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算计

  一连几天,苏剑武没去蔡氏的采荷院,蔡氏想找苏剑武,苏剑武也都避而不见。
  云褶鹄的圣旨一日不下来,他的心就不安定,他甚至忍不住想,蔡氏的所作所为会不会害了苏凝语,他动了想将苏凝语隔离的念头,第二天就派人接苏凝语出采荷院,直接送去了之前的小破屋子。
  苏剑武此举意为保护苏凝语,蔡氏却以为苏剑武彻底抛弃她们母子了,苏凝语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闹着不愿去,还说肯定是她不能嫁给云逸弘了,苏剑武生气才不要她的。
  蔡氏哪受得了,做错事的是她,要打要罚冲她来就是了,怎么能针对苏凝语一个小孩子。
  她怒气冲冲地闯进苏剑武书房,只为求个明白,苏剑武看到她,却是更来火。
  “滚出去!”
  “滚?苏剑武,我嫁给你这么多年,我受了多少苦你眼瞎看不到吗?别人给你点东西你就信,难怪当年佑佳淑宁要走,你口口声声的爱,根本经不起一点波折!你只会躲在那皮囊里好好保护自己!”
  “你闭嘴!”
  “我不!我凭什么闭嘴?我闭嘴就能改变这些事实吗?”蔡氏忍不住落泪,想起外面哭得不成人样的苏凝语,她到底不敢真的跟苏剑武闹翻,不禁放软了声音,“我知道是我的错,是我做错了。可语儿是无辜的,老爷,您就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别难为语儿了。”
  “我难为她?要不是为了她,我苏剑武至于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吗?
  你当皇上是什么人?你以为我活在皇上眼皮子底下的日子好过吗?你以为你只是做错了一件事,可你知道在皇上眼里那可以是千千万万件十恶不赦的事儿吗?”
  “不,不是的。他是皇上呀,他怎么能污蔑好人?老爷,你让他去调查,他只要一查就知道那些事只有我参与,语儿她是完全不知情的,语儿是无辜的。”
  “愚蠢妇人!”鸡同鸭讲,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蔡氏永远不明白苏剑武在想什么,就像苏剑武也永远不会明白蔡氏的脑回路。
  无语地撇开眼,他不愿看蔡氏,也不愿承认自己这些年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走了很远。
  “你回去吧,你的那些事我懒得调查,也懒得知道你到底做了些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你若想保住苏凝语,最好离她远远的,没有你这么个心肠歹毒的母亲,她或许还有条活路。”
  蔡氏一怔。门外,悄悄跟来的苏凝语也听到了这句话。未曾推开门,她跟着护卫转身,这次非常乖巧地住进了破院子,自此之后再也没有闹过。
  苏府仿若乌云压境,成日都阴沉沉的。苏剑武一直不去上朝,朝中关于他的留言渐渐流传开。这一日,苏凝雪终于受不了了,准备出去看看独一无二的情况,宫中却突然来人,传旨宣苏凝雪觐见。
  朝中人不明白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苏府众人也看不明白。
  勤政殿中淡淡的龙涎香袅绕,苏凝雪跪在殿下已经好一会儿了,上方云褶鹄只字未说,直到一叠折子的最后一本看完,他方才抬起头来,看着下方小小的人儿。
  “跪了好一会儿了,膝盖可疼?”
  “回皇上臣女不疼。”
  “哼”云褶鹄冷笑一声,问:“知道朕为什么罚你吗?”
  “臣女愚昧,还请皇上明示。”
  从接下圣旨到踏进勤政殿,苏凝雪一路上就在想云褶鹄为何找她进宫。跪在勤政殿,云褶鹄对她视而不见时,她又开始琢磨,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云褶鹄动了惩罚她的心思。
  但不幸的是,直到此刻,两件事她都没想出点头绪。
  “明示?你知道朕最讨厌什么吗?朕讨厌有人背着朕搞心思,朕厌恶有人将朕当傻子一样耍。你说,窦英忽然闹到勤政殿可是你唆使?外面关于弘儿的流言传得绘声绘色可是你谋划?
  朕就说沈之悠怎么突然兴起要带朕去民间逛逛,原来一切都是你在背后策划。你好大的本事!将朕的两位大臣使唤得团团转!”
  “皇上明鉴,臣女绝不敢肆意宣传大皇子的谣言,至于使唤大臣更是不知皇上从何说起,臣女的爹爹尚且不敢在沈大人面前放肆,臣女又岂敢对沈大人的行为指手画脚。”
  苏凝雪轻声说道。不知为何听云褶鹄这么回答,她心里反倒送了一口气。
  窦英的事儿早就过去一段时间了,云褶鹄想追究责任早就追究了,何必等到现在。民间传闻更是不足以定罪,她传得是一则小故事,又没点名道姓,云褶鹄非得说那是云逸弘,从而定她的罪,那不是自己找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吗?
