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角逐
刚刚的晃神不过是一瞬之间,却让他忍不住一再深想了下去,那些没有定夺的秘密纠缠着,像是掩饰着尚且看不透彻的真实。
就比如,他和何盛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的对话,其中却藏着极大的信息量。得以窥见一瞬的邪神神女,到底是因为探索之中.出现了偏差,还是因为他们的聊天已经触及到了最终的谜底,才让楼兰小公主以神女作为掩饰,强行中断些什么。
除此之外,还有最后悲剧的发生
如果这一切都是可以控制的,楼兰公主的所作所为就很值得深思了。
他们为什么要洗去白亦从的记忆,也不敢让何盛跟他见面呢?
是不是其实正是为了掩饰什么。
而除了这些捉摸不透的背后缘由,光是分析那些逐渐清晰的梦魇,以及好不容易回忆起来的话语,白亦从也忽然想透了很多事情。
何盛当年之所以选择合作的原因已经很明显了。阿岢正是何漫舟母亲的名讳,那一句黑圣女也足以说明很多问题。最初何盛就对妻子的身份存疑,加入白亦从之后一路调查下去,至少当年他们曾经碰触了问题的核心。
可是自己呢?
白亦从忍不住顺着记忆追溯,当年自己到底是查到了什么才不得不开始坞城之行,一路顺着古谣的秘密深挖。这是藏在幕后的人布下的诱饵,还是诸多细节之下的偶然发现。
或者更尖锐的,这是白家的内部问题吗?
白亦从原本是想查父亲与哥哥身上的意外,才死咬着遗王宝藏不放的。再去往深处想,爷爷当时把有关遗王宝藏的秘密告诉他,却偏偏避开了白岩和白语秋这两位长子长孙,是不是都从某个方面验证,白家内部的问题,已经相当尖锐了呢?
这些事情暂时没有明确的答案,可是白亦从却知道,这是问题最关键的所在。能让藏在幕后的人突然改变计划,不得不做出应急处理,就足以证明很多事情了。
何盛的失踪,白亦从的失忆。
表面上看是因为他们碰触到了楼兰古国的秘密,才不得不让楼兰小公主提前改变主意,造成最终悲剧的发生。但如果做出一个大胆的设想,仅仅站在楼兰公主的立场分析这些事情的发展进程,其实某些行为是并不合理的。
抛开诸多外在因素,从《山涛话古图》被送到何盛手上的时候,那些暗涌翻腾的算计就已经开始了。或许是因为黑圣女的身份,也或许是因为白家藏着的秘密,最初正是楼兰小公主引诱着他们查下去,固然有着试探的意味,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
论其究竟,仅靠楼兰小公主自己,是无法拿到“神女的战衣”的。
后来,因为小公主还没有做出万全的准备,不能保证计划的顺利进行,不愿让白亦从和何盛打草惊蛇地惊动沉睡之中的神女,才提前终止了计划。
但现在来看,楼兰古国的秘密才在其次。
当时白亦从和何盛真正被碰触的,是楼兰小公主和藏在背后的人的秘密。
——背后的人。
想到这里,白亦从的目光骤然锐利了起来。
仅仅用不想惊动神女来解释一年前的意外,显然是不够合理的。但如果楼兰小公主还有不得不合作的同伴,那位同伴或主动或被动地藏着一些秘密,小公主又不得不依赖着他,在紧要关头毫无选择余地,只能选择与他一同掩饰秘密,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或者更简单地来说,白亦从和何盛真正碰触到的,是那个人的秘密。
白亦从秉持着绝对的冷静,诸多破碎的记忆在他的脑海里打破重组,快速拼凑出时间的脉络,他将自己的分析能力发挥到了极致,没有错过任何一点可能会被忽略的细节。于是那些被楼兰小公主藏起来的,千方百计不想让他想透的事情,也都变得分明了。
直到这个时候,白亦从才得出结论。
与楼兰小公主合作的人,正是白家的人。
他是谁?
