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走投无路
临近年末，天气不好，加上最近时局动荡，宫里一般不会邀请官宦女眷，除非特殊情况。
云琇虽然身为侯府夫人，但未封诰命，几乎不进宫，对宫里所闻都从平康郡主嘴里知道的。
可凌骁不一样，他听说宫里是是非非少说十余年，当然也是郡主的功劳。
他下意识拉住纤细的腕子，低声警觉道：“称病，不能去。“
“可??“
云琇翕翕嘴，正犹豫，门廊下传来老嬷嬷的声音：“云夫人，今儿下雪，九皇子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想起焕哥儿和九皇子年纪相仿，说孩子多几个玩伴才好，怹老人家惦念您家两位小哥儿，请夫人和孩子进宫赏雪。“
这话无非两层意思，一太皇太后心疼九皇子，想找给皇子找个玩伴；二太皇太后一直记着凌家两个小小子。
前者好说，可后者值得仔细推敲。
自从平康郡主头疾频发后，一直歇养畅春园，很少与外界接触，更不提进宫走动，老侯爷坚决反对带孩子进宫，只要太皇太后不提，凌家揣着明白装糊涂，得过且过。
云琇趁老嬷嬷说话的空档。翻了翻黄历，普通日子，没什么讲究。
为何要孩子进宫？别是鸿门宴??
“云夫人。“老嬷嬷在外面催。
“嗳，就来，“对方容不得云琇多想，她给凌骁递个眼色，抽出手，披件斗篷出去，“得太皇太后惦记，我家两个不成器的小东西顽劣，没规没矩，怕进宫冲撞贵人。“
老嬷嬷是老人精儿，上下打量云琇，笑道，“夫人别见外。太皇太后喜欢孩子，年纪大了，嫌宫里冷清，也不愿理会是非，只想膝下承欢。“
膝下承欢为何承欢别人家孩子？
云琇不敢表露心迹，顺着嬷嬷的话，叠声说是，又给春柳使眼色。
春柳立刻进屋，没一会出来，手中多包鼓鼓的银子，塞到老嬷嬷怀里：“这是我家大奶奶一点心意，请嬷嬷喝茶的。“
老嬷嬷看看银子，又看向云琇，心里明镜儿似的，推却道：“夫人。使不得，老奴不过替太皇太后传话的。“
云琇笑道：“嬷嬷，天寒地冻，劳烦您亲自跑一趟，我心里过意不去，一点茶钱，您别嫌少。“
鼓鼓囊囊一包银子，至少二百两。
老嬷嬷放在掌心掂量掂量，语气顿时缓和不少：“夫人，太皇太后在宫里等着，您要不赶紧换衣服随老奴走一趟。“
“我正有此意，“云琇点点头，“就是两个孩子，实在去不得，劳烦嬷嬷一会在太皇太后面前美言几句。“
老嬷嬷装作关心的样子，问：“两位小哥儿怎么了？“
云琇讪笑，编由头：“孩子想去畅春园，我家侯爷宠溺，便叫人送去。老大顽劣，夜里起来尿尿发现下雪了，趁奶妈睡着，把老二叫醒，屋里暖和不觉得，穿着单衣跑出去，还好小丫头机灵发现得早，可还是受了寒气，天亮时就发起烧。“
老嬷嬷“哟“一声：“两个孩子都病了？“
“可不是嘛，“云琇凑过去，故意压低声音说，“为这，方才侯爷还在发脾气，我没少吃挂落。“
老嬷嬷半信半疑，哪怕她知道忠毅侯就在屋里，也不可能开口证实，只问：“可请太医看过？“
“已经请大夫看过了，“云琇唉声叹气，“您来得及时，再晚点，我就随侯爷一道看孩子去了，怕您扑个空。“
她一口一个“侯爷“，凌骁在屋里听着无语，心想平时没少拿他做挡箭牌，好人坏人全是他。
转头，云琇进屋，脸上笑意不见，蹙眉对凌骁说：“我是躲不掉了，你记得打发人去畅春园跟婆母通气，防着宫里又去那边接孩子。“
