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大势所趋

  “小爷,睡得怎么样?”
  小渠走到我身边,他身上穿着一件防化服,上面还带着些许泥土,看样子他已经再度下过墓室了。
  小渠身上也是有伤的,但他这种人工作起来就真的和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让我不得不赞服,总之,我是做不到这一步的。
  而且,我的心思原本就不是那么的单纯,对于这个工作,现在虽然谈不上多么热爱,但也不是怎么讨厌,但若是让我全身心地付出,为了社会主义考古学的进步而奋斗终生,那真的有些太假了。
  同时,昨天发生的那件事情,让我真的有些心灰意懒,没法子了,我这种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习性在短时间内应该改变不了了。
  后来在两年后的一次聚会上,老白和我聊起昨天的事儿,说某某某被当作老虎打下来了,我当时就只是笑笑,两年后的我能看得开,但现在,我还只是一个刚出学校大门的孩子,肯定不能和这些老油条一样云淡风轻,懂得承受和学会麻木。
  我没搭理小渠的问候,肯定是他或者老白故意吩咐的,让我跟个傻叉一样睡在这里,当然,我不会去反思自己为什么睡得跟死猪一样机器在你旁边开动人来人去地走动居然还没醒。
  那条小溪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向下的斜面,原本隐藏在地下的朱门也已经裸露出来。
  一时间,我觉得有些唏嘘,
  我是见识过陈道人墓室里的神奇的,比起上次那位明朝王爷的墓,陈道人的墓地更诡异也更可怕,而且,这还是我没完全走遍墓地的前提下得到的感触,事实上,我应该只是和小王在墓地外围一小段位置上溜达了一下。
  但,
  千年前你那么牛逼又有什么用呢?
  大型机械的进入,各种科技设备的探测,生物化学科研者们的加入,
  足以让千年前的陈道人都无可奈何吧。
  再牛逼的人,也不可能预知到后世的变化居然会如此之大。
  工地上外围有工棚,有专门的休息和吃饭的区域,我要了一份盒饭一个人蹲在工棚外面吃完,然后随手一丢,又走到了工地上。
  我没看见老白,但看见小渠带着自己手下人似乎是在做着什么成份分析。
  这时候,我忽然又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余的人。
  我清楚自己不该这么颓废,但我这个人就是这么一个死样子,嘴上不停地感叹着我没用我要努力,但之后还是继续得过且过混着日子。
  好吧,我就站在工地上发着呆,没人需要来跟我请示什么,我也有自知之明没去乱指挥什么,大家都很忙,且忙得井然有序。
  半个小时后,老白找到了我,对我道:
  “小爷,我们该进去了。”
  他不是喊我一起下去,而是喊我该拿出发丘印了。
  我点点头,拿出了发丘印。
  然后在此时,四周聚拢来十多个人,有些人我见过,有些人我没见过,但我清楚,他们都是发丘一门的人。
  发丘一门现在的发展轨迹有点像是“蓝翔”或者“新东方”,但还保留着属于自己的神秘和圈子,我觉得可能再过几年,国家会开设一个专门的研究所,就叫“发丘天官文物科考局”,把我们彻底地收编了。
  我觉得我爷爷之所以不选择进城继续执拗地住在乡下,可能也是不愿意看到有这一天吧,门派的传承,其实还是需要依靠底子和传统的力量,否则这魂就散了,徒剩一具空壳,还有什么意义?
  “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我举起发丘印喊道。
  “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四周一圈的人一起双手抱拳喊道。
  周围还有不少工人和其他研究人员,大家都看向我们这里,没有一个人脸上露出了不屑和嘲讽之色,恰恰相反的是,我在他们的脸上看到了羡慕。
  都是圈子里的人,他们或多或少也是听说过一些传闻的吧。
  “小爷,你还要下去么?”仪式结束,老白问我。
  “要。”我说道,我已经迷茫了这么久了,傻站着这么久了,总不能现在就盼着吃晚饭吧?
  “好。”
  老白点点头,又下去安排了。
  然后,我看见在塔吊机的牵引下,红色的朱门被彻底挪开,同时,好几辆挖掘机在后段进行着挖掘。
  老白是下过这个墓的,而且也进入过深处,
  所以整个墓室的大体格局他都记在心里。
  我们这次不再是小分队进入了,我们能够更保险得多。
  保险体现在哪里?
  体现在那条神秘的河被直接挖开,同时有水泵直接把里面的水抽出来,一开始出来的是水,后来就是黑色的东西,给人一种汽油的感觉。
  这应该就是小渠所说的沉淀在河水最下端的有害物质了。
  为了把这些玩意儿完全抽出来,水泵连续坏了五台。
  两个耳室也被从上面挖穿,很夸张的是,小渠直接带人拿火焰喷射器将耳室内的植被全部烧毁。
  工地上的普通人很多,所以小渠在这方面并没有托大。
  当年,汉末赤眉军起义时,数万人一起挖掘汉代黄陵,吕雉的尸身经过特殊的防腐处理并没有腐烂直接被乱军拖出来XX、、OO了,汉武帝的陵寝也被翻了底朝天。
  但当年赤眉军挖掘这些皇陵时也是损失惨重。
  而在两千年后,
  时代变了,
  一切都变了,
  我们没损失一个人,
  却已经像是在拔钉子一样将一个一个和地危险环节给剔除掉,
  然后整个墓室的一切防护措施都将失效,
  墓主人隐藏在最深处的东西将像是叉开大腿的流莺一样,任我们采摘。
  我有些悲哀,尤其我的手中还握着发丘印,
  我一时间有些迷茫,
  或许,
  我们是真的落后了?
  可能,
  我们终究会被这个时代所淘汰?
  陈道人的搬山道士,现今名气最如火如荼的摸金校尉,昔日呼朋唤友的卸岭力士都已经见不到传人了,而我们发丘天官,无非是依靠着洗白之后的身份为自己又争取到了一些苟延残喘的时间而已。
  一念至此,
  我忽然想到了每次遇到可能会影响发丘天官声誉的事情时老白那愤怒咆哮的反应,
  我有些理解他了,
  他爱他的身份,也忠诚于他的传承,
  他会不惜一切,
  去将发丘中郎将给传承下去。
  大势所趋,
  但人力,
  到底可不可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