多,行礼也很多。
  只见五六个挑夫上前,从马车后面搬东西,足足有十二只半人高的红漆木箱,而且还上了一把金晃晃的金锁。
  客栈里的跑堂店小二也跑出来,毕恭毕敬地请进客人,安顿好马匹。
  看那群人全入了客栈,白落裳的眼睛忽然一亮,才要出声,就听见身旁一人抢着赞叹一句:“好!”
  白落裳侧头看去,是个年轻男人,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脸色不太好的女人。
  女人生的漂亮,细眉大眼,秀鼻俏唇,只是她正一脸凶煞的瞪着男人问道:“什么好?女人还是箱子?”
  男人面色一变,识趣地选择什么也不说,转身往反方向走开。
  女人追上去,不依不饶的问着:“说呀,你看上的是女人还是木箱?你是不是看上那两个女人了?你是不是动什么心思了?你是不是……”
  白落裳转头继续望着那家酒楼,笑了笑,心想,这家的酒一定很香。
  那个男人一定也是想要感慨,刚才那些落住这家酒楼的人,真的好有钱。
  一边想着,一边抱着酒坛子笑眯眯的继续往前走。行到一处被阵阵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吸引了注意,他稍稍停了下,就带着一路酒香拐了进去。
  这间打铁铺很破,但也并不算十分破,木门上的油漆已经全部脱落。
  房梁上挂这一块斑驳的匾额,写着“三铁铺”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匾额左边部分还用较小的字体提了两句诗:铁匠打铁百锻为钢,良材锤磨千炼成器。
  屋子正中间放了一只大火炉,炉边放了一个大风箱。一个脸被烤得通红的青年人拉着风箱,炉膛内火苗突突蹿跳。
  火红的炉火,照得整间铺子红通通的。
  风箱旁边,是一块很大的铁墩,看起来也有五百斤重,铁墩前后各站着一个人。一个中年大汉,另一个年纪较轻的青年人,一人轮着一个十斤重的大锤,一起一落,彰显双臂非比寻常的力量。
  中年大汉看起来像是掌钳的师傅,两个青年人则像是学徒。
  白落裳一进门,浓厚的酒香引来了三个人的注意。
  满脸横肉的中年大汉抹了一脸大汗,十分豪气的招呼了两声。
  眉毛粗浓,皮肤黝黑,面相憨厚,一笑起来就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大汉的笑,传染了白落裳,他也跟着哈哈一笑,在铺子里随意望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大汉身前的大铁墩上。
  大汉右手握小锤,左手握铁钳,与拿着大锤的青年一起,一下接着一下地锻打一块烧红的长型寒光铁条。
  他们这是在锻造一柄剑,而且还是一柄绝好的寒铁剑。
  白落裳看着那块火红的寒铁,啧啧称赞道:“果真是好东西!”
  大汉如逢知音一样,双目带光地忘了一眼白落裳,赞许道:“这小哥好眼光!”
  白落裳抱拳回道:“好说!”
  打铁,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却却是一项并不容易学的锻造工艺。白落裳虽然并不是锻造行家,但从那块即将成型的寒铁剑看得出来,这个中年打铁匠是位好手。
  看大汉娴熟的手法,还有这墙上摆挂的铁器,可以猜得出,这大汉至少有三十多年的锻造经验,而且学艺精湛,虽说不是登峰造极,但只要是经过他的手的器具兵器,必定都是上等货。
  这样好的身手,却只是隐居在这种小镇。
  白落裳不禁再次打量眼前这个异常魁梧的大汉,笑问:“不知这位师傅如何称呼?”
  大汉咧嘴大笑:“我不过就是一个打铁汉子,能算得上什么‘师傅’?本人姓张,人人都叫我‘张三铁’。”
  这名字跟他本人的摸样倒是很配,对于一个打铁匠来说,这名字果真是最适合不过的名字,就是不知道这“三铁”是哪三种铁?
  张三铁打量了下白落裳,指了指墙上挂的一根鞭子,问:“小兄弟,你可中意那根鞭子?”
  白落裳摇头叹道:“我臂力不够,不会使这种好兵器。”
  张三铁眼神深邃地盯白落裳看了好一会儿,才又笑道:“那你再看看其他的,若是有中意的,我算你便宜些。”
  白落裳摇头笑道:“即便你算我便宜,我只怕也买不起。”
  张三铁好奇道:“怎么说?”
  白落裳敲了敲怀里的酒坛子,笑道:“因为我的银子都换成了这个。”
  张三铁看了看酒坛子,哈哈笑道:“你要愿意,用酒跟我换兵器也行。”
  这买卖简直就是天大的便宜,可白落裳却偏偏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亏本买卖,立马瞪大眼睛,摇头道:“就算你愿意用兵器和我换酒,我也不愿意用酒跟你换兵器。”
  张三铁略显吃惊的看着白落裳,“不用一坛,只要一碗,你用一碗酒和我换一件兵器,如何?”
  白落裳弯着眼睛笑道:“不换。但如果你是想要和我喝酒,别说是一碗,就算是一整坛全部请你喝都没关系。”
  张三铁好笑的问道:“你不肯用你的酒换取一件兵器,却愿意白白请我喝?”
  白落裳微笑道:“我从来不用酒去换一样根本用不着的东西。”
  张三铁深感意外的看着白落裳,在他的铁铺里锻造出来的东西,还从来没有被人说成是“用不着”的东西。
  白落裳也看着张三铁,目光坦然,他的确觉得这里的兵器都是用不着的,全天下的兵器对他而言,都是用不着的,因为他根本就不会使用任何一种兵器。任何一种兵器于他而言,都不如美酒在怀。
  张三铁突然又大声笑了起来,挥手道:“不换就不换,你先随便看看,待会儿记得请我喝一碗酒。”
  白落裳转身又去看了看挂在墙壁上几种兵器,有钢刀,长枪,铁剑,和鞭子。虽然数目不多,但每一种兵器看起来都是精锐非常,尤其是大汉刚刚指的那根铁鞭。
  看完了各种兵器,白落裳再次打量了下大汉,忽然想到了什么,惊讶的睁大眼睛。
  三铁?
  不就是:一枪,二剑,三鞭。
  不过,眼前这个黝黑魁梧的大汉张三铁会是传闻中的那个俊朗多才的“兵器天师”常龚?
  相传,这个常龚是世间锻造兵器最厉害的铁匠,他锻造出来最有名的就是长枪、玄铁剑、铁鞭三种兵器。而他因为长相英俊,又饱读诗书,整个人透着儒雅书生的气质,所以被人誉为“兵器天师”。
  书生跟大汉,差别太大了。
  这个张三铁是个满脸横肉,黝黑魁梧的男人,怎么看也看不出是个书生。即便不看样貌,就是按照年龄来说,说这个人是天师的儿子还比较像。
  也许是天师的传人?
  常龚,常龚,龚常?弓长?张?
  张三铁见白落裳神色变化莫名,忍不住问道:“小哥莫非是发现了自己中意的兵器,想要用酒和我换了?”
  白落裳眨了眨眼,狡黠道:“如果我看中的是三样兵器呢?你会不会割爱,一并便宜卖给我?”
  张三铁奇怪的看着他,“哪三种兵器?”
  白落裳指着墙壁:“枪,剑,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