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限制

  这些事情不算难猜,甚至可以说是显而易见。
  事实上白亦从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何漫舟但凡稍微动一点脑子,就很快理出事情的大概。这一路以来,何漫舟和白亦从调查着关于遗王宝藏的秘密,虽然不能说已经完全触及了背后的真相,却也离最终揭晓谜底不远了。
  越是随着调查的不断深.入,何漫舟也越是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整件事最大的疑点无外乎是只有白家知晓的那部分秘密,似乎一直在隐隐约约地影响着整个局势的发展,排除白亦从刻意做局的可能性,还有谁可以了解到这些呢?白家家主纷纷遭遇意外,白家手书又被白亦从妥善保管着,分明不应该存在第二个人有权限探究秘密了啊。从某种程度来说,遗王宝藏的秘密外露,本身就是很难理解的事情。
  论其究竟,就好像某个天大的秘密被慎之又慎地藏起来了,保守着秘密的人尚且还得从蛛丝马迹地寻找一些什么,无法干脆地做出决定。可是一个原本跟这个秘密不相干的人居然也能说的头头是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要说没有内鬼估计是谁都不相信了。
  白家的遗王宝藏正是那个秘密。
  正因为问题出在白家内部,所以很多东西都是防不胜防的,那些原本应该没有人知道的某部分线索骤然暴.露出来,传到了楼兰小公主的耳朵里,这直接导致她始终没有露面,但是事事都没有落下,甚至很多时候都是先白亦从和何漫舟一步做出安排。
  前有一年之前白亦从跟何盛查到了神秘的洞穴,他们一步步地解开谜团,甚至找到那个埋藏着秘密的神秘山洞,无意之中触犯了神明,又或者是窥探到了楼兰小公主的阴谋。分明那时候,白亦从差一点就有机会打破楼兰小公主的计划了,谁知最后却来了一个急刹车,他和何盛窥探楼兰古国的秘密不成,反倒把自己折了进去。
  后有一年之后的现如今,白亦从与何漫舟费了天大的力气,才终于从两幅古画之中找到了坐标,成功在朝晖山上召唤出通天塔,顺着蜃楼之中的景象找到神龛背后的葬神之地,然后一步步地通过古谣查到了“神女的战衣”散落的碎片
  这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环环相扣,周而复始,始终没有脱离迷局。
  最初何漫舟只觉得一切的事情如此难以理解,怎么想都是一头雾水,但是当迷雾散去之后,她窥探到的便是事实真相。甚至何漫舟一度觉得自己和白亦从是破解谜团的人,那时候她将何盛留下的手札当做珍宝,深信自己每每找到一点线索,都离最终的答案更近一步。
  可是现在仔细去分析,不论是最初送到何盛手中的古画,或是白亦从和何盛遭遇的意外,甚至是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都是提前安排好的事情,人家小公主计划得门清呢。这其中一环绕着一环,完全没有任何差错。
  她和白亦从又哪里是破局,这分明是被人家推搡着,走上一条既定的道路了啊。
  不知为什么,何漫舟忽然想到了很久之前看过的一部电影——《楚门的世界》。此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和白亦从就犹如电影里面那个被真人秀困住的男主角,兴高采烈着,手舞足蹈着,却始终脱离不了被他人冷眼旁观的命运。
  而命运所带来的桎梏,又有谁可以跳脱其外呢?
  是否巫族的族人们也是这样苦苦挣扎着,想尽了办法结束宿命般的轮回,却始终囿于轮回。黑圣女所谓的不破不立,带来了巫族的四分五裂,实质性的作用却是微乎及微,所谓的不破不立,是否也是被命运的神明冷眼旁观的一部分,不过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罢了。
  那么在这个过程之中,楼兰小公主到底是螳螂,还是黄雀呢?
  藏在背后的那个人,到底处于何种位置?
