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章:选择

  到了最后,这位脾气很拗的珑璇玑扯不下脸向自个半个徒弟询问,只能在认输了。可心有不甘,瞪一瞪站在妻子旁边的齐暄曜。
  齐暄曜观察师父不善的目光,有自知之明。
  岭中只有他们四人,人迹罕至,倒也不让珑璇玑丢失了颜脸,按照公平规定,如若对方解不了毒素,便全程交给起初下毒者解毒,以防胡花下药,这样方才显现出水平。
  珑瑸琦在比赛中取得和局,是他率先将冷冻的拎狐狸拿出来,交到让自己时常闲言冷语的齐暄曜手上,是要看看他有何本事起死回生,本来珑璇玑夫妇对两人的比试希望不了了之,以免伤自家和气,可这个含着珍珠出生的珑瑸琦可不屈不挠,非一睹为快他是否有能力解毒,如果没有,那算故弄虚玄,相当于考试作弊。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赢得这场比赛。下毒天下第一。
  珑璇玑也想看看他是不是有两把刷子,能奈在在那里。任由儿子出言中伤齐暄曜,一向正派并长期受到他们父子嫌弃的齐暄曜忍气吞声,默默走向寒冰冻体的两半身狐狸,从囊括中掏出针线,谁想一向自负的珑瑸琦却是哈哈大笑,显然是说这种方我爹也试过,头尾兼顾白费力气。
  坐在大厅太师椅上珑璇玑嘴角一抽,望向贤惠的妻子,嘲讽道:“玲妹,我们教的徒弟可真笨。头部与脚下中的毒,只能用两种药。这两种药药性相冲,不和一并施为,也不能先施这个取长补短,然后施那个割肉补疮,更不能刮开青肿的表皮,让鲜血汩汩渗出,这样空气便有机可乘跑了进去,那就情况大为糟糕,大罗金仙难救这一层我也想过了。我今日就要看他如何能够医治好他自己下的毒,力挽狂澜。如果医治不好狐狸,那么欺师之罪,油然而生,我可以名正言顺将他逐出师门去了。”
  瑶琳玲心慈手软,面对一个亲生,一个捡来的,当然是选择了前者,平惜的日子里,什么事情都令齐暄曜让着珑瑸琦。日积月累,这样也使珑瑸琦变得自大,两人若是论心性,其实,她早已经看明白了。只是天下可父母心,谁都想儿子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活下去。而珑璇玑是寄以一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夙愿,当然,这一种是毒龙。
  高阳当空,厅里的温度渐渐升变,齐暄曜站在原地不动,手上抓着一团线条,另一只手拈着一根银针,看着一体双分的狐狸所流出来的冰水渗透了平铺在桌子上的布料,又扫一圈坐在椅子的三人,有期待,有嘲笑,有不屑。他开始神色坚难,心思泉涌:“我该怎么办?谁能告诉我,我若将这只狐狸缝合起来,并且医好。那师父对必恨我至及,师兄更恨我入骨,至于师娘,可能有不少迁怒,只是她不流露于表面。齐暄曜啊!齐暄曜啊,你从小被人家捡来扶养,可有报答过人家了?前半生的冷言冷语而已,如何受不住。一条狐狸生命而已,如何比得过‘家人’的尊严。”举棋不定的他,又低下眼眸看着桌子陈放的狐狸,只见它一双眼睛睁开着,保被冰冻时候的恐惧、求助、挣扎看着自己。他透过薄薄的晶莹冰块,那一层何尝不是自个影子,仿佛解救它就释放自我,冰块即将融化了。又暗付:“如若不抢救它,必死无疑,是为我而死,师娘常说:‘医者父母心’,我如果顾及别人的感受而丧失一生命,那还算医者仁心吗?呵,可我是抓它来喂毒的,先是伤残它,然后救它,这已经不仁不义了,对待小生命不仁不义,那我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出来对待别人。”就在冰块消散之际,沉思的人针来线往,迅速将狐狸肚子与内脏缝上,双手如鸡逐米,拆东墙补西墙,配药、调药、手法如火清纯,出神入化。
  完成伤口后,狐狸奄奄一息,他不敢也没把握将臃肿处割开,只见他从头顶拔出一根银针,随后两针,靠近火烛烧烤,最后数十根,有条不紊也扎在狐狸脸上与腿上。少顷,银针变黑,拔出来放在桌子上一盆药水里渗泡,接着又是一次次的轮回。
  躺在桌子上半身不遂的狐狸毒素终于完全清除了,只是失血有点多,没有生命危险。
  珑瑸琦面变难看,不可思议,这种法子从来没有学过。
  珑璇玑大惊失色,并没有觉得齐暄曜医好狐狸有什么高明,这种针法谁都会,可是能吸出毒素的不知名的银针可不一般。他缓缓看了一眼瑶琳玲,像是怪她让齐暄曜赢下解毒的比赛。
