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出口

  找人回到洞中时已经响午了,肚子太饿就吃昨天所剩下的酸枣,勉强度过。
  不过吃的好多顿酸枣未免也太反胃了,于是就到涧边抓鱼,四个人每人握着刀剑,这边叉一叉,那边投一投,都快把整个涧的水搞浑了,亸髫小孩叉不到鱼就生气地咬牙咧着嘴,捡起鹅卵石狠狠“咚咚咚”地扔进涧里,那三绺栽头运气比较好,就叉了一条好鱼,拔起宝剑乜斜着头看着鱼,带有欢欣地自赏其果,穿剑的鱼身鲜血直流锋尖,簁簁的鱼尾似乎屈服他的胜利,他叉到鱼之后就往洞内跑,其他小孩看见他叉了一条好鱼像一群采花的蜜蜂周旋着盛开的花朵,回到洞中。
  那洞原本是有人居住的,所以有些锅、碗、盆、灶、箸等等之类的。三绺栽头他从小跟他娘屁股后面,做菜会一些。于是四个小孩七手八脚的宰鱼、刷锅、生火。
  那舐指小孩嘴比较馋,就想早早地去洗个盘来待盛。将坛啊碗啊盆啊瓮啊箸啊,左掀右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还有一根试毒的银针,那家伙拿着玩半天,就收入自个囊括。最终好奇地把手伸入坛子里摸摸,里面好像细小砂礓,抓一把就上来看,高兴地喊了起来:“嘿!这里有米!这里有米!”
  他们一听就赶紧过来,毛圬小孩也伸手进坛子去探探,果言不虚。他们手舞足蹈,蹦蹦跳跳起来,就将米下进锅里煮,盖好锅盖。
  忙忙碌碌地搞了半天才做好,换成大人们早就能做好几顿的菜了,虽然做的不是很好吃,但也勉强入口。
  时复一日,自从掉下来已经有三天了,每天不是抓鱼为食就是掏鸟窝,谷底幸好没有豺狼虎豹,不然这些孩子早就命丧黄泉了。这几天除了在四周活动之外,就是在涧边洗澡。
  先是,三娘被这些孩子追杀。她是从涧边喝水到下游便折向茂林,由于那林子太过于茂密,而且有荆棘粗大,别说不得藏身,连挤进去一点都扎死人,如果有利斧在手的说,那还差不多。
  何况是个苟延残喘的人。于是她就反回半里路,扯一根藤蔓握在手里边爬,伤带来的痛苦把她折磨死去活来。
  毒素攻心的疼痛,缝隙里的蛇咬破眼球的疼痛,被一群孩子戏弄从山腰上掉下来摔断双腿的疼痛。她还是死撑活着,活着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报复。
  所以想尽办法躲过那群孩子追杀,折回爬到一棵树下,就拿着藤蔓甩在树枝上,单手抓住苦力地往上攀,十分坚难的事情,她还是忍痛完成了,收了藤蔓。就这样足足在树上呆了两天三夜不吃不喝。
  直到第三天,三娘忽然苦笑自言道:“哈哈哈!三天了!三天了!我的内力恢复原状了,哈哈哈哈!死小孩,我看你们这次怎么逃。”每一次的笑声,都会刺穿痛她的心窝,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只要能报仇,疼痛在心和没了眼睛不算什么。只见她起内力气劲吸另一颗树上的鸟窝,抓住鸟蛋就吞下去。
  在这里几天来,早就瞄着那鸟巢,只是没有内力摺取鸟蛋填充肚子而已。她在树上运内力击地下,身子也投了下来,内力所至,身子轻轻地降栖在地,没有任何的伤损,身体周围叶子略微吹扫。
  她想那群孩子诡计多端,于是不想浪费任何内力,加上双腿已废。她依然匍匐前爬,再去寻找食物填饱肚子。
  那三绺栽头与毛圬小孩在洞内玩的不亦乐乎,只有亸髫小孩坐在床上抚摸被襆发呆,好像在怀念什么。而舐指小孩则是蹲在涧边玩水,左手在水里拨来拨去。
  此时的涧边,一阵阴风吹了过来,那舐指小孩一回首目逋,看见是三娘爬来不善,想必是索命而来,立即拔腿扭头就往洞口跑,单目怒气充斥的三娘那肯放过他,只要一伸手就能把那孩子一掌拍个粉碎,不过她没这么做,不是因为她好心,而是她想一点一滴的将这个孩子折磨至死。