  她总觉得云褶鹄是另有目的。
  “哼”云褶鹄又冷哼一声,不再说话,手里捧起另一叠折子看,似有晾着苏凝雪的意思。苏凝雪熬不住,悄悄揉了揉已经酸疼不已的膝盖,硬着头皮开口。
  “皇上,臣女真的没有怂恿大臣。沈大人带您出宫不过是不希望您被假象懵逼,窦大人为手下亡魂讨回公道也是情理之中,皇上您初听臣女遭遇时,还曾心有不忍下令刑部严查,就算窦大人不闹,皇上您也不会让那些为国效力的将士枉死。窦大人所为正是皇上您所想。皇上,臣女惶恐!绝不敢在您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哼,巧舌如簧,既然你不知错,那就一直跪到认错为止吧。”
  这么狠?
  苏凝雪心头一颤,糯糯道:“皇上,臣女知错了。请皇上责罚。”
  “朕听说你在城里开了家衣服铺子?”云褶鹄突然话题一转。
  “啊?回皇上,是的。”苏凝雪愣了下,不知云褶鹄想干什么,但沈之悠明知她不愿张扬此事,却告知云褶鹄,想必没什么大问题。
  “你给朕说说,城里制衣铺子如此多,且各有特色,你为何还要再开一间。”
  “回皇上,城里的制衣铺臣女有所了解,就拿锦绣坊来说,锦绣坊制定高端服饰,它的顾客大部分来自皇室或达官贵人,普通百姓想在锦绣坊定制件衣服基本不可能;再者,锦绣坊的刺绣功底了得,有它在一日,城里就不可能有超越它的制衣铺。
  所以臣女开制衣铺,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超越谁,取代谁,而是做独一无二的自己。”
  “独一无二,这就是你店名的由来?”云褶鹄问,苏凝雪摇摇头,继而道:“只其一,其二是臣女店铺中设计的衣服皆仅此一件,每个人穿出去都是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自已。”
  云褶鹄点点头,眼眸中几不可见地滑过一丝赞赏,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但放下笔,他再对苏凝雪说话时,眼神又恢复了之前的冷静。
  “想法不错,朕很期待你后续的表现。不过,聪明和耍心眼是两码事,你既然承认错误,那朕也该说说如何处置你。”
  又绕回来了?
  苏凝雪低着头,没吭声,只听云褶鹄道:“你觉得十七王爷怎么样?”
  “哈?”苏凝雪一惊,下意识地抬起头,对上云褶鹄清冷的眸子,她心头一颤,又赶紧将脑袋垂下。
  妈妈呀,今天这是什么套路?她怎么一点都跟不上。
  “怎么?朕的亲弟弟就让你如此难以启齿?”
  “回皇上,臣女不敢。臣女只是不知该如何评价十七王爷,臣,臣女与十七王爷接触不多。”
  他们的确接触不多,除了丽山行宫那几天,回到景灵城后,苏凝雪连云褶南的面儿都没见过呢。
  云褶鹄眉头动了动,“朕知道十七不好相处。但苏凝雪,朕给你一个选择,你若有本事让小十七娶了你,往后,你在宫内横着走,有事朕替你扛着;你若不愿做,朕也不为难你,只你苏家犯的错,朕会一笔勾销。你犯的错,朕会与你清算。”
  苏凝雪在苏府不得宠,苏凝雪卯足了劲儿要彻查遇刺一事,又大肆宣扬苏剑武逼婚事件,云褶鹄岂会看不出来苏凝雪想教训蔡氏,想让苏府这些不将她当做亲人的人没好日子过。
  有云褶鹄护着,她别说想弄倒蔡氏,就算掀了整个苏府只怕也不是难事。可,拿下云褶南?
  苏凝雪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她心底是一百个期望云褶南跟她合作的,但让云褶南心甘情愿地娶她,真的不容易啊。云褶南身边的墨萧太厉害了,她没靠近就可能命丧黄泉。
  “皇上……”
  “你不必急着回答朕,朕给你两天时间,想清楚了再进宫见朕。”
  苏凝雪想说,她何德何能啊,咋就被云褶鹄挑中的呢。
  计划是自己的,实施起来才能随心所欲,再说了,不高兴了,她还能改变计划;如今被迫加入计划,虽然目的一样,可做起来却完全不同了。她不高兴了不能换,做得不好指不定还得被云褶鹄责罚。
  “是。”点头应下,她晕晕乎乎地出了勤政殿。
  完全不明白今天自己来这趟到底为何,她只觉得一切都被云褶鹄牵着鼻子走。先逼迫她认错,再利用她认罪迫使她做选择,一切看似是云褶鹄在帮她,可仔细一想,又怎知不是云褶鹄在考察她呢。
  脚踩在青灰色的石板路上,跟着领路出去的小太监,苏凝雪脑中一片混乱。忽然小太监停下步子,微微弯腰,苏凝雪一怔,也跟着停下来,抬眸看清眼前的人,脸上神情霎时僵住。
  “小雪,好久不见。”云逸弘浅浅一笑,眸中柔情万分。
  苏凝雪呆愣着,傻傻地看着,突然一个十几年不曾在她脑海中浮现的念头猛然出现。
  云褶鹄步步为营,处处算计,熟知云逸弘不是如此呢,他亲口告诉她当晚丽山行宫发生的事,他怎知她不会闹大?她闹大了,真相大白,皇上不会再责罚他,甚至会因为错怪他而心有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