“我知道怎么办。“凌骁看着她，叮嘱，“倒是你，一个人进宫万事小心，能脱身早点回。“
云琇边换衣服边说知道。
冬季的皇宫即便在白雪的覆盖下，依旧掩盖不住磅礴气势，又隐约带着一股颓败之气。
云琇心有戚戚焉地跟在老嬷嬷身后，想了一瞬，明白这股颓败从何而来，从宫门进入到后宫甬道，除了她俩，没看到其他宫人，巨大的宫宇像座魅丽空城。
她的身影没入后宫甬道的同时，消息很快传到御书房。
汪福小跑进殿，跪安后，禀报：“皇上，太皇太后的人方才来报，说忠毅侯的夫人已经进宫，不过??“
景文帝抬起眼眸，“不过什么？“
汪福老实回答：“不过就一人，未带孩子。“
“哦？“景文帝尾音上扬，半笑不笑搁下笔，“皇祖母同意了？“
汪福点点头：“说是两个孩子夜里病了，不方便外出。“
“夜里病了？“景文帝冷哼，“病得好巧。“
“可不是，“汪福顺话道，“奴才也觉得蹊跷，只怕凌家有所防范。“
“防范？“景文帝微微迷眼，眼底透出寒意，“所以谢宗仁登门拜访，目的昭然若揭。“
“奴才愚笨，不敢妄断，“汪福揣测圣意道，“可谢大人前脚和离，后脚去侯府，是何用意，奴才想不透，莫不是另寻靠山？“
景文帝不这么认为：“谢宗仁做驸马几年，岂是一个和离能脱身？与其说另寻靠山，不如说找好退路，比起敏太妃，投靠朕更为妥当。“
汪福想想，是这个理儿，趁机表忠心：“谢大人想脱离太妃娘娘投靠您，如何证明他真心实意，皇上不可大意。“
“人心难测，真心实意的少，虚以为蛇的多，他们看中什么，朕给什么，“景文帝略微沉吟，“你传谢宗仁觐见，顺便再去趟寿康宫，告诉皇祖母，先拖住人，朕另有安排。“
汪福领命。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谢宗仁出现在御书房内。
??
与此同时，云琇在太皇太后面前如坐针毡。
她不知道太皇太后想什么。从堂会开始一直唱到现在，唱完两段落，老人家除了看戏一言不发，她很想走，看眼旁边嬷嬷，嬷嬷熟视无睹。
云琇只能继续等。
等到第三段戏唱完，太皇太后才缓缓开口：“怪无趣的。“
话音刚落，几个戏角儿面面相觑，纷纷跪拜，大有谢罪的意思。
“都起来吧。“太皇太后表情恹恹的，“唱来唱去就那些，听腻了，还不如九皇子在这儿热闹。“
言下之意，责怪云琇没带孩子来。
“是怕过了病气给您。“她低眉顺眼起身，准备跪拜谢罪，被太皇太后拦住。
“成了，不讲虚礼，“太皇太后慢悠悠道，“郡主身体可好些？“
云琇一五一十回答：“还是老样子，太医院的大夫看了，城里名医也看过，都说想治根儿难，主要靠养。“
太皇太后叹气：“年纪大了，毛病多，在所难免。“
一旁嬷嬷附和道：“奴才在中秋宫宴见过郡主娘娘，眼见气色大不如从前。“
“这都是命。“太皇太后又是一声叹，转头问云琇，“你家二小子叫什么？“
云琇：“回太皇太后的话，单名一个凡字，凡间的凡。“
“凡间的凡，“太皇太后似乎会意，笑道，“谁取的名字？“
云琇说：“民妇浅陋，想不出深刻字意，只愿孩子平安一世，平凡顺遂就好。“
太皇太后嗯一声，对旁边的嬷嬷说：“听听，听听，这才是真正为母之心，不求富贵只求平安。“
嬷嬷们连连附和，云琇应景地笑，却不弄不清太皇太后寓意何为。
