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气劲!
血色充斥了整个茶馆,以至于白刑泡好的茶都沾上了血腥味。但他却并不介意,依旧津津有味地品着茶。看着地面上那个被血液激发的阵图,正在闪烁着白光。光芒愈发炽盛,射出一道道光线,在茶馆里交织缠绕,像是有千万条蛇在撕咬,顷刻间,血色褪去,一个巨大光炉悬浮在半空,在炉子内部,有三片茶叶,根根挺立,缭绕着淡淡的血气。
白刑大手一挥,将那三片茶叶吸到掌心上,仔细端详,嘴角渐渐咧开,一颗颗白牙从红唇间露出,还沾着一些口诞,鼻尖轻轻抽动,贪婪地将茶叶上散发的那股有人血腥味吸入鼻腔,细细体会。浓郁的生命力似火山爆发一样,涌入白刑体内,满头银丝无故生出了几抹黑色,他看上去更年轻,而他只是闻了闻茶香。
“真是好茶啊!”白刑忍不住赞叹。
“既然是好茶,那是不是要招待一下贵客呢?”
平静的语气,有些懒散的声音,在白刑的耳畔响起,毫无预兆,就像忽然吹来的一阵风,本不应该引起关注,随风而去便可,但这风却吹的白刑心底发寒,他怔怔地注视着手心上的茶叶,还在。那声音从哪儿来?
白刑深吸一口气,双拳握紧,闭上眼睛,不在用眼去看这个世界,而是依靠感觉,难以捉摸但确实存在的感觉。世界开始变换,他仿佛找到了什么,那是一条路,不知通往何处,他的意识很自然地便迈开了步子,走上了那条路,一步踏上去,他莫名有种超脱的感觉,仿佛路的尽头是永生。
白刑的步子越来越快,浓郁的生命力吸引着他,他要往前走,一直走到路到尽头,看看永生到底是什么?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是一瞬间,也许走了一辈子,意识的旅行时间总是模糊的,但这都不重要。因为他到了,看到了一了墓。巨大的棺材躺在已经挖好的墓坑里,打开了棺盖,里边铺满了银针茶,还有各式各样的茶点,棺材上方还立了一座碑,碑上写着“白毫老人白刑之墓”。
“找死!”
白刑声如惊雷,唇舌之间绽放雷光,将眼前的一切景象撕裂。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目光如剑,向前方刺去,整间茶馆都被这目光震碎,木屑纷飞,在天空如狂风暴雨般洒下。三道人影并肩坐着,手里捧着茶,惬意地品味着茶香的悠远。相比起来,暴怒的白刑就像一个被气坏的小屁孩,可怜,无助,还有些可笑。
“人生的尽头就是死亡,哪有什么永生。或者说,死亡本身就是永生,你的这一生在最后都回馈给了自然,你的肉体会成为大地的养料,你的灵魂会坠入轮回开启一段新的人生,你的精神会得到传承被世人所铭记,这才是你想要的永生,而不是靠着夺取别人的生命苟延残喘。”张月给白刑倒了一杯茶,说道。
“你们就是因为这个要来杀我的?自持正义?不要在这里恶心人,每个人都在为了活着而努力,少在这里讴歌死亡,死亡意味着终结,轮回的人生也不再是你,而是另一个人。谁愿意自己的灵魂成为其他人?谁愿意自己只是活在了人类的记忆里?活着才是世界最值得追求和珍惜的东西!而你们却要我死?可笑!”白刑看着他们,这三张熟悉的脸,每一张都宛如凿进了脑海里深刻,就在刚才,他确定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们。
啪嚓!一块剔透的碎片从张月举杯的指尖迸出来,插在松软的泥土上,茶水顺着玻璃杯的裂缝中流出,弄湿了张月的手,“真正在糟蹋生命的人是你,有多少人经过刚才的阵法变成了你的养分?你有什么资格讴歌生命的伟大?几百年的岁月,你都活到了狗身上了吗?原本,你应该死的更早,若非我们临时发现了布置在整个城市的大阵,你现在可没办法在我们面前讲道理。”
“我可不记得,你们有过机会杀死我。”白刑从蒲团上站了起来,那如茶香一样悠长绵远的威压再一次笼罩而来,天地色变。阳光不再,被滚滚而来的乌云和雷声取代,一瞬间,天地间失去了光芒,“这里可是我的底盘,你们太自信了,年轻人。”
张月摇了摇头,黑白瞳不知何时睁开了,他看着白刑,笑道:“你错了,这里是我的地盘。”
话音一出,天地突然开始愤怒了,一道白色雷霆突然劈落下来,千万丈长,要将天地都劈开似得。白刑还没反应过来,当雷鸣在耳畔响起时,他眼前已经只剩下白光了。白刑呆呆地站着,周身布满电光,带着一阵焦味,衣服被烧毁了大半,露出了大片焦黑的肌肤。
奶妈喝完最后一杯茶,擦了擦嘴角,不耐烦地看向张月,“说完了吗,你们废话真的太多了。”张月无奈地笑了笑,不多说点废话拖拖时间,眼前这个局面可不太稳定,但现在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现在便开始真刀真枪地硬干吧!
