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亲事

  海兴星云府余家
  余家的老夫人收到宝贝孙子的消息,想着这几天从惠城就该到海兴了,一年未见,她想念的很,又想着在余珂回来之前,赶紧把之前与阮家隐晦提及的婚事给定下来,便叫了些相熟的夫人过来办起了赏花会,算是做个见证。
  余氏,是海兴星云府创立百年的酱料老店,从第一代的老酱发家,每一代家主都是兢兢业业恪守本分,但不知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错事,上天从未眷顾过,始终是子嗣不顺。
  余珂的爹娘很早就过世了,他的祖母不得已重新出山,替当时年仅十岁的余珂守着这一片疆土。虽说余珂长成了众人口中心比天高眼睛里不装人的纨绔少爷,却因为富贵的家世,仍旧是一众夫人眼中,女儿的好归宿。
  万华堂里这时候正是一片欢声笑语,众人自然知道余家老夫人是什么意思,余珂早就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不过是为了这余家的万贯家产,想挑个门当户对的罢了。
  刚刚好因为赈灾一事,阮余两家都得了守备府的嘉奖,这会儿定下亲事,也算合适。
  午饭过后,各家的夫人小姐都坐在一起说着闲话。不知道刚才哪句话说道了余家老夫人的心上,笑了好大一会儿还停不下来。
  正说着笑话呢,一个小丫头神色慌张的从众人背后跑了进来,在余家老夫人身边的贴身丫头小红耳边说了几句话,小红立时脸色就不好起来。余老夫人看到这两个小丫头在一遍窃窃私语,便开口问了起来:“说什么呢,还怕我老婆子听到了不成。”
  厅里所有的人因为这一句话都纷纷看向了她,小红脸色微红,可当着众人的面她实在不好把那小丫头的话原封不动的说一遍,便轻轻的说道:“是少爷来信儿了,说过两日便能到海兴。”传话的小丫头不解的看了小红一眼,被小红一个凌厉的眼神吓了回去。
  余老夫人听了可高兴坏了,“哎哟,这小兔崽子,总算是回来了!”
  下头的夫人们也是一个劲儿的顺着余老夫人的话说:“可不是嘛,余少爷可算是回来,年少有为啊。”
  “是啊是啊,比我们家那个不成器的可强多了。”
  一年前,余珂带着几个随从出海去了,谁不知道余珂和郡王府那位世子整天勾搭在一起,除了吃喝玩乐,旁的一概不过问,别说叫人有接近的念头,躲都躲不及,可这样一个在星云府知名的纨绔子弟,有了振兴家业的想法,还是很得他人欣赏的,大概就是那句话,浪子回头金不换吧,毕竟余老夫人年近八十,不再像从前那样硬朗了。
  “行了,那小子什么样子我还能不知道,你们这么夸他,被他听见了尾巴又要翘到天上去了。你们稍坐坐,老婆子是老了,这一会儿工夫就腰酸背痛的。小红,快扶我回去躺会儿,红林,把各家夫人都照顾好啊。”
  看着余老夫人慢慢的踱步进了里间,各家太太也识趣的散了,去了外头赏花,雨过天晴的午后,空气中散发着阵阵花香。
  堂中众人瞬间走了个干净,鹅黄衣衫的少女紧张的情绪松懈了一些。扭头看了看仍然在喝茶的母亲,重新低下头,看她新做的镶了东珠的缎面鞋去了。
  红林本以为人都走没了,刚想转身回里间去,看到还有一位夫人没走,愣了愣,示意小丫头换杯热茶。
  里间
  余老夫人刚坐定,便黑了脸,“说吧,出了什么事。”小红想老夫人不愧是老夫人,她已经努力表现的么没有异常了,还是被看了出来。余老夫人斜眼看了她一眼,想着这丫头真是怎么教都教不出来。
  那送信的小厮从侧门进来,得了吩咐必须把信亲手交到余老夫人手里,这才等到了现在。一夜的奔波让他眼神倦怠疲惫不堪。余老夫人看着信,从刚开始的担忧到暴怒,到最后忍无可忍把桌上的杯盏狠狠的摔了出去。
  堂中那位夫人嘴角动了动,起身说道:“媪萝,回家。”
  在海兴,有的家族靠的是庞大的家世和尊荣的身份闻名天下,就比如崖仙郡王府。而有的则是靠欣荣的商铺和百年的经营,就像星云府的余家。
  而阮家只是一个小富之家,要不是因为有一双好学得体的儿女,光凭着阮老爷阮歆那一点生意,是不可能让阮家享有名望的,而最近阮家得以吸引众人的目光的原因,则是因为阮家的夫人在赈灾中用自己的名义,捐出了比余家还多一倍的善款。
  阮媪萝紧跟着自己的母亲,到底还是没忍住跑上前去与那大红罗裙的阮夫人并肩走在一起,小声问道:“母亲,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阮夫人停下来,看了看女儿姣好的面容,原本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缓和下来,起了打趣的心思:“怎么,还没嫁过来就担心婆家的事儿了?”