  瑶琳玲没有发觉父子的神色,而是一脸小高兴,因为若是将狐狸交给自己医治,恐怕束手无策,对齐暄曜施计手法十分了解,但对狐狸身体内的毒素却是摸不着头脑,不由好奇问道:“暄曜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包扎了狐狸伤口,齐暄曜敞开心扉道:“先前,我发现这只狐狸埋在古道仙坊的染料池里渴水,不久后,它的脸上开始青肿,我便断定他是对原料过敏,可身体上并没有异状。我心生一计,便把抓它起来,关在笼子里,比赛之前,我先溉它一口染料,然后将染料涂抹在脸上,让把脉者察觉不出身中何毒,若抽身体血液和脸上毒素一检测,会给人中毒的视觉。其实只是过敏,而这种又极难医治。”
  珑璇玑恍然大悟,破天荒对从来没有说过太多话教过多少本事的齐暄曜问道:“那下面又是另外一种毒素了,据我诊断,脚下的毒平和而积重,难以袪除,面上的毒流动而薄弱,易袪又生。这是怎么回事。”
  “上面与这只狐狸的体质有关,只因它喝下染料。袪除过敏之毒,肚子的染料厚积薄发,给人以为双管齐下是行不通。至于脚下的毒素,我是长时间给这狐狸吃了一堆补药,补药吃的太多,引起身体发胖,所谓七分补药三分毒。毒素越多,自然而然让这只狐狸身体上薄弱的内丹可以自动从尾巴捂下将毒素排出体外,我从中扎了针,让毒素停歇,又给诊断者另一种错觉。”齐暄曜缓缓解释道。
  从这一刻起,齐暄曜完全成为珑瑸琦的死敌,师父更是冷眼相待,师娘与他想的不一样,对待如平惜。
  山林下,颢梅听着齐暄曜将比毒说了大概,齐暄曜反正只挑顺耳的话说,只讲师娘心疼珑瑸琦,比毒让家人难堪的事只字不提,有八成家丑不可外扬的保密。
  颢梅生长神医奇岭,修行之地在庄严的百花谷。对这半个娘亲很关心,什么事都问个明白,特别是她没有血缘的宠子过头的爹,还有那个半半拉拉关系的不知道是哥是弟。她生活在谷中学习人类的礼仪廉耻,繁文缛节,身体除了能幻化为梅树之处,其他和人类无差别。
  齐暄曜面对颢梅的好奇心,总是不接话,步伐加快,将这位飘然欲仙的女子丢下。仿佛一对兄妹,妹妹硬要哥哥讲故事,不讲还不高兴,愁眉苦脸,欲要打人。还好颢梅忍住动手了。
  他们已经到了一座山山道上,颢梅突然站住问道:“这个好像不是去凌云阁的方向。”
  齐暄曜道:“去凌云阁之前,我先去一个地方,你先回去吧,保护好你娘。”
  颢梅努了努道:“我娘让我保护你,怕你遇上盘蛇山的人。”
  齐暄曜不耐烦道:“你娘更须要你,我去去就往凌云阁,在那山头只寄一句话。”
  颢梅道:“那我在凌云阁等你会合。”
  齐暄曜急道:“也不行,万一我和你在一块被我师兄撞见,那你就更危险了。”他一说出这话立马后悔不已。
  颢梅就事论事道:“师兄?我刚刚问你我爹和我哥的事,你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你师兄是我哥,为什么撞到就危险了。”
  齐暄曜真想用手掌狠狠括几括嘴巴。这样的事也能说漏嘴?
  颢梅顺藤摸瓜道:“你若不说,我跟你到底。”
  齐暄曜神色茫然,似是陷入回忆当中。
  颢梅摇一摇他的肩膀凝噎道:“你不是说,娘很疼哥哥吗?为什么遇到哥哥有危险?你一定有很多事瞒着我,神医奇岭为什么荒废了。齐大哥,我虽然是百花谷的人,但我的根在岭上,他们分散了,我也有知道的权利。”
  齐暄曜叹口气,无可奈何道:“我可以出来给你听,但听完,你立即回仙荷池去。”
  颢梅小鸡啄米般点头答应。
  齐暄曜回忆道:“自从,我赢了比赛,你哥便心生不瞒。表面上和睦相处,我以为他释然对我的讨厌,不料想他偷偷将一种剧毒下到我饭菜当中,当时失了戒备,便中下剧毒,师父不闻不问,只有师娘替我解掉,如果没有她,我现在早就成孤魂野鬼。后来我才知道,那种剧毒是珑家压箱之宝,从来没有在我面表现过,连比赛也没有。那时候我便落下一种毛病,长期不能碰草药,只能听师娘讲解那厚厚的《药典》上奇花异草的形状,于是,我鉴别草药的能力逐渐提升,少了与你哥下毒比赛,那段日子是我最想要的。”
  颢梅的双眸看见他深然而往,不禁起了羡慕之心,但又想想哥哥给他偷偷下毒,很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