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透视

  “吱呀~”
  大帝寝宫的门被打开，漪儿乖巧地垂头退到一边，一个身材臃肿如小山般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你也进来吧。”
  漪儿抬起头，面色惊愕，以为卡多大人是在叫自己，刚想迈步，一个金发少女从屋顶跳下，大步踏入寝宫。
  经过自己身边时，那个美的不像话的金发少女目光怪异地盯着自己的脸，漪儿不敢与她对视，刚想低头，便看到她眼中的漆黑化为玫红。
  “关门。”
  她也是魔裔？
  漪儿正在出神，听到金发少女的话，赶忙垂下头，向外退去，把门关上，“遵命。”
  虽然不知道这个金发少女的来历，可她能让卡多大人亲自发出邀请，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她绝对不是自己能招惹的。
  而且，不知为何，看到她眼中的玫红色时，自己莫名地有一种想要臣服跟随的感觉。
  “错觉吗？”
  靠在门外，漪儿虚掩红眸，低声呢喃。
  竹璃儿站在原地，看到她退了出去，这才把瞳色恢复为黑眸，语气平淡，“不错嘛，王宫里的魔裔婢女，姿色果然上佳。”
  卡多转过头，苦笑道：“你是在怪我？怪我使用魔裔奴隶？”
  无声地摇了摇头，竹璃儿叹气道：“魔裔之所以落到今天这种局面，恶魔有错！人类有错！魔裔本身，更加有错！”
  不是因为恶魔的话，他们现在还是人类。
  不是因为人类的话，他们不会被驱逐。
  不是因为身为魔裔却不会反抗的话，便不会被变本加厉的人类所奴役。
  看着自己的侄女，卡多无奈地叹了口气，身为魔裔领导者的她，心中的执念太深，想要化解，恐怕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卡多有信心，只要让她完全了解她父母的事，完全了解人类的国度，她一定会放下成见的。
  当然，这需要时间。
  卡多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他很想看看放下一切，轻松下来的竹璃儿，是否会像个这个年纪的少女一样生活。
  走向床边，卡多缓声道：“涟儿与漪儿是一对双胞胎姐妹，我见到她们的时候，两个小丫头正扑在父母的尸体上痛哭，奴隶主正在鞭打她们，想要让她们从尸体旁离开——她们的父母，就是被鞭子抽死的。”
  看着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辛貂大帝，卡多叹了口气，怜悯道：“她们的母亲身体太弱，干活时动作太慢，触怒了奴隶主，原本只是想鞭打她一顿了事，却被她们的父亲看到了。那个男人扑在女人身上，想要帮她挨那顿鞭子，这个动作，却招来了奴隶主更大的怒火——活生生将他们两个给打死了。
  涟儿和漪儿当时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挣脱了同伴的束缚，扑了上去，想要让奴隶主不要再打已经失去动静的父母。那时候，她们还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已经死了。
  当时我刚好路过，看到那奴隶主更加愤怒，想把两个孩子也打死，那两个丫头哭地又实在伤心，我于心不忍，就把她们买了下来。”
  坐在床边，整个床板都因为他的体重陷了几分，卡多淡淡道：“她们年纪太小，身世也太可怜，再加上我对女人兴趣并不大，就让一个从宫里退出来的年老宫女照料她们俩，等到她们两个长大的时候，她们便自愿入宫做我的眼线了。”
  卡多摊手道：“知恩图报，是两个不错的丫头。或许是因为双胞胎的缘故，她们两个的恶魔能力有两个是一模一样的——重听和透视。”
  竹璃儿目光柔和，点头道：“虽然是很常见的辅助性恶魔能力，但单就获取情报来说，很实用。”
  见她脸上原本的那丝不悦消失不见，卡多无声地笑了笑，低头看向闭着眼睛的辛貂大帝，肥胖的手在他脸上拍了拍。
  见辛貂大帝没有反应，卡多无奈苦笑，道：“本来还以为它能坚持到后天。如果能等到辛铭登基成功，它再报废的话就完美了。”
  吃力地将辛貂大帝的上半身抱起来，靠在枕头上，卡多清了清嗓子，冷声道：“权限输入：卡多，命令输入：复原。”
  靠在床上的辛貂大帝，眼中忽然闪烁冰冷的蓝光，干枯瘦弱的身体上，出现一缕缕蓝色光线，随着丝线蔓延全身，原本病态的肤色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浑身流淌着蓝色光辉的人形机械傀儡。
  竹璃儿向前一步，微眯双眼，自语道：“这就是点点提过的机械傀儡？确实神奇，就连我，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的话，也根本看不出端倪。”