  只见她只手一伸,内力摧动真气汲取逃跑的小孩,想吸在自个手里再折磨至死。三娘的眼睛一闭,疾风吸尘与杂物一呼导致舐指小孩脸立即栽倒在地。
  “不要!不要!”惨叫地扒着鹅卵石刷手,一个又一个。舐指小孩的衣服、头发皆被吸舞动狂乱,他努力翻起身子来,小脸朝天,边喊“啊啊啊”边哭着蹬腿。
  他随手抓一块鹅卵石使性子“咦”的一声丢向三娘,胸膛的囊括中的银针被吸了出来,吸力所至而飞奔。三娘的眼睛是闭着的,是故怕沙尘渗入其中,没看见那些飞来的东西。白色的银针穿沙尘而中三娘的紧闭的眼。
  “嗞”
  三娘感觉痛苦来自闭着那只眼,用手捂住,惊觉血液汩汩,她杀猪一般的惨叫,嗥吼声荡漫谷中之际,打算起掌击杀那舐指小孩,不料使性子飞来的鹅卵石砸在扎眼的银针上,那银针穿颅而过,这时候的三娘痛苦达到了极至了。
  先是,在洞内的小孩子们闻见喊声与吼声,拔刀执剑连忙出来,看见地下重伤的三娘炰虓不已,心也怖然。
  手捂着血眼的三娘怒火与仇恨已蒸发到最高的顶点,一起掌便疯狂地乱击,舐指小孩在银针入他的眼的时候就跑开了,但三娘誓要歼灭这些孩子,失去了视野的她,导致轰炸无果。暴然便豁开一切内力去吸纳周遭的小孩。
  登时,一股卷风内力自三娘体内暴出,谷上的云雾被搅失散,太阳竟微然地照进了谷底。
  刚刚出洞的仨小孩与想逃离的舐指小孩被卷风波及,霎时间措手无谋,任凭吸附向前,唯扒磝石与抓树。
  他们的力量有限,握不紧手上兵器,便各自放开刀剑,被吸引的刀剑自顺地穿在她身里,她的内力吸势立即断开了,一把刀贯入在咽喉,两把剑戳穿在锁骨上,死亡的风声在此时此刻缓缓停下来,寂静了,连鸟声已没了,从此禁言的炰烋只留荡在奈何桥下的奈何。正是:
  为己谋利千般态,嗔则起气将侬挥
  不管义结与金兰,黄泉幽郎不待陪
  忍辱负重来平仇,强把内力来逼摧
  狂风咆哮玄黄走,气卷沙尘鹅卵堆。
  枉费一生好绝技,使于行恶性命没
  乱世不修功与德,休怨此生命运亏。
  且说这四个小孩看见三娘死后,终于松一口气了,过了好几天他们开始想家了,就在这四周逛一逛,看谷内有没有出口。
  森林与山壁都挡住了去路,根本找不到出口所在,只是舐指小孩找到一种能吃野菜,其他小孩不信他,他就咧着嘴道:“我看过我娘采过这种野菜子,她每次都上山采一簸箕柦在肩上,一边簸箕坐着我,一边簸箕就放这种野菜柦往集市卖。”众人听他这么说就信了。于是采来下锅当菜。
  兔腾乌飞赛如梭,日往月来,迁时岁改。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半年的光景已过,虽然三餐不饱,但也饿不死,本来稚嫩的脸经过半年吃这种粗粝食物变成清廋且略黄色。
  此时他们的内心只有一个想法,便是找谷口出去。四人晚上商量已定,明天又要寻找出口去。前前后后找不知多少回,依旧没有找到。四人甚是失落,觉也睡不着,饭也吃不香的饭。
  一天,毛圬小孩像以往那样采野菜,一旁哼着小曲,一旁拣起已拔的野菜,他目不经意间,看见有蜜蜂采花,于是跟了过去,想捣个蜂窝分给大家吃吃。只见那嗡嗡的蜜蜂飞进石壁的杂藤里,他折来一个棍子,拨来拨去,挑开那块杂藤。
  毛圬小孩张口惊奇地发现没有蜜蜂窝,只有一块约有七八尺的劈壁黑幽的洞口——一线天。
  只因先前藤蔓青萝蒙茸杂错未发现,现今他可高兴坏了,连忙回去叫其他人过来看看,四个人围着也不敢深进,少时,涉数步其中抬头时,好像白天已经被掩没了,两边的通天的壁垒感觉快塌下来一样,他们谁进去一会都吓得够呛的。
  “这个深邃通道与挤窄的双壁会不会是通到外面去?”那舐指小孩道。
