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玖十章

  出于某种考量,张枢并没跟贾赦说清楚的,贾瑚“那方面”的天赋到底是高到一个什么样的程dù。
  其实当初嫡支的人跟张枢说的时候,张枢自个都抱着怀疑的程dù。因为按照嫡支的说法,瑚儿这种人,是有机会修那成仙之法的……
  成仙?那可比什么鬼怪之类的,更加让人不易接受。
  直到瑚儿遭到那“怪物”惦记、谋害,张枢这才有几分确信。
  他想:就是因为有这种程dù的成长性,瑚儿才会遭那“怪物”忌惮于是被“先下手为强”吧。
  这边贾赦知道自个嫡长子乃是因为“天赋”问题被害,真是既心痛又心塞。
  他这个儿子,多聪明!多优秀!多会念书!有这种继承人,他何须去羡慕嫉妒恨薛征啊!
  明明京城里有那么多人,说不得也有谁有这劳什子天赋呢!
  再者天赋这种东西,也不过是“有机会变得很厉害”而已吧;加上他堂堂的荣国府后人,会让自个嫡长子去当天师?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嘛!
  怎的偏生就……
  ――就、就这么见不得贾家好?!
  贾赦捶足顿胸地想着,又听张枢说道:“杞儿跟我说,那‘怪物’发现了瑚儿的天赋、又容不下瑚儿,那会儿已经有迹象要对瑚儿动手了――作为一个母亲,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件事发生,却什么都不去做。”
  说着,张枢狠狠地锤了锤桌子,愤恨道:
  “那傻丫头!怎么也不去想想琏儿?!”
  贾赦猛地想到什么,插话道:“对啊,还有琏儿……”
  仿佛知道贾赦要说什么,张枢抢先一步堵住前者的嘴,道:“不,琏儿一点天赋都没有,这点你可以放心。”
  贾赦:“……”
  “……那个傻丫头,丢下小儿子、丢下我们去做那傻事,居然还有胆子恳求父亲和我们几个当哥哥的,日后能照拂一下贾家!”张枢深呼吸一口气,缓了缓,最终总结道,“恩侯,既如今你好了,亦不枉……杞儿当初豁出命来……”
  贾赦听到这里,沉默了。
  虽则情xù起落了几次,但在他终于弄清楚嫡妻嫡子去世的真正来龙去脉之后,仍生出满腔的愤怒与苦闷。
  ――却无处宣泄。
  为何贾家会遇到这种事?
  这种远远超出人力可对抗的东西,为何会出现在人世间?
  如果没这种可怕的东西,他的一家人是不是就能齐齐整整安安稳稳?如果当年的张氏没有出手,她还活着,如今的贾家又将会如何?
  ……在贾赦无知无觉的时候,他的妻子为了他、他们的孩子、整个贾家悍然赴死。
  值不值得什么的,他没有立场去评论。但他想,他现在能恢fù“正常”,是不是上天有把这个傻女子的犯傻看在眼里了呢?
  ……可惜这些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
  张枢与贾赦,各自在心里怀念了张氏好一会儿,方回过神来。
  贾赦问道:“大哥,你们当年会选择离京,是为了避开……那怪物?”
  张枢点点头,说:“杞儿一开始回来说的时候,我们家都以为是恩侯你,乃至贾家出了问题、受了影响。但后面张家嫡支的人来了,指出并不仅是如此。”
  张枢开始列举,“不止贾家,我们比较熟的人家,像是四王八公等都受了影响……连我们张家也不例外。”
  “或者说,整个京师,都在那怪物的掌控之中。”张枢这么说――这也是嫡支一开始派来的小辈,看见城门就吓跑的原因。
  贾赦惊:“整、整个京师?!”
  “嗯,嫡支那边推测,那怪物应是布了一个‘大阵’,将整个京师包含在其中――不过这个‘大阵’是什么、布在哪里、有何用途……”说到这,张枢遗憾地摇摇头。顿了顿,他又补充说,“这个‘大阵’诡异的地方便是,在阵中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受到阵的影响。”
  贾赦理解:这或许便是那邪祟高明的地方。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的人,个个都怪怪的话,是个人都觉得有问题;但一堆人,只有小部分人怪怪的,反而不引人注意。
  ――就是这小部分人,正好是四王八公之类?
  “于是,嫡支那边以此作依据,认为只要离开了京城,所受到的影响,便会慢慢消失。”张枢说道,“所以我们几个兄弟便与先父商量,先父权衡再三,便拍板暂且避让这个决定,更令我们兄弟几人莫要太“上进”,凡事见机行事。”
  接着,张枢瞥了贾赦一眼,“又恰在这时候,恩侯你家就突然传出了那什么‘宠妾灭妻’的谣言。我觉得机会难得,就以此为借口,举家离京。”
  不过利用完谣言之后,张枢觉得妹夫那会儿傻乎乎的,应该是傻的不会去处理,便打算暗地里出手。没想到那会儿谣言已经销声匿迹了。也不知道是谁出的手。
  见大舅哥说到那谣言,贾赦觉得有点丢脸,心下便“关心”了几句老母亲的身体。
  张枢没理会贾赦的异样,继续说着当年事:“张家嫡支这个推测应是对的,在我们一家离开京城没多久,真的感觉好很多。”
  ――那真的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若勉强用言语描述出来,那大概就是,头脑仿佛清明了一些,眼前仿佛光亮了一些。稍一回想在京城的日子,更会隐隐产生“我那时候怎么会这么想”的感觉。
  不止张枢,张家其他人都有这种感觉。
  但就只有他们一家人,没有别人作为参照,张枢也不知道这其中会不会有张家程dù较轻的缘故。
  张枢对贾赦说:“在知道了离开京城能恢fù之后,一开始我是有一些打算的……”
  贾赦问:“大哥是想,劝那时候的我离京?”
  “亦不光是你一个。”张枢点点头,说,“不过,我只是一开始这么一想。”
  “……想想就好。”贾赦表示理解,“这事,是真不好办。”
  ――便是那时候的贾赦“脑子不正常”只当自己是个纯粹的纨绔。可就是因为纨绔,才不可能离开京城这个最是纸醉金迷的地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