  一把扯下机械傀儡身上的睡衣，卡多的目光在它身上扫视，最终停留在几处原本应该有蓝光流转，现在却黯淡无光的部位上。
  “这次是彻底坏了，用了十八年，也确实该坏了。”
  不再管床上的机械傀儡，卡多走向桌边，拿起桌子上的王冠，仔细端详。
  竹璃儿走到床边，拿出记忆水晶，将这副机械傀儡的样貌记录了下来。
  “那个已经没用了，你想要的话就送给你了。当务之急是找到辛铭，他好像把这王冠上的抑魂珠调包了。这玩意儿，他想要多少都无所谓，我也不会追究，但机械傀儡已经报废，辛貂大帝的事瞒不住了，后天的登基大典，他必须顺利登基！”
  卡多把王冠放在桌子上，原本就没扣严的机关，因为他用力过大，有些松动，正中间的晶莹宝石落在桌上，滴溜溜地滚落到桌边，掉了下去。
  啪！
  随着一声脆响，那枚宝石碎作一地碎片。
  抑魂珠！世间最坚硬的宝石之一，会因为轻轻一摔便被摔碎？
  卡多冷着脸走出门外，“是时候，和他好好谈一谈了。”
  竹璃儿扭过头，看向那个机械傀儡，冷声道：“权限输入：卡多，命令输入：复制。”
  “权限不符，无法执行。”
  冰冷的声音从机械傀儡上响起，竹璃儿愣了一下，随后冷笑一声，将整个傀儡收入自己的储物空间，大步跟了出去。
  大门忽然打开，靠在一旁的漪儿赶忙恭敬行礼，卡多看着院中，问道：“你姐姐呢？怎么没看见她，不是让她一直跟着辛铭吗？”
  漪儿低着头，目光闪烁，断断续续道：“姐……姐姐，她去追……皇子殿下了。”
  竹璃儿转过头，不忍再听她这拙劣的谎言。
  瞥了眼扭头看着别处的竹璃儿，卡多轻叹口气，没有过多纠缠她的谎言，道：“好吧，用你的能力，搜查辛铭现在在什么位置。”
  漪儿抬起头，直视前方，眼中红光大放，那些红光却在即将触碰到竹璃儿的时候消失不见，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给吞噬了。
  在她眼中，一面面城墙、树木、假山、宫殿被穿透，她的目光犹如一道无形的光线般，贯穿了整座王宫。
  每一层被她目光穿透的景物，都会在她脑中像一幅画般展现。
  一目望去，数十张画卷重叠着出现在脑海中，随着她视线的移动，这些画卷开始延伸，不时会因为失去了遮挡物或多出了遮挡物，而在两幅画之间凭空多出或消失一幅。
  画卷上：
  微风吹拂，鲜花摇曳；
  假山山顶，飞鸟鸣啼；
  河水小道，清泉流响；
  路过行人，千姿百态；
  越过诸多遮挡物，她的目光同时注视着几十个视线断层形成的画面，这样极度耗费力量和心神地使用恶魔能力，让漪儿的额头上满是汗水。
  虽然透视不算什么过于高深强大的能力，可为了早点找到辛铭，帮姐姐开脱，同时消除卡多大人的怀疑，漪儿选择的这种使用方法，是极度耗费心神与能力的。
  所谓透视，便是穿透一层层遮挡物，看向自己想看的东西，最终所看到的，也只有一副场景。
  可她却担忧因为拖延太久，导致卡多大人追究姐姐的责任，所以选择了这种速度最快却也最耗费心神的搜查方式。
  同时将视线所穿透的每一层遮挡物的景象，呈现在脑海中，她穿透了多少层景象，脑海中便有多少幅画卷呈现。
  毕竟只是未曾接受过正统训练的普通魔裔，还未等她找到辛铭，她眼中的红光就开始逐渐黯淡——她越过了自己的能力界限。
  漪儿银牙紧咬，竭力保持着能力，可越来越强烈的不适感和眼睛逐渐疼痛的感觉，都在告诉她：她无法供应如此强大的能力消耗。
  顾不得擦额头上的细汗，漪儿微喘着气，目光缓慢移动，硬撑着搜查着辛铭的位置。可随着红光开始黯淡、收敛，视线最远处的一副画卷消失在她视野中——她的能力，开始变弱了。
  随着最远处的那副画卷消失，其他画卷仿佛排着队一般，接连从她脑海和视野中消散，她所能看到的尽头，也从王宫外围，快速收缩。
  不……
  不能消失！我还没找到他！
  失魂落魄地看着面前的庭院，漪儿剧烈地喘息着，她的眼中已经没有红光，她的视线也只能看到面前的场景。
  透视，失效了！
  找不到皇子殿下的话，不止是我，姐姐也会被追究的……不，不能！
  漪儿双拳紧握，睁大了眼，想要继续探查，可她的眼中未曾再度绽放红光，只有水滴从眼眶滴落——眼泪。
  卡多面色不悦地看向她，刚想开口，突然看到她眼中红光大盛，比最初使用能力时还要强烈。
  卡多转过头，看到金发少女闭着眼靠在墙边，手中握着一根银色锁链，锁链的另一端伸入漪儿背后，消失不见。
  “你在帮她？”
  金发少女睁开眼，玫红色的眸子带着笑意，看向肥胖的中年人。
  “也是帮你。”
  中年人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走到她身边，和她一起等待漪儿的搜查结果。
  没多久，漪儿抬起头。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