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皇上
于她而言，她是更希望苏剑武从云褶鹄口中得知一切的，可既然苏哲选择开口，她也拦不住。
“父亲不必这么看我们兄妹，事情最终会闹到皇上那里，是真是假皆由皇上定夺。您想听就听，不想听可以走，我佑淑园小，容不下您。我娘亲傲气正直，想必也不想看到污眼的人。”
苏剑武脸色再冷，尽管生气苏凝雪说的话，可终究按耐不住担忧，转身，重新踏回屋内。
桌角的茶水已经流尽了，只有地上汪着那滩水。
苏剑武冷眸瞥了眼，眼底滑过丝不满，素锦站在苏凝雪身后，没有苏凝雪的指示，她不动。苏剑武眉间又紧了几分，硬着头皮在另一侧坐下。
苏哲也被孤鹜推回原位，等苏剑武坐好了，他才拿出之前给苏凝雪看的一些证据。
苏剑武一一过目，同时听苏哲娓娓道来，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差，到最后直接夺门而出，气势堪比上阵杀敌。蔡氏在书房哄着苏凝语，满怀期待苏剑武会带回一个满意的答复，却未料，苏剑武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会毫不留情地甩她一巴掌。
“贱人！我对你不好吗？你敢背着我在外面偷人！”
“老爷？！您说什么呢？我这些年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是不是苏凝雪那个野丫头胡说，是不是她又挑拨我们夫妻的关系？”
蔡氏捂着脸，脸颊火辣辣地疼。
她嫁给苏剑武这么多年，当年逼走佑佳淑宁，苏剑武都没对她动手，苏凝雪这个贱丫头还真有点本事。
“爹！您干什么呀？娘心里只有您，您怎么能听别人胡说呢。”
苏凝语被吓得一惊，听了蔡氏的话，才反应过来，挡在蔡氏身前，意图护着蔡氏。
苏剑武一扬手，那一堆证据却是扎扎实实地砸在苏凝语脸上。
“只有我？你看清楚这些是什么，再来跟我说你娘心里都有谁！哼！”
苏剑武甩袖离去，苏凝语忙捡起地上的东西，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她的脸色也苍白了，“娘，您，您—”她一连叫了几声，话都说不下去。
蔡氏原本没将地上的东西放在眼里，她认为这只是苏凝雪算计她的手段，可抬眸，瞧见苏凝语手中那张纸，她顿时慌了，一把抢过来。
上面她亲笔写的话，字字清晰，她每一句叮嘱，每一声安抚，难怪，难怪苏剑武这么生气。
“糟了！”
她心头一紧，赶紧追出去。可门外，哪还有苏剑武的身影。
糟了！糟了！
七附巷里藏着的人终究被发现了，她该怎么办？她往后该怎么办？
第二天，苏哲去宫中汇报情况，彼时皇上云褶鹄刚刚微服私访回来，民间传闻他听得一清二楚，稍微联想下就猜到那晚在丽山行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怒火中烧正欲传苏剑武觐见，一旁的大太监汪振提醒道：“皇上，苏哲苏大人还在偏殿候着呢。”
云褶鹄眉头一皱，“传！”
苏哲踏进正殿，当他有条有理地将调查情况汇报完毕，云褶鹄更是气得脸色铁青，虎毒尚且不食子，苏凝雪虽说不是蔡氏亲生，但到底是苏剑武亲生的骨肉，蔡氏做为当家后母，她一个女人怎么能如此狠毒？
云褶鹄下令传苏剑武立即进宫觐见，苏剑武早知道这刻会来，可没料到皇上如此震怒。
“苏剑武，你可真是朕的好将军，你可真是下了一手好棋啊！”
勤政殿，此时只剩下云褶鹄与苏剑武，苏剑武跪在大殿下方，汪振退出去关上门后，气得云褶鹄直接将桌上的砚台砸过来，苏剑武下意识地要躲，一想到是皇上扔的，只能硬生生承受。
砚台磕在脑门上，有丝丝血迹渗出来，偏偏没有皇令，他还不能擦。
“臣惶恐，不知所犯何事让皇上如此动怒，臣愿受罚。”
“受罚？”云褶鹄一声嗤笑，走下大殿道：“苏剑武，你真以为你所做的事是受罚就能解决的？朕的儿子傻，可朕不傻啊，外面传得沸沸扬扬，或许被说书人改了些，但朕只要想调查，你以为，朕调查不出实情吗？”
苏剑武身子一紧，他终于知道皇上找他是什么事了。
“皇，皇上—”他不安地抬眸。做的时候是一回事，现在面对震怒的云褶鹄是另一回事，皇权大于天，云褶鹄若是不悦，他只要一声令下，付出代价的不一定是他，甚至可能是整个苏府啊！
“皇上，臣-”
“住嘴！就你这样的臣子，可真玷污了‘臣’这一个字。苏剑武，朕一直以为你是忠心的，即便你脾气再臭，朕容你，忍你，只因为你忠于朕。可朕千算万算，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你会算计到朕头上。”