太皇太后笑了会，嘴角渐渐沉下去，又开始叹气，“如今宫里就差这点真心。几个皇嗣还小，太师太傅管不住，哀家寻思找几个官宦子弟陪读兴许有起色。“
云琇听这话也很想叹气，无论陪读还是别的目的，官宦子弟就爱读书？
焕哥儿的启蒙先生已经换了三个，凌骁也不管，烦了打一顿，她倒想给太皇太后出出主意，就怕皇上下不去手。
大概她半天没吭声，旁边的婆子小声提醒：“云夫人，云夫人??“
云琇回过神，见太皇太后目光投向自己，想什么说什么：“不怕您笑话，焕哥儿不爱读书，先生气走几个。“
太皇太后先是一愣，而后捂嘴大笑，打趣道：“哎哟，平康郡主得个活宝贝。“
话音刚落，暖阁里的气氛变得活络起来。
云琇也没像刚来时拘谨，太皇太后问起凡哥儿，她对答如流，一番家长里短，眼见到了午膳时辰，她自然不可能留下吃饭，起身告辞。
太皇太后没挽留，叫嬷嬷送客。
出宫的路上，又开始飘起小雪，嬷嬷不由加快脚步，云琇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临近后宫宫门，嬷嬷屈膝福礼。“云夫人，奴才只能送到这里，前面出宫的路安排小太监带您过去，稍等片刻。“
云琇觉得奇怪，一时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得点头同意。
等倒没等多久，小太监从前面的路急急忙忙跑过来，低声问：“请问，是忠毅侯府的云夫人？“
云琇说是。
小太监做个请的手势：“夫人随小的来。“
云琇攥着披风，又跟在小太监身后，而后路越走越不对劲。
“这位小公公，“她环视周围道，“我方才进来不是这条路，您没走错吧？“
“错不了。“小太监笑着回头，转进更窄的小道，说句，“夫人请。“
云琇看看他，又看眼只能通过一人的道路，犹豫往前迈了两步，冷不防身后人突然用帕子捂住她的口鼻。
一股极浓的异香充斥鼻腔，云琇挣扎片刻，便四肢瘫软下去。
“快！快！“引路的小太监叫来早已埋伏好的另外两人，“装进麻袋，抬出去，赶紧的！“
云琇不重，两个太监负责抬，一人负责引路。
除了墙角下踩了几脚的白帕子，再无异常。
云琇有知觉时，药性已经开始发作，无边无际的内热，蔓延到指尖，又回流到胸腔，周身循环，更糟心的是，那股热慢慢聚拢往下走，直到某处又酥又麻，她太清楚那感觉。
“救，救命——“
顾不上自己在哪，云琇脱下披风和对襟袄，依靠残存的清醒推了推上锁的菱花隔断门，从门缝里呼喊。
没人回应，雪花夹裹北风吹进来，带来些许凉意，随后又开始热起来。
“谁，到底是谁??“云琇双腿支撑不住，顺着门往下滑，喃喃自语，“为什么要害我？“
她双颊发红，眼神迷离，上身贴着门缝吸取凉意，一双纤纤玉手死死扒着门，身姿妖娆跪在地上，始终没发现身后阴暗处还躺着一个人。
云琇呼出的香气随风飘散，谢宗仁刚刚苏醒便闻到，皱紧眉头半晌，也发觉不对劲。
他摸了摸怀里常备那枚解毒丸，好在没丢，利索打开，咬一小口，大半留给云琇，正准备靠近，对方突然弓起身子，两腿来回摩擦。
谢宗仁呼吸一滞，哪怕没有若有似无的香气，也受不了眼前一幕。
有一瞬想不管不顾冲上去，但理智回笼，如果发生不该发生的，他俩今天都别想活着走出这个屋子。
云琇一定和他同归于尽。
“琇儿，把药吃了，解毒的。“谢宗仁从身后抱住人，拖到没风的地方，把药丸塞她嘴里，低声说，“不能吹风，你再忍忍。“