  “都听我的,不管这通道能不能去外边,先闯一闯,我可不想待在这里,你们谁和我一起去就准备多点食物带在身上,以备用,怕到时会饿死在里面。”三绺栽头迈一步道道。
  众人听信三绺栽头所言,回去洞内吃饱食物,便来到涧边拚命地叉鱼,饭也提前煮,能有用的都带上,捣来的鸟蛋装口袋里与每人盛一碗饭端着,从山掉下来老八的刀、三娘的剑、洞里的奇剑、金刀都带上。
  陆陆续续地进去了。他们的身子比较小,进去十分容易,里面的上坡下坡太多了,还有许多石仔,把他们的脚扎的生疼。
  有一些石壁太窄便用利刀劈砍,砍累了就到宽处换人上前。但有些地方实在劈不开坚石块,便从上面坚难地爬过。但由于体力没有大人有气,也不知走了多久,停下来歇一下,又走一会又停,这样走走停停十几次。
  已经响午了,他们吃了所带来的食物,午饭吃毕再继续穿越那二三尺宽的通道,一直到将晡时分。
  “咦,前面看见天了!”那三绺栽头喜道。其他小孩也欢呼了起来,便排着小队加快步伐前行,也用不了多久就看见绿油油的树了。
  他们的脚步走的更快了,挤身一出,竟是一片森林,他们以为还没出谷,就再往前方走,穿了森林之后,发现与以前的谷不一样,走着走着能看到村子了,他们可高兴坏了。这村子的模样是:
  茅屋纵横,披衣耸肩斜稻干。柳树垂丝,青草款款拂依旁,埂条梯田,嫩嫩勃勃九畹层。翠鸟栖柳,雄雌缱绻细语唤。深口古井,绠汲柦水旋转忙。乡道不平,土墙廋黄。
  “是个村子,太好了!”三绺栽头手舞足蹈喜道。
  其他小孩也乐了。终于走出了那只有中午的太阳光的谷了,他们欢欣一会儿,便向村子走去,他们离村子不是很近,只不过眼前的梯田阻隔着。
  梯田上有老人正在兴锄起土块,他们看见了便从埂子上绕过去,想上前问这是什么地方。老人是带个尖子竹篾帽子,背对他们,看不清相貌,不过根据身形可以知道应该是耄耋之年。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人听见埂子上的草有人走动蹭蹭地响,还是他自言自语感慨起来,一壁厢垡土块,一壁厢道:
  小时读书,长大懂事。
  也要学文,也要学武。
  文武不就,回做农夫。
  夤夜秉烛,也看经史。
  清晨早起,也读诗词。
  做起农夫,确实辛苦。
  也要戴笠,也要兴锄。
  日烘人烫,汗滴脚趾。
  袖口擦额,来回排土。
  低田种稻,高田埋薯。
  大的给人,小的给猪,
  薯藤喂牛,也给人吃。
  黄脸清瘦的一群孩子听老人说的话甚是有些趣味,特别是三绺栽头,他上前作揖问道:“敢问,老爷爷,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老人停耕愕然回首,众儿只见他:老脸皱黄,如风刻壁镂痕貌。双目略陷,葩华白障摭黑眸。笑口开起,齿经残年剩三颗。脱帽搧凉,白发盈头龙钟状。
  “嘿嘿嘿!你们是谁家的孩子呀!不上学?还武刀弄剑?”老人用尖顶竹篾帽摘下来搧了搧风,并没有回答他们,只是笑着脸质问。
  “我们被坏人抓了,半年才逃出来,如今都不知道家在哪里。”舐指小孩直率道。
  老人端详片刻,初以童言多诈为乐,谛听移时,睹其语真切,况手有非常之器。自念深川大泽之中,古灵异怪幼兽何其多哉,唯恐此乃山精鬼崇所化。计先探其虚实。
  “小娃们,那你们还记得你们家乡叫什么名字?”老人看见他们衣裳褴褛,刀剑紧握,话中挑逗且真诚,开口直接问他们。
  “我记得!我记得!我记得我家有一口水井,我娘还不让我靠近。”那舐指小孩道抢着道。
  “我也记得我家门口有一颗老杨树。”三绺栽头道。
  “我记得我家有一个大大的红柱子。”亸髫小孩跟着道。
  “半年前,我记得我在一个房间里练写什么字来着。”毛圬小孩道。想着想着他竟想的入神了。
  老人看他们所言风牛马不相及,便有些心疑了起来,放下锄头,再盘诘孩子们的父母名字,以及他们的名字,没一个答的上来。
