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 第贰叁零章
薛螭听到这话，愣了一愣，接着便满脸惊奇地望向贾琏。
贾琏被盯得浑身发毛,脸上的认真表情差点没维持住；接着,那长年累月的经验便告诉他，面前这小子这般光看不开口,十有捌.玖是在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偏生,他奈何不了对方……最后,贾琏只得主动问道：
“师弟,你这什么眼神啊？”
“我这是惊讶哪,琏二哥。”薛螭似笑非笑地调侃道，“我完全没想到你居然会问我这个问题——我原以为，琏二哥你会直接就认定我是当和尚当傻了呢！——啧啧，俗话说得好,士别三日、就当刮目相待哪！”
被说中一开始的想法,贾琏尴尬到不行，只能干咳了两声以作掩饰。哪想对方不知收敛,越说就越离谱。不得已，贾琏佯装生气地板起脸,道：
“好了啊,越说越没边了——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你哥了！”
“是是,我不说了！琏二哥你别生气！”薛螭笑嘻嘻地道。其实他心里也是有在掂量着的，绝不会真把人给逗得恼羞成怒。
——这也是贾琏总拿薛螭没办法的原因之一。
“也别给我扯那些有的没的了——刚刚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刚刚的问题啊……”薛螭下意识地摸摸下巴。
贾琏亦不是那种毫无眼色的人，见对方一副像是有难言之隐的模样,心下一突，随即压低声线道：
“莫不是……不能说的？”
薛螭瞅了贾琏一眼，摇摇头道：“也不是不能说啦，就是……”有些不好说而已。
——更准确地说，是不晓得该怎么说、说到哪个程度。
薛螭在心里衡量了一下，又好生斟酌了一番语句，方道：“我这么说，琏二哥你可能不太理解——我其实并没有打算做些什么。我会这样做，全是因为我是‘转世灵童’。”
——是的，薛螭思来想去，最终决定就点明这么一句。
毕竟，他总不能去老实坦白，他是为了防范于未然，所以就先一步做足了“姿态”吧。
这回答显然是不符合国.情的嘛！
至于薛螭为何特意点出这句，自是有他的考量在：
上辈子有这么一句话，叫“屁股决定脑袋”。简单翻译过来，便是一个人处在怎么样的位置，自然就会有怎么样的想法。
由此，亦产生了一条经久不衰的梗：一个人骤然转换了身份，于是屡屡做出各种叫人啼笑皆非的事。旁观者目瞪口呆，偏偏当事人却一无所觉——这就是因为旧想法跟不上新身份的缘故啊！
同理，对于贾琏乃至那些夫人们来说，车夫是一个“下等人”。
而“下等人”的命，是不值钱的。
对现代人来说，这听起来十分冷酷；然而在这个年代，反倒是再“正常”不过了。
虽然，薛螭理论上是属于贾琏的阶层，但由于他多了一重“转世灵童”的身份，所以他的做法，就万万不能再像贾琏等人一样了。
否则，便会产生“违和感”。
因此，不管他真正的想法是什么，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首先要确保的，便是他对外的一言一行，得符合“转世灵童”这个人设。
事实亦证明他是对的——君不见，外头那些夫人，嘴巴再怎么嚷嚷，这心里哪有觉得他要坚持不见人到七七法会、这点不好？
——不过，这到底不是什么显而易见的情况，加上薛螭不好多说……贾琏能不能理解这话，真的得靠其自身的聪明才智了。
话又说回来，刚刚薛螭也不全是在拿话调侃贾琏——他是真的惊讶对方能这么想的。
这至少证明了，贾琏在面对一件事的时候，并没有太过想当然，而是晓得有意识地从现象去发掘本质。
有没有发掘出来是一回事啦。但能够用眼睛去观察、用脑子去思考，起码说明贾琏踏出了成为一个合格家族继承人的、很重要的一步。
——而这，亦是薛螭没有顾左右而言他，相反还特意隐晦地说了实话的原因。
如今看来，薛螭这一番苦心并没有喂狗。
贾琏听得这话，怔了怔，半低着头想了好久，他便模模糊糊地理解到“身份不同造成看法不同”这个核心点，更进一步得出“薛师弟的所作所为，俱是为了迎合旁人想象中的‘转世灵童’而已”。
想到这，贾琏就突然冒出一句：
“既如此，那些夫人缘何还要到山上来见你？”
