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过分了
沙翁示意她放下手,他松开了扯着她的衣服。
斯妲琪的手指动了一下,先是手指间拉出一条细小的缝,在确认眼前没什么冲击性画面后,她的手放下,让她的眼睛自由。
“他在那里生活了起码十年。”
沙翁推开牢房的门,听着房门轻轻的响了一下,她的心抖了一下,所幸门背后没有任何猎奇的东西。
“没有变得心理扭曲已经是万幸。”
沙翁侧过身,斯妲琪走进去,这个房间的安静更甚于外面,这是一个无声的环境,她走进去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了。
“房间的材料都是吸音制材,犯人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习惯了声音色彩的一般犯人在这个房间关上一个月精神都开始出现异样。”
沙翁随着斯妲琪走进去,其实根本坚持不了一个月,寂静的威力远比肉体摧残强大。
沙翁这句话换过来说,就是另一个意思。
“所以以前就是无声无色无感情的处理的西因士可以适应以后他接触的世界,而受审的犯人无法逆向过渡吗。”
斯妲琪开始只是觉得寂静,这个房间。
安静让人舒适,寂静让人觉得孤独。
这个房间只有黑和灰,在斯妲琪突破了常人肉眼的视力后勉强可以看得清这个房间的内部轮廓。
她走在这个房间里突然之间她就理解了西因士那种死人一般的沉静,是孤独换来的东西啊。
“可能吧,人总是这样的,温水煮蛙。”
沙翁这样说,其实这句话他都觉得荒谬,西因士是亿分之一的可能性。
其实无论是常人还是特种人都无法逆向适应,前者精神崩溃,后者无所适从。
犯人无法适应外部环境的改变,特殊人种亦然。
斯妲琪参观这个房间,她只是觉得很神奇,如果这个房间连脚步声都可以吸收,那么关上门这和空间是不是神境?
神的空间,无声无息无光无色。
“两个环境有鲜明的对比,所以西因士拥有了正常的生活后他不喜欢忆苦思甜。而我在这种环境下也会控制不住喋喋不休。”
好像为了对抗这种寂寞感,沙翁不断的对外输出信息。
“这样说来,他挺正常的。”
斯妲琪站在这个牢房里感受了一下,短期适应黑暗并不会给她不适,但是长久以来她就会感到压抑。
老实说她已经不适应了。
人缺乏日光,在不摄入蔬菜的条件下,生理上就出现了不适接着连带着精神出现异样。
西因士吐字清晰,语言逻辑分明除了话题跳脱外,并无异样,他的死人脸似乎也合情合理,至少他是一个喜欢蝴蝶和喜欢牛油果味道的人。
站在这个角度,她可以不怪罪西因士与她交谈时表现出的高度热情。
有些事情是她看起来奇怪,但是西因士是合情合理的。
“头羊把他全部的耐心都倾注于西因士的教化上面,教他说话识字像个男性一样思考。”
在沙翁口中,头羊即巴赛勒斯,听起来他似乎充满了耐心,一天前他还对着她嚷嚷着“快去!”而现在,沙翁告诉她——他对西因士充满了耐心。
真是差别对待。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所幸,西因士没有会长这么不近人情。”
斯妲琪自己哼哼到,如果她是个男人恐怕事情就会乐观许多,可惜她是一个长得好看的女人。
好看的女人容易在能力方面被质疑,她不知道这是什么逻辑。
“走吧……虽然我想反驳,但是暂时找不到依据。”
斯妲琪自觉的走出来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盖住眼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我们可以出去了吗。”
沙翁嗓子里又想起了痰响,斯妲琪磨了磨牙。
“不再走走?”
斯妲琪叹了一口气,她没耐性了。
“我是来拿取信息的,刚才听你说到孤独我就不顺着话题延伸下去,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信息了吗,我聊不下去了。”
西因士说来到这里碰头就会有信息,接着她来了,在沙翁的盛情难却之下她地狱游览了一圈,心惊肉跳。
问她还愿不愿意再看看?
