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章:烛影摇红

  昭明太子神态自若,慢慢呷一口酒好像对他的回答并不关心。没来由道:“说吧,你去天虎城有什么好玩的事?”
  开始不知所措的秋白商回过神来,当初和太子的关系好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他现在终于明白了。芧塞顿开的秋白商嘿嘿陪笑道:“有啊,在那个鸡爪山黑罪山庄的门口碰见了一个黄衣女子。”
  展颜的昭明太子带着几分调笑道:“哦?你霸王硬上弓了吗?”
  大公子秋白商不容易转开送命的话题,续道:“殿下可知道那女的是谁?”
  隔三差五来妓院的太子忽然有了兴趣,开金口玉言让他说下去。
  钟鸣鼎食的尾随汉秋白商续道:“就是因为您斩了守城不当让盘蛇山乘虚而入的少定城前任城主,使她伺机而动行刺的那位,抓到她之时,您当初还佩服她为‘女中豪杰,可惜不青红皂白。’还用宝墨写下《大乐阴阳赋》来羞……哦来赞赏她,还记得吗?”
  “是不是,背后背着一个大匣子,一面冰冷,负有些傲气,你父亲也查过,她与少定城前任城主的关系非浅,来报仇也说得过去,只过她现在修为今非昔比,倒是麻烦。”昭明太子微有苦脑道。
  “这件事,我会再让家父严查,抓捕此人。”秋白商立马道。
  “听说,你在自个府上受了惊吓,刺客抓着了吗?会不会就是那个七色虹翎?”太子问道。
  秋白商一口否认。开始实话实说,说出家父给他迎娶浩族圣姑,却被城玺发出来的剑气逐走,十分诡异。
  嘿嘿一笑的太子那里敢信他,平日里胡扯惯了,满以为不想接管重光城倅城主的事而发牢骚,或者是嫌弃浩族的圣姑长得丑。太子和气道:“好啦,好啦,行啦,行啦。在天虎城的条条框框可憋屈你了。”朝着东面隔壁喊一声。“嬮嬱,将嬿婉带出来。”
  话甫落,东厢一位女子应了句“哎”,随后有窸窸窣窣的声越来越近,隔门打开,两名绝色佳人迎面而来,只见她们鸦鬓轻分,一片乌云疑墨抹;娥眉淡扫,两弯新月如钩横。莲步款款,宛同细柳迎风;玉质亭亭,无异新蕖出水,丰神袅娜,清姿却恶太真肥;体态轻盈,秀骨仍嫌飞燕瘦。果然闭月羞花貌,无愧鱼沉雁落容。
  嬮嬱坐在太子旁边,勤快倒酒。嬿婉自然而然坐在秋白商旁边,秋白商只觉她吹气如兰,见她笑不露齿,十分俏丽。
  嬿婉开始用玉笋握住秋白商的手背,一股软绵绵而舒适之感送至心田。玉香体酥间,一同抓住杯子,将酒缓缓凑近他的唇边,很是受用。他的嘴唇碰到纤细的玉指,顿时觉得自从去了天虎城受苦后,从来没有像以前那样一起和太子逛妓院,今晚必定极其销魂。
  二楼分为东、西、南、北厢房,轻车熟路的嫖客们十分识趣,东厢房是一个谁都不敢踏入半步的地方,唯有西、南、北三个厢房有人活动。
  自从太子暗地里包了东面厢房之后,一般人都很少将二楼当做寻欢作乐之所。
  妓院里,有一位黄衣男子,盘坐在没有人烟的东面桌子上,看着楼下春风丽景,不为所动。他只记得第一次从一楼稳步上来之时,全院之女,为之沸腾,挤的挤,扯的扯,压的压,拉的拉,若不修行中人,命就交给这群妓·女了。他叫颂情书,也是天下间女子所慕容的对象,包括但不限于市井之女、大家闺秀、千金小姐与金枝玉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春风妓院,妓子们也知道他是看上了这位烛影摇红,每一次来都往东厢的厅窗打坐坐一会,古怪至奇。
  妓子们的很厌恶,甚至夸大其词铺天盖地抹黑不男不女的“守东奴”,不是因为她冷漠不与人接触交流,而是颂情书每次来都是朝着东厢去,更为气愤填膺的是她又将追随的众妓·女拦截下来。
  长期在二楼东厢房的烛影摇红抱着剑靠在暗红的柱子上,对左手边在妓院桌子上打坐的颂情书像往常一样置之不理。
  闭目养神试图不愿看楼下风情万种的颂情书,突然道:“无论我们儒门怎么做,都弥补不了你的损失,还有伤害。”
  烛影摇红瞳孔半收,仿佛有一段切齿的过往。秀眉一挺,瞳孔放大,历历在目的血腥场景令她脸罩寒霜。她最后轻轻闭上双眼,关了不住脆弱的泪,不再像之前那样冷冰冰的,破天荒头一次轻轻低“哼”一声,却带着嘶哑。
  不顾儒门声誉,每隔半个月来一次春风妓院的颂情书一脸无奈,但让她开口已经不易了,趁热打铁劝道:“如果当是我去旁敲侧击打听妖界的底细,那该多好。”
  “不,当初是我执意要去的,并不是替你,如今你贵为颂座,还屡次来三番来风月场所,我替之前的我,感到不值。”烛影摇红声音沙哑,似男非男,似女非女,语气依旧透着冰冷。
  与她同为儒门的颂情书一听她开口说话,先诧异不已,尔后疑惑不解。诧异的是眼前这位昔日关系较好同修的声线嘶哑,男女难分,原来这就是一直找她回儒门不肯的原因,也是数次询问罹难不开口的原由。疑惑的是,什么我替之前的我?颂情书心想:“我与她被世人认为是一对璧人,她对我如何,我怎么不知,可现在我越来越琢磨不透她,琢磨不透她遭遇,她是一个性情中人,在这里定是保护一个人,难道与姬嬮嬱有关?”