  众小孩半年的谷底生活全把家中的地址与父母的名字全忘了。
  老人摇头无奈地叹气,响半才道:“这样吧!旰昃将至,想必你们也饿了,你们跟我进村吧,我带你们去会一位道士,说不定他能帮的上你们。也是缘分啊!他刚好今日在我屋舍为客,明天他便离开了”
  他们听老人这么一说,也是半信半疑,有个摸摸蓬头,揉揉小肚,心里有些说不上有何芥蒂与生份,于是屁颠屁颠地跟着那锄地老人家往村子去了。
  老人带他们走进村里,柦水在巷的大婶,瞟眼打量着他们,栓牛于棚的牧童,时不时看向他们。泥巴戏玩的孩子看见他们手上的漂亮的刀剑,屁颠跟着他们。好像是村子里来了贵客那样。
  他们边走边看,来人跟着越多,走了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座破烂的草屋,想必是老人家的住所,停下来了。屋内出妙龄女子,迎接老人家道:“伯伯,你回来了。”
  她一边御下老人家的锄头,并用一块丝麻制的小手绢给从田里赶回来的老人家揩汗,又打量一下众小孩。
  老人家对身边众小孩道:“你们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先进去一会儿便出来。”不待众小孩回复,径直进屋去,只有一群刚刚跟来的村里小孩搭理他们玩耍。
  村里的老幼男女甚是好奇这福地之外的来客,议论纷纷。他们见那叔公与女子在屋里谈了一会,才开门将他们延入庭院,只见这地方:
  花盈槛,草围缸。颓垣败壁,破扉裰窗。残几与少凳,无人常坐久生尘。窗光尘飞暗暗,网织垆边蛛戏坛。
  “小妮子!快去请橐钥子道长来。”老人对身旁的孺慕且水灵约十九岁刚刚御锄的小女孩道。
  那青涩的小妮子应声去了。
  老人又慰藉他们道:“你们暂且在此少憩片刻,橐钥子道长马上就到,哦!对了,若你们不嫌弃这里寒酸,今晚便先住下吧!”
  “这里为什么有那么多酒坛子?”毛圬小孩指垆阶问道。
  “唉!我弟弟平生最爱喝酒,可是最后把自个喝死了,所以留下了这些空酒坛子。”老人哀道。干皱的脸庞愠色戚戚。
  移时,一道闲情逸趣的声音缓缓传来:
  “茫茫玄光照空晖,世世益落绕飞青,徘徊九崖神辉耀,幽虚负影载天明。”
  被老人称之为小妮子的姑娘带来一位老者,那人金色的程子衣袭身,头带一种黄冠,手握拂尘,甩披于肩,长的鹤发童颜。
  村人各各都恭手败颡行礼,作揖不住,可见那道士在村中甚有地位。
  众小孩眼睛打量小妮子带进来的道长,三绺栽头好奇问道:“你是菩萨?还是道长?”
  橐钥子见这群可爱的小孩子都忍不住笑了笑。
  “请求菩萨道长帮我们找回自个的家吧。”三绺栽头急道。
  橐钥子道长一边颔首与老人对话,一边仔细打量他们一番,见他们所言辞端庄,叹惜便道:“贫道没有这能力,无法以真元追朔记忆,更何况不是追朔自己,如果你们真想找回自己的家,我带你们去便去天虎城求助。我与天虎城东道主有些关系,也许可以帮助你们追朔过往,找到家的方向。”看似说给孩子们听,实则是说给那老人听。
  “如果天虎城的人帮不了忙或者不肯怎么办。”那小妮子问道。
  “那我会保举他们进天虎城修行,只要自己修为达到炉火青纯的地步,应该可以的。”
  “天虎城,重挫魆都邪魔,名震天下的天虎城么?”老人的神情高亢起来道。又疑问:“他们这么小,恐那里不会收他们吧!”
  “可我们也不知道天虎城怎么去,你能带我们去不。”亸髫小儿道。
  “正好我也要去天虎城拜访,你们不妨跟着,若东道主不答应帮助你们,届时,天虎城招募新弟子了,便可以进去修行也无妨。”橐钥子道长清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