奶妈起身了,娇小的身躯站在张月和老黑两个大男人面前,却有种让人跪伏下来的冲动,一头秀发在风中漂浮,她今天穿着一件宽松的t恤群,长长的衣摆遮住了小短裤,露出两条圆润笔直的腿,外人看来这是很秀身材的装扮,但对于奶妈来说,这样穿不过是因为打起架来方便。
白刑动了动身体,将那些该死的电光震散,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前的一切都让他一头雾水,他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陷阱,一个埋伏许久的陷阱,什么时候埋下的,怎么埋下的,对于此刻来说都不重要,他首先得跳出去了。所以,不等奶妈动手,他先动了,一步迈出,天地间的距离无故缩小了,仿佛不管多远,只要白刑迈步,那边只有一步的距离。
拳头,山一样的拳头,砸了下来,空气被清空了,这一片空间直接被压缩成了真空地带。奶妈失去了她最得力的助手,外界的气用不了,那就用体内的气,她鼓起腮帮子,对着白刑的一脸,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气流旋转,形成一个小漩涡,瞬间将那些被清出去的气吸了回来。白刑庞大的身体被冲回来气体凝住了,出拳的姿势就这么僵在了半空,虽然只有一瞬。
轰!拳头依旧砸了下来,大地塌陷,方圆数千米掀起了层层土浪,气劲冲起千米高。老黑和张月迅速飞上高空,躲开这狂暴的力量。奶妈只动了一小步,她躲在了白刑的身下,这里是绝对安全的地方,因为白刑不会让气劲伤到自己。
气劲还在肆虐,白刑的这一口气还没能去完,体内的气如长江奔腾,隔着皮肉都能感受到其中剧烈的震动。但奶妈知道,越是强大的攻击,体内气的运行就越容易出现漏洞,只是强者往往可以隐藏这些漏洞,比如白刑。但白刑强大的是身体还有那从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战斗直觉,而不是灵魂力。所以一切漏洞,在张月眼里都清晰可见,也意味着在奶妈眼里清晰可见。
奶妈的手从白刑的胸口处划到小腹,做了一个劈砍的动作,五指并拢如刀,用力刺去。噗的一声!震动停止了,白刑体内奔腾的长江被截断了,气体逆行,直接攻入心脏,他猛地往后退开,路上洒下了鲜红的血液。“我变弱了?”
白刑低头看着胸腹那道长长的深红色划痕,喃喃自语。这是不可思议的,他不是第一次和奶妈交手,他清楚奶妈的天赋和实力。也许,多年后,这个年轻的小姑娘会超越自己,但不应该是现在,他竟然在第一个回合的交手就落了下风。
奶妈的手有些疼,特别是方才并起的五指,现在她连握拳都在颤抖,但比起白刑要好上不少。刺客最必要的素养就是抓住时机,得势不饶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刺客其实很流氓,很无赖。
奶妈动了,身隐于风,意凝而不露,在白刑眼里,她彻底消失了。战斗本能和直觉会帮助他规避危险,但那是在心足够冷静的时候。奶妈的第一下已经让他心乱了,这个时候,本能和直觉反而会害了他。
白刑闭上了眼睛,仔细地感受着四周,很快,他感受到了异样的波动,是在右边,他毫不犹豫地往左边垮了一步,但这一步没有跨实,那巨大的脚悬停在半空,看上去很是滑稽。白刑收回了步子,往后挪了半步,又往斜后方跳了一步,他感到周围都是风险,因为,风,无处不在。
在他踏出第五时,真正的风找到了他,缠住了他的脖子,顺着他跨步的方向,轻轻一甩便将他砸到了地上。烟尘中,奶妈的身影显露出来,双腿正缠着白刑,将他压在地上,双掌按在他的后脑,劲力在掌心凝聚,正打算轰上去,却又退开了。
下一瞬,无形的劲力从白刑后背冲天而起,天空的乌云被轰开了一个大洞,阳光从其中射出来,照在白刑身上,暖洋洋的,但他心却是冷冰冰的。白刑从地上的人形大坑爬了起来,看向站在高空的张月,那双黑白瞳盯得他心里发毛,也许从一开始真正需要对付的不是那个小姑娘,而是这个从头到尾几乎没有出过手的张月。
感受到白刑的目光,张月很不要脸地躲到了老黑的背后。“敢情你让我不要出手,就是为了这个?”老黑诧异地偏头看向动作极快的张月,问道。
张月也不否认,非常坦然地点了点头,“当然,刺客游走输出,肉盾保护辅助,这不是刷boss的常规套路吗?”
