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将离
他的心顿时有些复杂。
沈沐瑶是单纯,可单纯不代表她不聪明。他不说,她也知道。
之前萧珩也说过那些是是非非给她听,所以沈沐瑶很清楚来的人是谁,他们要干什么。
她也很清楚,这个地方不能久留,甚至萧珩这个人,也不能在她身边久留。
那些是是非非,总是要解决的。
这一点上,沈沐瑶比萧珩明白的多。
接下来的一天,两人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有些事实要去接受,有些事情也要决定。
他们彼此清楚,却又不说破地去珍惜剩下的一点时光。
这一天里,该干嘛干嘛,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就寝时,相背而卧,同枕异梦。
萧珩睡不着,睁着眼睛望向窗外的小湖。
云淮说的很对,他可以不理自己的生死,可是他还有沈沐瑶,他不能置沈沐瑶于颠沛流离,危难之地。
她是无辜的。
萧珩转过身,撑起身子来,看向沈沐瑶眉眼。多好看啊,笑起来时眉眼弯弯。
他想她一直那么笑下去。
那样的话,就让他来守护好了。
沈沐瑶同样没有睡着。
她担心不为自己,为萧珩。
她知道,萧珩不会坐视不理,他会用尽一切方法守护他要的东西。
她放不下心来。
她舍不得让萧珩去冒险。
可这场冒险,不仅仅是为她,为他们的未来,更是为萧珩他自己。
这条路,他迟早要走的。
萧珩突然转过来,撑起身子看着她。她急忙闭上眼睛,装作深睡的样子。
她不用看,都能知道那剑眉星目,灿如星辰的眼睛有多么好看。
那样的话,就让她做他的后盾好了。
一日大早,栀子散发特有的香味,沈沐瑶为萧珩整理衣裳。
萧珩看着她的额头:“我要去见些人,你在家里乖乖不要乱跑,如果出了什么事,附近会有人来保护你。”
沈沐瑶说好。
她看着萧珩走出院门,走出她的视野,就像是很多很多个平凡的早上,萧珩去下地耕种一样。
可他现在是要奔向更远的地方。
萧珩经过之前和沈沐瑶去过的那片林子,左拐右过。进了一小块空地。
云淮早早在那等着他,见他来了,拱手一礼:“五皇子。”
萧珩罢手:“不必再叫我五皇子,我早就不是什么五皇子了。要叫的话,叫公子即可。”
云淮点头,遂开始具体跟他谈起计划:“皇上的人第一次抓捕没有人回去,估计会先按耐一阵时间,过了这段时间若是还未有人归,就会有下一次的绞杀。我们要在此之前离开这里……”
萧珩此番谈了许久,黄昏之时才归家。沈沐瑶已经做好了饭,在等他回来。怕是等久了,她有点困,一下下像小鸡啄米一样往桌上磕。萧珩怕她撞到,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护着她的脸。沈沐瑶重重往下一砸,萧珩心头一紧,去接她的脸。没接成,沈沐瑶反倒是醒了过来,见到是他,有点撒娇的埋怨道:“怎么现在才回来啊,菜都凉了。”
萧珩心要化了,摸摸她的小脑袋:“让你久等啦,以后我还没回来你就先吃饭吧。”
沈沐瑶摇摇头:“不行,夫妻要一起吃饭才好嘛。”
萧珩看着她,突然觉得,一天的累都烟消云散了:“吃饭吧。”
随后这几天,都是这样的生活。萧珩再晚,都会在黄昏前回来,陪沈沐瑶吃饭,沈沐瑶也从不过问他的事情。
如此几天下来,萧珩已经谈好方案,决定先北上荆州,看看秦家的态度。他不能永远的去躲,他要做出反击。
至于沈沐瑶,萧珩并不打算带上她。此去荆州虽说不上路途多么遥远,可是皇上的追兵随时可能会出现,他不想她去冒这个险。其次秦家的态度也不明朗,自从新皇即位后就有一点偏向新皇的趋势,变故很大。
这天晚上,终于到了必须说开的时候了。
吃完饭,把该干的事情干好,萧珩坐在了沈沐瑶面前。
沈沐瑶见他来了,将手中医书放到一边,等他先开口。似乎不久之前,也是这样的。
不过这次,他们都做好了面对的准备。
萧珩看着她,道:“阿瑶,之前那些是我二哥的人,他们已经找到我了,不久可能又会有人来杀我。为了你的安全,还有不牵连父老乡亲,我们要离开这里。”
沈沐瑶已经猜出了七八分,很平静。
“我要去荆州找先皇后母家秦家寻求帮助,路上很危险,变故也很大,所以我会让人陪你去姑苏,你找个地方安心住下,等尘埃落定,我去寻你,好吗?”
沈沐瑶知道他不决定带上她时有一丝不舍,却很快就成了不舍和担忧:“我都听你的。可是你也要注意安全,小心些。”
“好,我也听娘子的。”萧珩紧紧抱住了她。
第二日早晨,沈沐瑶就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这天正好又是初一,商量后决定最后出一次诊,并和父老乡亲们告别。
她先到了小屋,跪在地上,朝桌上的几个牌位磕头:“爹,娘,爷爷,孩子不孝,日后不能孝敬你们了,你们要保重。”
她抬起头,看向那牌位,隐隐中仿佛看到了爹娘对她轻轻的笑:“阿瑶,要小心些。”她开口,喃喃自语:“女儿会的。”
沈沐瑶收拾好行囊,和萧珩并肩站在院里。萧珩牵起她的手,走出院门。
沈沐瑶还是没忍住,回头一看。
那两间小屋,一方小院,还有波光粼粼的小湖和芬芳四溢的栀子花丛,无不承载着满满地回忆。
萧珩在小屋中第一次见到她就拿匕首架在她脖子上,在小院中吃饭时想为她拂去嘴边粥粒,在栀子花丛中向她表白,在厨房中手忙脚乱做粥,在小湖里钓鱼……
他们还在这里拜堂成亲,定下百年姻缘。
踏出这片净土,入浊世,就无从选择了。
沈沐瑶最后看了一眼,将那屋舍,院子,小湖,花丛紧紧地镌刻在脑海里,转头拉着萧珩的手像前走。
那花丛里洁白无暇地栀子花芬芳馥郁,沁人心脾,可惜再也无人欣赏了。
也许有一天,会有一个素衣白裳的女子回来,采一朵栀子花,弥补心上万千伤痕。
谁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