“别碰我??“云琇有些神志不清，认不清眼前的人，仅凭直觉不是凌骁，没力气挣扎，只能哭，“说了别碰我。“
“我不碰你，“谢宗仁怕她冻着，把披风够过来，包住，不停和她说话，分散注意力，“是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云琇摇头，又开始乞求，“你放我走，求你了，求你??“
谢宗仁没辙，“门锁了，我们都出不去。“
云琇还是哭。
谢宗仁很动摇，对方越近香气越浓，他有点把持不住，嗓音微微发哑：“琇儿，我是谢宗仁，是你前世丈夫，我们在一起过，要不然我帮你??“
他话未说完，云琇开始小幅度挣扎，不知哪来的力气，往门的方向爬，边爬嘴里小声念叨什么。
谢宗仁怕她吹病，又把人拖过来，靠他怀里，才听清她说什么。
云琇说：凌骁，我错了，我再也不进宫??
这种时候，她心里想的还是凌骁。
谢宗仁像兜头浇盆凉水，从里到外透心凉，顿时泄气。
所有慾望烟消云散，谢宗仁愣愣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云琇爬到门缝旁，哭哭闹闹，无能为力。
??
而凌骁在畅春园陪平康郡主和两个孩子吃完午饭，再回侯府，没见到云琇，心里打鼓，怕她进宫不顺。
然而后宫他进不去，正想法子进宫打探消息，廊下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开口的是前院管事，“小侯爷，大奶奶可能出事了。“
怕什么来什么，凌骁顾不上披上大氅，从屋里钻出去，急切道：“怎么回事？“
“九安堂的一个郎中送来的，“前院管事见识多，隐晦道，“您闻闻这帕子上的味道。“
凌骁凑近嗅了嗅，立刻离开，愠怒道：“他人呢？“
“走了，“管事说，“奴才请他去花厅等候，人不肯，跟着府上马车过来，连垂花门都没进。“
“说什么没？“凌骁转身进去抓起大氅，快速出来，“找只细犬跟着，备马。“
管事说是，又回答前面的问题，“小侯爷，车夫说郎中从宫里出来，要不要告诉老爷子？“
“不必，“凌骁摆摆手，“我一人去即可，谁都别知会。“
管事应声，送他出门。
因为味道太过特殊，凌骁跟着细犬一路寻找。最后狗停在一座大宅子前，朱门紧闭，没挂牌匾，门前台阶落满雪也没人清扫，却有凌乱的脚印。
凌骁担心有诈，抱起狗，从角门翻墙而入，接着寻找。
似乎是座空宅。
细犬最终在下人休息的倒座厅前停下。
凌骁放慢脚步，侧耳倾听，门缝里传来女人呜呜咽咽的哭声，而且屋内不止一人。
他抽出佩刀，轻手轻脚将窗户支开个缝，向里看一眼，便认出地上的衣服。
凌骁瞳孔猛地一缩，气血上涌。顾不上危险或陷阱，打开窗户，直接跳进去。
谢宗仁前一刻还在发呆，后一刻就被脖子上冰凉吓得一激灵，锋利的刀刃随时可能见血封喉。
“我没有趁人之危。“他逼着站起来，慌忙解释，“从宫里出来，未上车就被人从后面打晕，再醒来和她关在这里。“
凌骁眼神满是戾气：“她怎么会中药？“
“不知道。“谢宗仁实话实说，“你杀了我，我也不知道，皇上招我进宫，不痛不痒问了几个工部问题。“
“等等！“他突然反应过来，“我知道了！“
“知道个屁！马后炮！“凌骁推开他，直奔云琇。捡起衣服把人包裹好，单手拦腰托怀里，另一只手提刀，对准门缝锁头大力劈下，破门而出。