  一想到这里的颂情书突然张开双眼,温色道:“你失手后,采轮回到底对你了做什么,为何你的……你的声音变成这样。”说到最后一脸同情又不可思议。
  “我若告诉你,你是否保证从此以后不再来这里打扰我们。”烛影摇红的声音如同太监一样难听。
  “那我宁愿不听。”说完,任性地抓住她的手,就要带下楼去。“走将你带回儒门龙渊圣口。”
  “不听?你以为我下次还和你好好说话。”她甩开黄衣男子突如其来的手,眼神冷冽。
  “好吧,你说,我洗耳恭听。”双眼含有怜悯之色的颂情书发现抓着她冰冷的手臂,她既然不像以前一起相处那时脸红扭扭捏捏的。
  当年妖界战败后,五步妖篁被剑宗、儒门龙渊圣口、紫微宫的人打成重伤,之后消声灭迹,儒门龙渊圣口的主事临江仙多次派人调查无果,过了数甲子,最后派颂情书追查下落,当时烛影摇红请命替了颂情书去。但是事事不如人意,烛影摇红一去不复返,这世人所皆知的。
  烛影摇红开门见山道:“当年我根据残余的线索,潜入黑罪山庄,发现了那三位女庄主像是妖界之人,可是不知道为何她们失去妖元。当时我就想方设法留了下来,和她们一起在庄上生活,只希望探出口风,找出五步妖皇所在。可惜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我和她们慢慢也成了好姐妹。有一次,她们找我教吐纳真气如何修行,我当时见她们就算学了人类修行之法也无法发挥,就毫无防备地指点她们,没想到她们的姿质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很快登堂入室。那时四个人在一起说说笑笑很快乐,快乐到我几乎忘了我带着任务而来,直到有一天,那三个妖女带回一篇长赋,名为《大乐阴阳赋》,她们与我一起参透了里面内容,结合成心法,日日夜夜修练。”
  颂情书道:“《大乐阴阳赋》?这名字很熟悉,似乎……”
  烛影摇红打断他道:“似乎什么,那赋的右下角就有你的手笔,字却不是。”
  颂情书道:“平时我从来不写赋的,写的最多的是情诗,抄最多的也是先人的情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烛影摇红道:“赋当然不是你写的。当时我不敢问她们如何得到的,怕打草惊蛇,知道我的身份,我便从“重光倅玺”四字深进调查你的落款来历。”
  颂情书道:”我想起来了,那底字是太子将一块白玉双灵马玉给我镌刻了“重光倅玺”,可能是他将倅玺落款在在赋下,但这也没什么。”
  烛影摇红道:“根据我的调查,太子手上这白玉双灵马,也就是如今送给秋白商那块。之前是在一位地方官上手,他审判一案,收没了一位村妇手上的白玉双灵马。后来我顺藤摸瓜追查到那村妇,便得知原先是宫女,在皇城内捡到那块宝玉,潜水而逃出宫外的。你可知,是谁掉?”
  颂情书道:“难道是闯入皇宫的飞贼,逃脱匆匆忙忙时掉落的。”
  烛影摇红道:“没错,我去了一趟名盗雅贤集的住所,看见墙上皇宫的地图,起初怀疑是他,后来发现他只对偷画感兴趣,我便查到他的徒弟浩宵云的身上,原来她对你镌刻十分仰慕,想用上品的宝玉送讨好你,获得你的欢心?
  颂情书道:“我与浩姑娘只不过是点头之交。”
  烛影摇红不屑道:“关我什么事,我告诉你这一些事,就希望你对我死心。好好珍惜你的身边的人,同时也不用打搅我和姬姐姐。自从我一出现后,早就用信寄回儒门龙渊圣口,表示已经退出。”
  颂情书道:“姬姑娘的来历不明,你怎么会相信她,况且说保护她。”
  烛影摇红厉色道:“她才是我天底下最信任的人,而不是你。”
  颂情书喃喃低语道:“你的心性怎么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