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当局者迷

  含笑说话算数,为了看书,真是半步没有离开将军府。
  她夜以继日地呆在冥思阁,除了吃饭睡觉才出楼。
  般岳几次想找她说话,可是二楼入口被她挂了一个牌子:
  请勿打搅。
  他怕自己强行打搅,她一生气干脆来也不来了。
  因此他想在大门口拦堵她,假装不小心碰上,跟她打声招呼,以化解僵局。
  可是,每次都碰不上她。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进出的,总归是自己不在的时候。
  最后他忍不住了,直接上楼去硬闯。
  阁楼为斜坡顶,斜坡底端有三处天窗。
  当中那扇天窗旁边摆了一个案几,不知何时被含笑添了一副屏风,以遮挡视线。
  屏风上也挂了一个牌子:
  请勿打搅。
  你就这么防着我吗?般岳在屏风前停住脚步,清清嗓子说道:“含笑姑娘,你是否在?”
  “请看牌子上的四个字。”含笑冷淡地回答。
  “就说一句话。”
  “请勿打搅!”
  他一时哑语,厚不起脸皮来。
  于是他采取迂回政策,找金宁,让他向含笑转达自己的意思,希望能与她一起用膳。
  金宁露出惊讶的神情:“您跟她在一栋楼里,都不能见上一面吗?”
  “哪那么多废话!”
  “我去。”金宁立即上楼。
  他没般岳那么多的顾忌,从屏风后探出头往里看,只见含笑盘腿坐在蒲垫上,正趴在案几上津津有味地看着书。
  “嗨,含笑妹妹。”金宁露出笑脸。
  “没看到请勿打搅吗?”含笑头也不抬,“有话你让小月转达。”
  “你现在六亲不认了?”
  “我就这么一点时间读书,接下来就没机会了。”
  “请给一炷香的时间。”
  “你说。”含笑抬起头来。
  “你真不想自己去看看院子再定?”
  “你定哪儿就是哪儿,楼前只要有天然活水池塘,别的我没要求。”
  “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院子在闹市区,一个在郊区,闹市区的多50两银子。”
  “一分价钱一分货。买房子,地段最重要,将来好出手。”
  “明白了。还有一事,将军想与你一起用膳。”
  “不吃,请你转告,我看完他的书就走,如果他骚扰,我马上提前搬出将军府。”
  金宁对她竖起大拇指:“有骨气。”
  然后他下楼把含笑的话一字不漏地转告般岳。
  般岳觉得很没面子,摆摆手让金宁走。
  这事弄得他心烦意乱。
  自己其实天不怕地不怕,不知为何却怕含笑从此不再搭理自己,却又找不到好的解决办法。
  金宁明显已经站在了含笑那一边,不能期待他能帮上自己什么忙。
  能去诉诉苦的,大约只有范陆。
  他骑马来到太学找范陆。
  太学是浦国的最高学府,建在皇宫东北面的紫山之上。
  宽阔的九级台阶升向太学门房,门房顶着两层屋顶,下面屋顶宽大,上面屋顶窄小,还向上插着两根翎羽,就像戴着一顶博士帽。
  两屋顶之间的大匾额上乃开国皇帝所书“太学”二字,金粉涂抹,庄严而富贵。
  浦国皇帝,凡重大典礼都在这里举行,故而明堂、太庙、太学、灵台都在此处,高墙之内透出浓浓的神秘不可侵犯之味。
  般岳掏出腰牌交给门卫过目,这里只有五品以上官员才可进入,般岳刚好擦边——五品将军。
  里面亭台楼阁相当雅气,掩映于参天古树之间,景色好过任何一处名胜古迹。
  般岳问了不少人,才在太学学堂的藏书楼上找到范陆。
  他正在自己专属的书房里写字,竹片还没有装订,案几上堆得到处都是。
  竹简随意摆放,整间屋子显得十分凌乱。
  “贵客。”范陆看他一眼,没舍得放下手中的毛笔,继续书写着。
  “我发现,没几个爱读书之人爱收拾,为何?”般岳不喜欢如此乱的房间,心情本就不好,来到此感觉更压抑。
  “没时间。”范陆回答。
  “请个书童帮你打扫。”
  “他们收拾整齐了,我却找不到自己东西了。别看这么乱,我知道每一样自己需要的东西在哪里。”
  范陆说完,忽然反过神来,放下笔:“你怎么来了?!”
  “此时才发现是我?”般岳嘴角上翘,书呆子!
  “你来得正好,我一直在冥思苦想,为何水能滋养皮肤?经研究,我发现,人体正常水分含量占人体重量十之六七。在婴儿期,水分占八成以上,成人期占七成以上,中老年期占六成以上,老年期在六成之下,不低于五成。显然,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体内的水分在不断流失,而这正是人过早的衰老、死亡的原因。若脱水至二成,就会有生命危险。如果离开了水,人体的一切为之紊乱、停止,生命将不复存在!”
  般岳听得一头雾水,两眼茫然。这位仁兄啥时开始从研究古籍改为研究人体了?
  “你知道这灵感来源于何人?啊——泣!”范陆打了个喷嚏,拿起布巾擦鼻子。
  “谁?”
  “就是你的爱妻含笑。”
  般岳的心难受起来,自己正想摆脱她对自己的影响,他偏却提起她。
  “你不知道,她整日在牢中将自己泡在水桶里,那有多享受。我现在也喜欢在卧室放一大桶水,常常进去泡泡。但是我没她厉害,她能承受凉水浸泡,我却不能?啊——泣!”他说着打了个喷嚏,“你看,受凉了。”
  “能不能不提她?”般岳烦恼地说道。
  “为何?”
  般岳把事情经过跟范陆讲了。
  范陆遗憾地说:“你即将失去她。”
  般岳摆出无所谓的样子:“你看她给了我多少麻烦?走就走吧,正好清净。”
  “我怎么听着,你话里满是后悔?”
  “我般岳从不做后悔之事。”
  “言不由衷,我看你已经后悔了,所以在想办法弥补,但是很难再改变什么。”
  “乱说!”
  范陆自信地笑:“你瞒不了我。你向皇上奏请恢复将军之职,想回海防营去上任,就是意图避开雪吟公主,以弥补自己之前所后悔的事情,但是皇上会放你走吗?”
  “不试怎知结果?”
  “恐怕徒劳无益。”范陆摊开手,“你自己找地方坐。”
  般岳找了半天,总算找到一个可以坐下的地方,脑海挥之不去还是含笑,疑惑地问道:“含笑为何不理我了?”
  “你给她的印象是惧怕权势,贪慕富贵。”
  原来如此!
  自己的确后悔答应了浦玄皇加入雪吟公主的求婚队伍,可这不是自己的本意。
  “我想留下含笑,你可有好办法?”他终于说出了实话。
  “恐怕覆水难收。”
  “有这么严重吗?”
  “皇上赏含笑一百两黄金也便罢了,还赏随身玉,说明一点,他想保护含笑。你说,他凭什么要保护一个与自己毫不搭界的女子?”
  这话提醒般岳了,瞪着范陆:“你不是书呆子,我才是世上最傻的。”
  “你不傻,是我旁观者清,而你是当局者迷。”
  般岳与范陆一席话之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浦玄皇素有好色之名,若他开始打含笑的主意,自己岂能阻挡得了?
  他可比太子更难对付!
  “兄弟,下次再聊。”般岳赶紧起身。
  自己得去皇宫找浦玄皇,告诉他,自己反悔了,不愿意与含笑解除婚约,更不愿意加入雪吟公主的求婚队伍。
  希望一切还能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