解读的药丸开始起效，云琇感觉到北方刮在脸上的韧劲，拼命眨了眨眼，想看清对方的模样。
她一动，凌骁手臂下意识缩紧，低沉声音被风吹散，“好点没？“
云琇没来由鼻子发酸，哽咽道：“我难受。“
凌骁不确定：“认清没？“
“认得清。“云琇喘息极重，咬牙蹦出几个字，“凌骁，忠毅侯。“
凌骁松口气，拽紧缰绳，说句：“我们去小宅。“
小宅的下人统统被赶出去，今晚不需要任何人伺候。
云琇对于谢宗仁喂药有印象，而后发生什么，直到她从马背上恢复些许意识，中间完全空白。
她还是燥热不堪，鼻息间的香味久久不散，闻得凌骁心猿意马。
他不知道下的药给了几分药性，但肯定比普通量多，云琇崩到极致，从进屋那刻起，彻底放纵，发了疯扒对方的衣服，吸取凉意。
一切如同惊涛骇浪拍岸，浪潮汹涌，狠狠的一波又一波。
从下午持续到夜里。
??
深夜，雪下大了，万籁俱寂，细听下，能听见扑簌簌的声响。
景文帝放下最后一份批阅好的奏章，伸个懒腰，似乎心情大好。
汪福端了夜宵进来，低声说：“皇上，今儿御膳房熬的鸽子汤，加了鹿茸人参，大补。“
“放着吧。“景文帝负手站在琉璃窗旁，望着宫灯下飘落的白雪，微微翘起嘴角，“过了今晚，谢宗仁求仁得仁。不知道忠毅侯会不会留他一条狗命。“
汪福难得逆言：“皇上，奴才猜忠毅侯不会杀谢大人。“
事实上，这话才是景文帝的心里话，“何以见得？“
汪福阴笑：“皇上，不管谢大人是否如愿以偿，忠毅侯都会记仇，他走投无路，要么投靠太妃娘娘，要么全心投靠皇上，当墙头草，怕是不能够，否则哪天横死街头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顿了顿，拍马屁道，“皇上棋高一着，是一代明君。“
“汪福。你且记着，“景文帝龙颜大悦，“什么最牢靠，利益最牢靠，你以为满朝文武真心俯首称臣？非也，那是朕手上有他们想要的。“
权力真是好东西。
至于谢宗仁，他是聪明人，从明白皇上意图那一刻，恶从胆边生，借着药性，冲到公主府，十公主不明所以和他两人锁在屋里，被狠狠折腾一通。
十公主从惊恐到惊喜再到惊吓，过程十分不美好，她感觉不出对方的爱意，更多源于本能，横冲直撞过后，徒留一阵空虚。
“小殿下，别说在下不想碰你。“谢宗仁穿衣服时凉声道，“之前不碰你，为你着想，你的母妃、皇兄、皇叔各个想置于我死地，你跟着我没任何好处。“
十公主光着背，坐起来，被子压在胸口，蹙眉问：“你为何现在告诉我？“
“因为你蠢。“谢宗仁毫不掩饰对皇家的厌恶，“我奉劝你不要自作聪明求他们，那样我死得更快。“
顿了顿，他转头看着她：“想我死吗？“
十公主拼命摇头，“不想。“
谢宗仁：“不想就听话。“
说完，他准备走，被叫住。
“谢宗仁，“十公主紧抿下嘴唇，“如果我怀上，这孩子你要吗？“
“随你意愿。“谢宗仁头也没回道，“不想死就生。“
门打开又合上，十公主看着欣长的侧影疾步路过琉璃窗，想哭又不想哭，因为她表现出一点点不满，奂知定会告诉敏太妃，谢宗仁又要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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