杀了她吧。
沙翁啐了一声,除了碍着长者,斯妲琪其实还是顾及着沙翁是东巴长老,她仅仅是通过西因士这层关系来的,对于沙翁她心存敬畏。
“嚯嚯嚯,什么信息?”
沙翁笑出声,就在斯妲琪以为她终于可以完成今天的行成后,沙翁在阴霾的笑声后,问出声。
这简直是一天当中斯妲琪所经历最乌龙的事情。
沙翁问什么信息?西因士到底交代了他什么?
“啊,我懂了,他对你说向我询问信息但实质上他没有向我交代下信息,他只是让我带你来这里看看,他原来也有这些花花心思!嚯嚯嚯!”
活得比西因士与斯妲琪加起来更长的沙翁,一听就听出了里面的猫腻,他乐不可支。
“别急,他今天也在这里,我带你去找他。”
听着沙翁一直在笑,像是秃鹫找到腐烂的动物尸体,驱逐异类以防外人抢食的声音般连续不断响起。
听到沙翁的调侃,斯妲琪心情并不好,巴赛勒斯的咄咄逼人下,她清楚自己要以最快的速度交上满意的答卷。
即便知道他是无心的,但是她不喜欢西因士在不合时宜给自己开的玩笑。
因为心情,斯妲琪一路上再也没有说话,安静可能也是她整理思维的表现,由于斯妲琪比常人更安静,她的思路很清晰。
“再等等,就快到了。”
感受到她进入异样的沉默,沙翁觉得西因士做了一件算是失礼人的事情。
“不用了,带我出去吧……我不问了。”
斯妲琪需要缓一下,虽然平时她一定会平静的深究,但是今天她受到的刺激太大。
她没有力气和西因士雄辩,西因士也不会给她争论的机会
西因士在地牢绝不是因为好玩,他是来用刑的。
记得西因士说过,斯妲琪绝不会在他用刑后来打扰他,因为西因士那时精神十分的微妙。
他灵魂九成的正常体现在他平日里,一成的疯癫留给了他原职业。
他还是一个灵魂深处疯子,尤其是在他用刑的时候,这无法消去的疯来自他原来的出厂角色。
特种人。
西因士相当善于用刑,他本来的身份就是行刑者和顽强的受刑者,她还记得犯人身上的蜂窝煤洞们,沙翁说西因士格外的擅长制造这些。
竟然有些恶心,斯妲琪此时嗓子眼被一种难言的恶心感顶着,她在反胃。
在这个地牢里,她清楚的感受到了自己是多么的脆弱娇贵。
她来自社会底层,但是并不是地下深处,如果西因士告诉斯妲琪,他觉得他们相似。
斯妲琪会快速和他划清界限,他们不大相似。
她不想看到那些画面,她同样不想面对在用刑后明显变得有些怪异的西因士,即使她现在有点想对着他咆哮。
她不能咆哮,请允许她这样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懂吗,糟糕。
抱歉,她真的有些被这个环境刺激到了,情绪有些过激,地牢让她有些不正常。
“我现在带你出去,出去前你要去消一下毒这样你身上沾染的味道会被冲淡。”
斯妲琪没有作声,显然是默认了。
从进了地牢开始她身上就缠绕着若有若无的腐臭味,这是让人反胃的的气息。
沙翁摇了摇头,如果真的如他预料的一般,西因士做了一个错误的判断。
……
他形容斯妲琪的时候沙翁听得津津有味的,有些话从西因士口中出来就是有趣得离谱。
西因士告诉沙翁斯妲琪很好看,但是在沙翁追问的时候西因士的描述就像描述雕像立体的五官一般。
沙翁在没有失去视力前,他看过雕塑,雕塑的样貌几乎不用经他的口再现一次。
经西因士的口述,斯妲琪听起来像个男人一样,面部棱角分明,硬朗的五官。
没想到巴赛勒斯的文学素养这么差,西因士和他像是一个饼印印出来的一般,人沙翁叹息。
“她是男人吗?我一点都体会不到她的美。”
这句话问倒了西因士,他摸着下巴深思起来,其实人的五官一言概之就是眉毛眼睛鼻子嘴巴。
“你可以用一些富有感情的词语吗,她又不是你要确定特征的犯人,嚯嚯。”
那时沙翁也没指望西因士可以说出什么。
“要说什么的话……”