薛螭心生欣慰，脸上却不显。他回道：“那些人如何想，是那些人的事；我如何做，却是我自个的事。”
听得这话，贾琏冷静下来一想，亦明了：是了，认可又如何？终归只有自身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贾琏望向薛螭，仿佛从对方的脸上，看见那坚守承诺的决心，不觉又暗自庆幸，他的姑母没应他的邀约上山来。否则可就尴尬了……
——只是决心归决心，现实的问题正如贾琏一开始想的，那般严峻亦难以逃避。念及此，贾琏忍不住迟疑地问道：
“薛师弟，那你现下……有什么章程吗？”
“先走一步算一步吧。”薛螭摇摇头，叹道，“若真避无可避，怕亦只能提早家去了……”
“……都是要避，”贾琏闻言，不由得头脑一热，脱口而出道，“与其回金陵，何不随我住到林家去？”
听到这个建议，薛螭顿时惊得瞪大了双眼。
——这回他绝对不是在装模作样的了。
要知道，薛螭发现了他的新金手指的时候，恰逢错过了“气运之子”林大少，又不甘心灰溜溜回家，这才卜了他人生的第一支卦。
这卦象也简单，只叫他好生“静候佳音”就行。
当时苦无对策的薛螭，自是依照卦象静候起来。万万没想到，这一静候，就候到头七法会都过了。
那佳音连影儿都没，那些育龄妇女却动作频频，这叫薛螭自我怀疑之余，亦不免思考起“后路”来。
——就是在这个时候，贾琏的拜帖送到了。
薛螭接到拜帖，当即便松了一口气：不消说，这准是他要等的“佳音”了！
联系到贾琏来扬州的目的，那时候的他便灵机一触——若是谋划得当，说不得，他可以借此机会，“被邀请”到林家去住呢！
当然，这想法虽不至于异想天开，但亦成败在此一举，薛螭万万不敢怠慢。于是他在回了拜帖后，便细细计划起来。
如何引导话题自不必说，薛螭甚至还给师侄儿安排了“戏”，好叫其在领贾琏过来的时候好生地“演”一场——若没有他的示意，他们大明寺，便是区区小沙弥，也不是谁都能这般轻易地套出话来的。
——眼见现下的“气氛”已经酝酿得差不多了，薛螭便开始准备拿话去引导贾琏想到并主动邀他去林家这桩了。
却不想，成功的果实来得那么快！快得叫人猝不及防！
——惊讶完的薛螭，自是在心中窃喜不已：看来他安排的那几场“戏”，演下来效果奇佳啊！
而贾琏可不懂薛螭那百转千回的心思。
话说，贾琏让薛螭去林家，不过是他突然萌生出来的想法。可话一出口，他便猛地察觉这事行得通：
一来，薛叔父委托他，回金陵时要带上薛师弟。所以不管师弟在哪里，最后都得跟他走——如果师弟与他住在一块，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二来，薛林两家也算是亲戚，这两年因为他的关系，往来很是密切。薛师弟作为小辈，住进亲戚家更不算违背了“不见外客”的承诺。
第三，若薛师弟住到林家，到底仍然在扬州，有什么事要到大明寺，来回一趟也方便。
贾琏这么想，也便这么说了。末了还道：“最重要的是，便是那些夫人们知道你在林家，我姑父姑母不点头，难不成还能踏进林家的大门？”
因计划进展得异常顺利，薛螭就感觉余裕多了。故而面对着贾琏的安利，他不仅表现得十分冷静，甚至还直截了当地道：
“这事不是你能做主的吧。”
这话着实是一针见血，贾琏当即便被噎住了。不过他的反应也是快，顿了顿便立即道：
“师弟啊，你也太小看自己这个‘转世灵童’了吧？”
不想薛螭还是摇头。贾琏见此，略略皱起眉，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顾虑？”
薛螭瞥了贾琏一眼，叹了一口气，回道：
“顾虑……这么说亦不算错——琏二哥你也说了，大家都是亲戚，我去亲戚家住一段时日、哪有什么问题？放在往日，便是你这般的‘先斩后奏’，我定然早就应了的。不过这回真的不行。
……我建议，琏二哥你还是先回去问一问吧——看看林夫人，尤其林大人的意思是怎样。”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贾小琏：姑父，灵童能来林家住吗？
林如海：我不答应！
薛小螭：∑(っ°Д°;)っ慢着，剧本明明不是这样写的！166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