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雪女
“算了,这些事情可能也探讨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何漫舟尝试着化解了尴尬,将这莫名其妙的一页翻了过去,“我们言归正传,一共五句古谣,逐字逐句分析之后,现在只有两句没有破解了,去掉长春与湖南,还剩下了哪里,西.藏和新.疆?”
“对,”白亦从淡淡点头,没有多做表示,只是把心底的疑问压抑下来,“楼兰古国的遗址正是在新.疆,那应该是小公主的藏身之处,不需要多去分析。”
对于白亦从为什么第一站选择西.藏,何漫舟也算是心里有数。
更何况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即便是用排除法也能猜出其间的潜台词,所以不过稍作考量,她当即开口。
“那第四个故事呢,一定是跟雪山有关吧?”
“第四个故事关于雪女,也是“神女的战衣”最关键的一环。”
何漫舟听了这么一大堆,只觉得一切都渐渐理出头绪。
当年十二姽女带着残余的巫族部落在荒野里定居,将关于沉睡的神女和楼兰的覆灭那些隐秘保存了下来了,神女的战衣也一直被妥善保管着。巫族的族众带着传承的那些秘密,等待着事情的转机,待到小公主从花魂之中苏醒,召唤那可怕的厄运之神
那么一切都将翻土重来,开始最后的终结。
白亦从当然不会做没有准备的事情,所以才有了这次的寻找雪女。
“雪中的神明,凋零后的璀璨,古谣的第一句是一切的起始,最后一句则预示着最后的结局,想要解决问题自然要从最尖锐的地方切入。与楼兰公主的较量只有一次机会,容不得任何闪失,所以在没有做出万全准备之前,不必去找花魂所在。”
说这些的时候,白亦从的眼眸微微垂了下来,眼底的锐色一闪而逝。
对于雪山,他的记忆并不仅限于此,随着跟何盛当年调查的过程中经历的那些事情渐渐清晰,他缺失的那部分记忆终于变得完整了。
与其说是寻找雪女,倒不如说雪女只是契机,他真正要找的是那个山洞。
曾经在梦境中.出现的片段式画面反复交织,那是被骤然撕开了夜幕。一年之前,白亦从与何盛顺着白家留下的线索和两处神秘的坐标一查再查,最后遭遇意外的那个晚上,是他们穿着军靴和登山服,冒着凛冽的寒风连夜上山。
在此之前,白亦从曾经一度以为那是坞城的山林。
那些宛如印在脑海里的,潇潇雨幕和漫山遍野的枯枝野草,鼻息间的腥气以及脚下的一片泥.泞都显得十分深刻。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当模糊不清的细节变得完整,当时的漫天雨幕只是记忆中想当然的错觉,遮天蔽月的浓云暗得不透有点星光,带着说不出的压抑。
直到此刻白亦从才忽然意识到,那时的气温明显比雨夜低了太多太多。
正因为脑海中的记忆被篡改,才产生了不可避免的偏差。
人类总是难免会被误导,然后钻进了死胡同。
就比如白亦从对于一年前的意外的判断。
这就像是某种想当然的迷惑性,打从最开始的初始判断就是错误的。所有的推理都是建立在“坞城”这个基础上进行的,甚至在通天塔被召唤,白亦从跟何漫舟顺利找到神女的墓穴的时候,他依然只是进行对比,试图从记忆深处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可是,那个反复出现在噩梦之中的场景,真的是坞城吗?
直到从朝晖山回来,白亦从才骤然反应过来。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时空的错类给予了白亦从很长一段时间的误导,当最初的判断就是错误的,又怎么可能在错误之下得出正确的结论呢?