西因士那时候垂着眼帘,他少有的用指腹刮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总觉得她很甜美吧,不是剧院小云雀那种长相上的甜美……就让人想咬一口那种。”
西因士解释了这种甜美不是笼统认知上的,他用小云雀碧雅芙做了一个例子。
至少沙翁在感受斯妲琪的容貌的时候他清楚自己手下的脸是一个怎么样的脸庞。
她无法说话,又是一个容貌传统意义上不甜美的女性,所以西因士口中的“甜美”变得无从得知。
西因士浅浅的提过斯妲琪身上有一股木质的香气,源于她会沾檀木油来梳头发。
第一次闻到那种木质的味道,沙翁试探性的喊了一声,那人确实是斯妲琪,因为斯妲琪不确定的接近她身上特有的木质香气被带了起来。
第二次感受到气味,是斯妲琪想扶他的时候,显然是她不相信他可以掌握附近的地形,他回绝了,对于这段路沙翁有着绝对的权威。
这条路他走了一辈子,他是个纯正的地牢守护者。
就在斯妲琪想扶他的时候,沙翁猛然想到在他摸索这位女性的脸时,她主动把他的手搭在脸上。
这是斯妲琪向沙翁展现出的第一点,友善。
西因士不知道怎么想的,很显然斯妲琪并不是地牢这个环境渲染出来的,她紧张表现出隐忍的不适感。
即便如此,西因士却告诉她,如果她真的来了记得带她好好参观。
他好像拿定了斯妲琪会害怕,随意他才决定要让她见识一个这个阴森的地牢。
西因士本人从来不向外人提起这段故事,即使他在公众眼里就是一个和地牢有着渊源的人,但是他不为此骄傲也从不主动提起。
其实西因士不喜欢地牢,他喜欢多姿多彩的外面。
那一刻他像是在展示自己一般,他少有的不把这些事情藏着掖着的时候。
可能算是同情她,沙翁提议她捂上眼睛,西因士的突然兴起对斯妲琪来说并不友善。
斯妲琪有时候被声音吓到的时候沙翁是可以感受到的,他老了可是耳朵年轻得很。
斯妲琪无法正常说话,但她的听力不差。
这常人都接受不了这个扭曲的地狱,斯妲琪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她说。
她想出去。
出去就出去,沙翁灵光一闪,难道西因士……
就是让她想让她害怕,这算是捉弄吗?
……
送着斯妲琪去了消毒的房间,沙翁在听着里面蒸汽喷涌消毒水冲刷的声音,一个完整消毒步骤相当繁琐。
沙翁突然也想去问问西因士,他时不时和自己预料的一般。
确实这样想。
看来他最近学会了捉弄别人,以前西因士还没有这么多花花肠子的。
就在斯妲琪在那个消毒房间被从头到脚除味除菌淋洗冲刷的时候,沙翁移步,他们刚才参观的只是地牢的表面。
沙翁按照记忆走向地牢深处,故事会这样苍白的描写拷问室——摆满了各异离奇的刑具,折磨至垂死的犯人还有带着黑色头罩的审讯人。
其实拷问刑具琳琅满目不过是用来吓人的,真正有用的不过几件。
而审讯人的最终目的是为了问出信息而不是折磨犯人,这一点排除有特殊癖好的审讯者。
就在沙翁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又折了回来,西因士现在还是不要打扰为妙。
任何拷问,中途打扰都是微妙的。
沙翁转了转手指心里做了一个决断,他决定原路返回。
年轻人的事情就让年轻人自己解决,即便是在这方面脑子不灵光的西因士。
让他被骂得狗血淋头也没什么不好的。
#我记得二战纳粹集中营里面就有一个行刑室是没有声音的,进去的人都疯了,可见寂静的可怕
还有人不吃新鲜蔬菜不晒太阳,一个星期就会躁狂,这个是核潜艇蔬菜保鲜攻关的一大问题
#莫言《檀香刑》就有那种旋肉的细致描写,我写不出十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