  “才不是!”少女撅了嘴,“我只是看到那丫头传的话明显不对嘛。”
  “你以为那些夫人都是瞎子呢,原本我还不确定,看来又是那余珂闯了什么祸,本想他这次出去能做什么大事,看来也是高看了他。”看着自己如花一般的女儿,海兴学府里名声最高的才女。将来真的要嫁给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吗?
  可转念一想,余老夫人之前同她不过也是开了个玩笑,两家的话也没说到明面上,沉默才能保得住两家的颜面,况且今儿也只是把他们叫过来聊聊天,就算自己的女儿入了余老夫人的眼,这件事情也还要再好好想想。“好几天没见着你哥哥了,他最近忙什么呢?”
  阮媪萝看母亲谈论此事的兴致不高,思绪便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自然也就没有听到自己母亲在说什么。
  倒是身后的蓝衣婢女开口说到:“学府刚刚开课,少爷最近在学府里准备年中考核的事情。”
  阮夫人瞬间停了下来,扭头看她,又看了看还在神游的阮媪萝,眉头微动,不知为何,她觉得有些怪异。
  说话间,几人便到了门口。那跟车的侍从把脚蹬放到地上,恭敬的说道:“夫人小姐小心。”
  此时余家的花园里正唱着大戏台,她们也算是不告而别了,还是快快离开的好。侍从不知道他们家夫人为什么这么早就出来了,还想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儿。就听着阮夫人说道:“快些回府,看这天气又要下雨了。”
  侍从应了声是,关上了车门。
  万华堂里,余老夫人得了阮家母女已经提前离开的消息,一怒之下,连拐杖都扔出去了,砸坏了好几个夏商馆的瓷瓶
  快入夏的时候,总是阴雨绵绵,余珂不安的盯着窗外,不知道祖母看到信后有什么反应,他最担心的就是不知道回去了该怎么面对大力的娘。
  街上的小贩因着下雨没有出摊,街上一片冷清。老街光滑的石路被雨滴冲刷的颇有些新意,一辆载物的马车慢悠悠的过来,穿着蓑衣的老人带着斗笠,悠哉的抽着烟斗。这座古老的小镇,此刻在余珂的眼里,也没有那样让他感到厌烦了。
  他的样貌像一个孩子般稚嫩,其实已经二十好几了,自从父母双亡后,他的人生便只有祖母一人。祖母本来早就不问家事,可他岁数太小难以继承家业和对抗那些落井下石的世人,所以拖着年迈的身子,督促他考太学,拼劲了一身力气,守住了余氏百年基业。
  祖母说:海兴余氏,不能再他这一辈败落,可他终究还是让祖母失望了。
  浑噩日子的代价是看着同窗一个个成了家中的骄傲,而他却变成了一个不学无术的草包。至此,他便再没有拿过书,他痛恨这些,厌烦所有不明所以的眼神。直到去年,祖母大病了一场,痊愈之后,他便带着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偷偷离开了家。
  “祖母,孙儿错了。”余珂闭上了眼。湿润的风裹着些青草香从窗口吹了进来,这个少年在这一刻,立志成长,不再纵容心中那团无名火烧下去,他的心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