很多事情没办法深想,伴随着太阳穴尖锐的刺痛和整夜难眠,白亦从不曾理出事情的完整脉络。而在查出的东西越来越多之后,那足足折磨了他整整一年的梦魇开始变得完整,他才终于渐渐从被蒙蔽的假象之中回过味来。
怀疑自然是有的,否认与质疑也是不可避免的,但是白亦从始终觉得少了点什么。笼罩在记忆之中的浓雾让一切都雾里看花,他可以意识到问题所在,却无法找到根源与症结。
现有的线索,终归还是太少了。
何漫舟所说的来自于她母亲身上的墨色莲花纹身,就像是最后穿针引线的一环,骤然让笼罩着的迷雾散去了。女孩子方才的话跟那位严谨而温和的老教授的话在某种时空之下得到了重合,成为了打开一切的钥匙。
最后浮现在白亦从脑海中的,是男人混杂在苦笑里的感慨。
“黑圣女,如果阿岢不是黑圣女,那该多好啊”
记忆里的那一晚,分明是封山的大雪。
时空像是骤然出现了扭转,白亦从与何盛最终的目的地,是宛如可怕怪兽骤然张口血盆大口的隐蔽山洞,暗不透光的洞穴藏着无数的秘密,却如同开启了一道缝隙的潘多拉魔匣,探索者明知道可能会有去无回,也会忍不住继续前行。
何盛的手电筒透着微弱的光线,不足以照亮前方的景象,只有一小块惨白的明亮,茫茫白雪落到地面上。周遭的景物在漫漫长夜的阴影里凝结成为不透光的黑暗,空气中的潮湿带着凛冽的寒气,那不是彻夜大雨留下的混杂着泥土味道的腥气,而是被雪遮蔽着的血腥味。
很多事物都是如此,表面的纯净掩饰着罪恶。当血腥被雪色覆盖之后,就如同纯白之上的一丁点红色,远远看着甚至犹如傲立雪中盛放着的梅花。可是全部的美好都是虚幻的,再如何也改变不了血腥的事实。
不知兜兜转转了多久,白亦从与何盛才终于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的”
老教授看着文质彬彬的,金丝边的圆框眼镜沾染着雪花融化掉的水痕,他用胳膊肘夹着手电,将眼镜取了下来,垫着衣服擦了擦,这才低声开了口。
“要进去吗?”
白亦从没有多说什么,当即上前一步,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等等,我有几句话得先说出来。”何盛没有急着跟上去,而是微微扯住了白亦从的袖口,“如果我们的推断全部成立,我夫人真的是巫族的黑圣女,她留下的东西就必须要认真对待了。事关重大,我或许可以做到想做的一切,也或许能力有限,无法帮助她摆脱宿命”
“所以呢?”白亦从问道。
“我需要你给我一个托底,如果我真的失败了,你要继续帮她。”
“何教授,我们作为伙伴一同行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的失败也就是我的失败,在做出决定之前,考虑失败如何处理是没有意义的。”
“不,我现在不是在跟你谈论意义,只是要你一个保证。”
或许那个时候,何盛就已经决定了什么,才会迫切让白亦从答应些什么。
正因为他提前就已经想好了退路,所以在最后那一刻,他几乎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保护白亦从。
再往深处说,或许何盛想要保护的人,就是何漫舟吧。
“好,我可以答应你。”白亦从沉默几秒这样回答,显然是做出了思考的。他很少应承些什么,但是应承下来的事情,都会认真对待。
“既然这样,我们可以进去了。”
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何盛没有更多的顾虑,只是在雷声中发出了低低的感慨。
“白老板,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跟我合作,我得承认,你透露出来的消息确实吸引到我,阿岢也确实是我的心病小舟那孩子不容易,哎。”
“何教师,你可以信任我。”
当时白亦从淡淡点了点头,作为对何盛提议的默认,回应简短而有力。
“我们的目标一致,你要调查她的死因,我也需要他给我一个回答。”
他?
他是谁,为什么要他给自己一个回答。
曾经的白亦从在梦魇之中沉沦,唯一的记忆停留在神女骤然睁开的碧色眼眸那里。
至于更多的东西,他想不起来,也没有想过,对于未知的事情,自然无法从中领会到所谓的深意。
但随着回想起来的事情越多,白亦从越是意识到某些地方有些不对劲。
这是身为白家家主素来杀伐果断而产生的直觉,也是在面对危机关头时候的独有敏.感,白亦从太擅于从一团乱麻之中迅速整理出线索,诸多片段式的记忆犹如过幻灯片一般地在他的大脑中排列组合,最后终于形成了较为清晰的认知。
时至今日,白亦从才骤然反应过来。
那个所谓的“他”,或许才是一年之前的坞城之行的初衷。最开始自己想要调查的并不只是遗王宝藏背后的秘密,也不仅仅只是“神女的战衣”和背后的永生,他在调查这些的时候,是因为找到了白家暗藏着的问题。
那时候到底是在查什么?
父亲的突然死亡,哥哥的意外身亡,白家二爷的蠢蠢欲动
那些乍一看像是偶然,实则却千丝万缕的阴谋。
那么,“他”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