想要判断出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是不得不顺着当时的对话往前推理。
意外是何时发生的,真正触动到那个人的敏感神经的点到底在哪里?白亦从仔细咀嚼着梦境之中断续的谈话,他和何盛更多的相处细节很难推断,他也尚且想不起来,但是在山洞之中的那一番对话,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或许就是因为那一句——
“何教授,我一直怀疑当初将《山涛话古图》送到你手上的人,跟白家有关。”
正是这样灵光一现的疑问,才让藏在背后的人慌了手脚。
因为不知道白亦从和何盛可以推断到什么程度,才不得不从根源上断绝了让他们探讨的可能。骤然终止的对话在神祗惊醒时的怒火之中消散掉了,至于问题的答案,则全部藏在何盛没有说透的言语里,成为至今仍然悬而未决的谜团。
藏在背后的人不敢也不想让何盛把话说出来。
因为他觉得怕了。
而这些证据足够可以逆向推理了,事情的起因就是白家。
不仅仅是因为遗王宝藏,而是有着更深的阴谋。
如果白家二爷白穆的诸多行动都是欲盖弥彰,有关于遗王宝藏的消息也是有心人刻意泄露出来的,仅仅是为了扰乱白家内部的一池水。或者说,这些从表面就可以看出来的东西,只是他刻意留下来的线索。这是不见硝烟的战争,正是互相算计着的角逐。
白亦从顺着线索调查,而那个藏在背后的人逆推着给予白亦从错误的引导。
一来一往的较量之间,那个人既不得不给予出某些提示,因为有些事是只有白亦从才能做到的,他没有其他的选择。可是他又害怕白亦从查出某些东西,以至于在最后打乱他的整个计划,一如他是如此熟悉白亦从,白亦从也是同样熟悉着他。
不论是筹谋、软肋,亦或是其他。
那个人对白家内部的局势和利益纠葛了如指掌,又如此懂得白亦从的性格和习惯。
那么,他到底是谁呢?
而在白亦从顺着千丝万缕的线索仔细思忖的时候,全程被隔绝在外的何大小姐是真的懵了。她理解不了白亦从突如其来的大段沉默事出何因,更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本来聊得好好的,怎么如此毫无预兆地进入相对无言的片场了。
何漫舟站在正常人类的角度,认认真真把方才的经过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错过任何有用信息,也没有走神或是梦游的现象发生,那么问题完全就是出在白亦从的身上了。
论其究竟,不过就是她问了一句“第四个故事一定是跟雪山有关吧”,怎么就忽然触发了白亦从的敏感神经,让两个人的谈话都进行不下去了呢。难不成雪山还是白亦从的安全词,提都不能提的那种吗?
不至于吧?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暴躁。
看着白亦从俊逸的脸笼罩的清冷冰霜,把诸多考量放在心底偏偏一句话都不肯讲出来,何漫舟愣是等了好半天也没等出来一个字,暴脾气的何大小姐终于是忍不住了。
“怎么着,你就死活不搭理我了吗,白亦从?”
何漫舟一边说一边扯了扯白亦从的衣袖,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没有,我没听到,你刚刚说什么?”
何漫舟:“”
眼看着白亦从面不改色地把天聊死了,一句“没听到”说得理直气也壮,非但连句解释的意思都没有,还摆出了一幅没事人般的无辜模样,何漫舟实在是气得说不出话。
“我在问你话呢,你不说就算了,居然还反问回来了,别跟我装傻行吗?”
这样的情况,但凡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自家小女友生气了,但凡求胜欲强一点的人,都该匆匆忙忙地翻阅一本名叫《哄女友的九十九种方法》的书了。不过白亦从要是能有这种求胜欲,那就不是他了。
在哄女友的操作上边,白老板着实是个人才。
他居然无视了何漫舟的明示暗示,只是抬起手在她的头顶揉了揉,像是安抚暴躁的小猫咪一般,无声地告诉她乖乖呆着就好,最好什么都别问,也完全别出声。何漫舟只觉得胸口哽了一口老血,上不去也下不来,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白亦从,限你三秒钟之内立刻组织好语言,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不然别怪我直接家法伺候。”
“家法伺候?”白亦从一挑眉。
“对啊,合着只能单方面欺负我,我都不会反抗的吗?”何漫舟毫不客气地翻了个大白眼,认认真真地掰起了手指,“家规第一条,就是端正你的态度——白亦从同志,你能不能别这么不进则退,坚持是做人的第一要义啊。”
对于何漫舟突如其来的歪门邪道式鸡汤,白亦从已经见怪不怪了,何大小姐就好像一个无时无刻都特别能讲的叭叭机,还是太阳能充电的品种。不过很巧合的是,何漫舟的爱好是说,白亦从的爱好就是拆台。
“这是谁规定的第一要义,你发明的吗?”
“别问谁发明的,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就行,”何漫舟面不改色地说道,“话不多说,你就先把你刚刚在想什么解释一下,再把雪女的故事告诉我,这篇咱们就算翻过去了。”
“刚刚在想的事情简单几句讲不清楚,雪女的故事也都不急,我们先出去。”
白亦从唇角泛起一丝笑意,压根没把何漫舟的警告放在心上,只是淡淡应了一句。至于那些更深层次的东西,连同有关于雪女的传说都还来不及讲,就被轻描淡写地岔开了话题。
何漫舟还来不及追问些什么,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机场门口。
一派人声嘈杂之中,很多东西也就都不便再说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