  又或者沉睡在何漫舟身体里的那个恐怖的灵魂,才是真正的黄雀。
  那双碧色的眼眸半睁半阖着,锐利的光宛如不带任何一丝情感,仅仅只是冷眼旁观着这出闹剧,看着世人囿于命运苦苦挣扎,又无法脱身的可怜姿态,不带一丝多余的感情。然后在必要的时候,将那些纠.缠不断的往事彻底终结,让贪心不足的世人承担神明的怒火。
  这个念头不知为什么忽然钻到了何漫舟的脑海里,不由得让她脊背一寒。
  而后她才一咬舌.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何漫舟仔细咂摸着白亦从说的那些话,那个所谓的“叛变者”,早前就把白家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现如今更是将白亦从的心思摸得无比透彻,逼得局中人不得不走到楼兰小公主的计划之中,一路被牵着鼻子走,很大程度地影响了最初判断。
  那个人不但极其了解白亦从,又是相当了解何漫舟。
  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
  何努力想了好些时候,也没有得出任何答案。
  那种敌人在暗我方在明的感觉太过强烈,她之前没有细想,仅仅把这些事情当成了楼兰小公主有着通天的本事,却没有联系到白家人,甚至是自己身边的人身上。可是在白亦从的几句提点之下,很多事情也都变得通透了,这样的发现不由得让她背脊一寒。
  果不其然地,随着何漫舟的话音落下,白亦从很快点了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你说的不错,楼兰小公主原本不应该对白家的事情了解到这种程度,可是现在她不但相当了解,还将诸多细节把握到如此细致,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对啊,就是这么个道理。按照最笨的方法来想,且不说百年之前黑圣女的叛变是小公主未曾预料的意外,是她也没办法解决的突发状况。假如这些事小公主可以控制,事情根本不会发展到现如今的程度,我们俩早就收拾收拾直接玩儿完了。”何漫舟微微皱着眉头,顺着白亦从的话想了想,很快继续说了下去,“不过话再说回来,小公主在苏醒之后迟迟没有露面,这件事也挺让我不理解的。”
  “怎么说?”白亦从一挑眉梢。
  “就是最显而易见的道理啊,楼兰小公主从始至终就像是个幕后黑手一样,什么都不用亲自去干,只是在背后默默看戏,就能给我们耍的团团转。但是很多时候垂帘听政终归是有隔云观雾的感觉的,要是她可以亲自出面,想必会的局面掌握得更为精准——毕竟不能真正地跟一个人接触,又怎么可能真的了解一个人,就变相说明这其中存在很多限.制了嘛。”
  “这很简单,她不是不想动,而是不能动。”
  “不能动?”何漫舟骤然睁大了眼睛。
  “亲自与一个人接触,确实是了解一个人的最好办法,但是了解是相互的,一如对弈者之间的较量,无非是见招拆招,一枚棋子落得不慎,都会落得满盘皆输的局面。楼兰小公主如果真的妄自行动,当然可以更好地把握局面,但是也会更容易地让旁人抓住把柄,许多事情失之毫厘谬以千里,风险她承担得起吗?”
  “这倒也是,毕竟她的对手可是你嘛。”
  何漫舟单手托腮,手肘抵在罗汉床旁边摆着的实木小桌上边,目光却停在了白亦从的身上。昏黄的灯光勾勒着男人眉宇间的锐利,让他的神色变得捉摸不透,冰雕一般精致而俊美的侧脸更是隐在阴影交界处,平添了些许深邃。
  大抵是美色误人,以至于明明是很紧张的时刻,何漫舟却不受控制地被激发出了小迷妹属性,原本应该正儿八经分析问题的话在唇舌之间绕了一圈,出口的时候愣是变了个味道,仿佛加了无数层滤镜,完全像是对自家男朋友的盲吹了。
  “就你这么个条理清晰,宛如智商开了挂的选手,在玩心眼这方面,谁能玩得过你啊。白亦从,你当我不知道你?闷声办大事说的是谁,说的就是你啊——但凡给你一丁点的线索,你就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摸得门清儿,哪怕是楼兰小公主也会有所顾忌的嘛。”
  “与其说是顾忌我,倒不如说是她既想要得到有关于遗王宝藏的线索,却又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楼兰公主筹划千年,对于没有把握的事情,又怎么会先一步露出马脚呢。”
  白亦从自动屏蔽了滤镜,把何大小姐的失智发言进行缩句来听,直接捡了言语中的重点来回答。
  他微垂的目光透着锐利,不着痕迹地分析着整件事情的脉络。
  “而这仅仅只是原因之一,并不是真正的主因。”
  “原因之一为什么说是之一。”何漫舟仔细咂摸着这句话,眼底的惊讶又多了几分,“怎么个情况,难不成还有原因之二吗?”
  “就像你刚刚所说的,限制。”
  随着话语声溢出来,白亦从的手指微微曲起,在木桌的边缘轻轻一扣。
  “人世间的事情千变万化,万事万物自有缘法,不会凭空增或是减,逆天改命也不可能没有代价。鬼怪只能在夜间出没,灵物永远不能走出深山,沉睡千年的人在花魂之中苏醒,你说她算是活人还是死人?楼兰小公主如此改命,当然也要承担逆天的后果。”
  花魂。
  借花还魂。
  古谣之中的秘密一点点被破译,很多事情至此通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