“苏凝语真的是恰巧出现在弘儿院子外吗？你又为何那么及时出现在那里？”
“事发到今日，朕没去怀疑过一句你说的话，朕甚至为了保全你的脸面，不惜让皇后难受，让弘儿受罚。可你呢？你是怎么对朕的，苏剑武！”
云褶鹄缓缓合上眼帘，说不心痛是假的。
如今朝堂上可重用的人不多，沈之悠是一个，苏剑武也是一个。苏剑武与沈之悠还不同，沈之悠有自己的想法，他忠于云褶鹄，但他做事从来都有自己的考量，很多时候云褶鹄也得猜，他到底想干什么。
可苏剑武不同，苏剑武直接，死脑筋，他在云褶鹄面前就像一张透明的纸。
云褶鹄没想到有一天就是这张透明的纸，一个他从不曾防备的人将他给算计了。
“皇上，臣知罪！臣甘愿受罚！只求您…求您别让语儿知道真相，她还小，她真的什么都不懂。”
“语儿？”云褶鹄睁开眼看向苏剑武，“朕不明白你怎么能偏心成这样，一样是你的女儿，你为什么可以为了其中一个不惜犯欺君之罪，却对另外一个置若罔闻，你可知道刚刚苏哲来与朕说了什么？”
苏剑武低下头，他知道，他当然知道苏凝雪受害，窦英旗下的侍卫枉死都是蔡氏搞得鬼。可他……他艰难地闭上眼睛，有些事，从开始的时候就无法回头了，即便有时候，他也在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做错了。
“皇上，所有事臣愿一力承担，只求您看在臣多年劳苦的份上，饶苏府上下一命。”苏剑武脑袋重重敲向地面。
云褶鹄撇开眼不去看，压着那股怒气道：“你先回去吧，等朕想好怎么罚你，再下旨。但你记得，从今天起，你手里的兵符还在，兵权却不属于你了，朕无法相信一个连朕都算计的人。”
“皇上……”十几年了，徒留兵符，没有兵权。对苏将军而言，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可他至少保住了苏凝语的命，不是么？
“臣谢主隆恩，臣自知罪孽深重，一定竭尽全力护好兵符，不再让皇上失望。”
朝中动荡，云褶鹄年纪渐长，各位皇子皆有继承皇位之心，苏剑武征战沙场多年又岂能不明白，云褶鹄这是退而求其次，收了他的兵权，将兵符留在他这里，任谁也想不到，从他这里下手。
他退出勤政殿，只觉得整个后背都凉透了。
脑袋在闸刀上滚了一圈，姑且保住了，可能保多久，他心里没底。还有苏凝雪的事儿，云褶鹄至始至终没提如何处置蔡氏。一旦蔡氏受罚，事情被揭露开，苏凝语再想嫁入皇室，根本不可能了。
虽然现在，也希望渺茫。
一切取决于云褶鹄最终的决断。
苏府内，苏凝雪并未因为苏哲查出实情而情况有所改变。苏老太君安排在蔡氏院里的人昨天看到蔡氏母子行为反常，稍微打探下得知苏剑武与蔡氏闹翻，且蔡氏犯下的罪证后，苏凝雪被织绣嬷嬷一路领到了颐寿园。
“好孩子，你受苦了。进去好好说话，老夫人最见不得苏府受人议论，这次的事儿你确实做过了，早在知道实情时，就该来与老夫人商讨，而不是由着大少爷汇报给皇上。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如今闹得皇上都知道了，你这顿罚是少不了的。”
“是，凝雪明白。”
苏凝雪心里一点不赞同织绣说的话，如果再让她重生一次，她一定还选择让蔡氏身败名裂。可现在她还得依靠苏老太君，只能装作乖巧。
踏进卧室后，便见苏老太君靠在软塌上浅眠，织绣嬷嬷过去轻声说了一句，她微微轻阖眼帘，冷冷道：“来了，眼里还有我这个祖母呢？”
“凝雪知错，是凝雪复仇心切，一时失了分寸，还望祖母责罚。”苏凝雪屈膝跪下。身后，素锦也紧跟着跪下，却抢在苏老太君开口前道：“老夫人，请您听素锦说一句。”
“大小姐此次确实冲动，不管不顾由着大少爷汇报，有损苏府声誉，危害苏府未来。可老夫人您仔细想想，皇上下令严查，且亲自安排人手配合，这事儿即便大少爷不汇报，皇上就不会知道吗？
一旦皇上知道了，大少爷就会落个知情不报，欺君罔上的罪名，那后果又该如何，您可曾想过？”
素锦一番话，让织绣一愣，苏老太君睁开眼，眼眸一动不动地瞧着，显然也在深思。
事情不闹出去，蔡氏保住了，苏府的颜面自然也保住了；可闹出去，赔了个蔡氏是小，好歹皇上念及苏哲光明磊落，大义灭亲的行为，不会对苏府有太大的看法，至于其他人，他们的看法，始终是比不得皇上的。
素锦的话点醒了苏老太君，她再看向苏凝雪也没那么生气了。
“好了，你起来吧，往后做事还是要多思考些，不懂就问问素锦。这次是你运气好，下次可不一定了。”
“是。”
出了颐寿园，素锦无奈地笑笑，小姐可真是花样百出，明明自己想的说辞，却偏偏借她的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