老黑摇了摇头,张开火翼,将张月保护了起来,自己则是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用鼻孔对着白刑,虽然这个模样在别人看来,其实很幼稚,甚至有些滑稽,但老黑觉得这是一种蔑视,应该是很帅,所以摆得很自然。再说,他自己也看不到自己的样子。
“躲在别人身后很舒服吗?小眼睛。”白刑冷冷地说道,一边说,一边迈开大步跨过了数千米的距离,实实在在的一步登天。感到那压迫而来的气息,老黑身上缭绕的火焰雀跃起来,那是一种兴奋的情绪,他双拳紧握,挺起胸膛,傲然地迎向那滔天的气势,但他没有出手,因为不需要。
奶妈从来没有离开过他周身一尺。
风,又变得狂暴了。天上的乌云被吸引过来,在天空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是闪耀的雷霆。白刑身上那破烂的衣衫被疯狂地吹拂,拍打着他强壮的身躯,发出啪啪啪的声响。他依旧找不到奶妈,或者说,奶妈此刻就是那乌云,那雷霆,那狂暴的风。
轰!
雷光撕裂苍穹,从漩涡中坠落下来,撞上了狂暴的风,凝成一个巨大的直径百米的雷球,也不管张月和老黑两人,当头砸了下去,大地瞬间被清出了一片空地,方圆千米,被大火席卷,寸草不生。更不要说此刻在天空中疯狂肆虐的雷霆,空气中都满是暴躁因子,在碰撞,在挤压,在融合,冲击波席卷,乌云渐散,天地间一片清明。这时,太阳终于可以展现出它完整的身姿,但比起方才的雷光球,似乎少了几分威势。
张月和老黑从一片落地的黑色羽毛中走了出来,赤裸着上身,裤脚上还燃着火,身上冒着青烟。老黑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虽然对自己的样貌没有什么影响,他又俯身借着张月裤脚的火焰点了一支烟,叼在嘴里,说道:“我平时是不是太纵容她了?这是谋杀亲夫和亲弟啊!”
张月和老黑要了一支烟,也借着裤脚上的火点燃后,才将火焰拍灭,惬意地吸了一口,“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高空,白刑头上的短发根根直立,背对着太阳,将他衬托得如同神袛,但如果可以看到后背那一片焦黑,还有淡淡的血迹,便知道他到底有多狼狈,他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的力量,神色愈发难看,浑浊沧桑的眸子里闪烁着淡淡的恐惧,“我真的变弱了,为什么?你的攻击,不应该这么轻松就打破的防御。难道,先前,你面对我,还敢留手?”
奶妈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隐于风中,寻不得踪迹,“我敢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你要不要试试?”
“别嘚瑟,你的左手还能动吗?”白刑淡然地说道。
风中,奶妈捂着自己软绵绵的左手,她的手臂骨已经全部粉碎了,此刻正像一滩烂泥挂在肩膀上,右手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满是血痕。方才的碰撞,她被白刑缠住了,雷光中硬抗了一下,那平实的一拳,却差点把她打成肉泥,若非及时爆掉了左手的骨头,削弱了拳劲,她现在应该已经粉身碎骨,湮灭在自己轰出去的雷光中了。
“你猜猜?”奶妈轻飘飘地挥出一掌,气流凝聚,化作一道飓风直刺白刑的心脏。白刑连忙后退,不敢硬撼,同时大手探出,直接穿透飓风的中央,气劲从掌心吞吐,嗤啦一声,天空上多了几道细细的裂缝。
奶妈脚步在风中虚幻地舞动着,别人看不见她,但张月却看得很清楚,此刻的奶妈就像是在舞池中央翩翩起舞的舞后,举手投足潇洒自然,却自带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他忍不住问道:“奶妈以前是不是学过舞蹈?”
老黑吐出一口烟,笑道:“何止啊!你的老姐以前可是大小姐出身,别说舞蹈了,琴棋书画,吹拉弹唱,贵族礼仪,她都会,而且顺手也教会了我。你忘了上回在欲之花的舞会上,我们的风度了吗?你姐她啊,是真正的贵族。不过,她有一样,不好。”
“什么?”
“咳咳咳,说实话,你姐她读书不咋地……”啪的一声脆响,老黑脸上多了一个通红的掌印,顺带着连嘴里的烟都飞了出去。
张月默默地闭上了嘴,方才奶妈本来要拍出去的手掌,转换了方向,顺手就甩到了老黑的脸上。他心里暗暗念叨:战况这么激烈,怎么还有空打队友?
天地之间,时不时传来一声震响,从天边打到地下,尘土飞扬,碎石乱舞,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的云层也会被莫名其妙地吹散。战况陷入了僵持,奶妈也没有余力再分心了,
老黑和张月已经抽完了一整包烟,地上却只有几个烟蒂,因为过不久就会被风吹走。“真的不用我出手吗?我感觉不太好啊,奶妈打生打死,我们几个在这里抽烟,我有点过意不去。”
“差不多了,做好准备吧,争取一击必杀,绝对不能让他逃出去。不然永无宁日的将会是我们。放开身心,一定要挡住。”张月拍了拍老黑的肩膀,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拍屁股的灰尘,目光遥遥望向高空,落在那和奶妈碰撞的白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