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争执

  没想到,张探春脚下不稳,不小心摔了一跤,顿时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张龙飞一见,连忙跑过去,俯身抱起了哭个不停的张探春。
  张惜春已经从外婆的怀里转移到了外公的自行车后座上了,高兴得嚷嚷个不停。张探春见了,哭得更大声了。
  徐婉荣连忙快步走了过来,伸手从张龙飞的手里接过孩子。待她一通好言好语安慰后,张探春这才稍稍止住了哭声。
  “爸,妈,你们来啦。”张龙飞打了声招呼,便从林玉贤的手里接过了自行车推着。林玉贤微微应了一声,便顺手把后座上的小惜春抱在了怀里。
  林玉贤年近六旬,头发已然花白,但精神依旧矍铄,身板硬朗。他是南安一中的语文教师,教了张龙飞整整三年的高中语文,最后却发现张龙飞莫名其妙地成了自己的女婿。虽然他对张龙飞的一事无成颇有微词,但看在女儿林妙香和几个可爱的外孙女的份上,林玉贤对张龙飞也还算是客气。前两年天林玉贤从教师岗位上退休,便闭门在家,专心研究起了书法。倒是同为南安一中数学教师的徐婉荣退休后,会隔三差五地出去旅游,玩得好不开心。
  昨天,徐婉荣刚刚参加完南安商业银行组团的“夕阳红北京半月游”活动,回来便听说林妙香生了个男孩,顿时高兴得不得了。她转而又埋怨林玉贤怎么拖了那么久还没去看看刚出生的外孙。林玉贤也没有争辩,只是咕哝着说他自己一个人不好意思去看女儿。
  徐婉荣抱着张探春有说有笑地走进了家门。魏春花刚好端着碗从堂屋的里间走了出来。她一眼就瞧见了徐婉荣和林玉贤,便连忙放下手里的碗筷,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迎了出来。
  “这个三丫头,怎么还能让外婆抱着呢?赶紧下来。”魏春花见张探春赖在徐婉荣的怀里,连忙制止道。
  张探春见奶奶发话了,也顾不得徐婉荣一个劲地说没事,便肚子一挺,从徐婉荣的手臂上滑了下来。
  徐婉荣只好任由着张探春从自己怀里溜掉。她伸手摸着张探春的脑袋,怜惜地说道:“咱们家探春长得是越来越漂亮啦。”
  小探春见外婆夸自己漂亮,更是高兴得又蹦又跳,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张龙飞把林玉贤引进堂屋的客厅,便让张惜春跟着三姐姐玩去了。他随即帮林玉贤沏了壶茶水,便坐在一边陪着林玉贤闲聊起来。
  徐婉荣则显得急不可耐。她三步并作两步走便走进了里间,一眼便瞅见了躺在床上的张小浑,顿时高兴得乐不可支。
  “妈,你来啦。”林妙香刚刚吃完魏春花做的早饭,正想躺下休息一会,便听到外面传来了母亲的声音。林妙香心头一喜,便想起身下床迎接。
  “你坐着,你坐着,不要起来。我来看看我的小外孙子。”徐婉荣紧步走到床边,伸手便扶着林妙香的胳膊,让她不要起来。
  林妙香往床边挪动了一下身子,侧身抱起熟睡中的小婴儿递到了徐婉荣的怀里。徐婉荣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抱在怀里,贪婪地看个不停。
  这时,魏春花也颤巍巍地走了过来。她凑过脑袋,瞧了一眼张小浑,便笑眯眯地说道:“这小子,和他爸小时候一个模样。”
  “是啊,你看这小嘴,红嘟嘟的多可爱。”说着,徐婉荣忍不住地用手指拨弄了一下张小浑胖嘟嘟的脸蛋。
  没想到熟睡中的张小浑一下子被惊醒了,顿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嗓门之大,哭声之响,着实吓了徐婉荣一跳。
  “这孩子,嗓门真够大的啊,将来长大了肯定大有作为。”说着,徐婉荣便把啼哭不止的张小浑递给了林妙香。
  “我只希望他能长大就好了,有没有作为的我才不关心呢。”说着,林妙香便伸手接过张小浑。
  懵懂无知张小浑顿时止住了哭声,只是依旧闭着眼,张开红嘟嘟的小嘴,本能地在母亲怀里张嘴乱咬一气。林妙香见了,含羞一笑,仍不住地伸出手指点了一下张小浑的鼻尖,怜爱地说道:“你个小贪吃鬼。”说着,林妙香便解开了衣服的纽扣。
  不多会,张小浑便心满意足地睡着了。林妙香轻轻地把他放在一边,便轻声地和母亲闲聊了起来。
  林妙香好长时间没见着母亲了,母女俩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愣是把婆婆魏春花晾在了一边。徐婉荣见林妙香满脸倦色,便知道她夜里带孩子肯定睡不好觉,便让她自个先休息会,否则待会其他的亲朋好友来了,徐婉荣就更没得时间休息了。
  “香啊,你先躺会吧。我待会去给你包些饺子,让你捏捏骨缝。”说着,徐婉荣便站起身来。
  “妈,不用了,我又不是第一次。”林妙香嘴上说着,其实心里实在是不想吃那些油腻腻的饺子。
  “不行,这个你得听我的。这个女人的骨缝不恢复好,以后就有你后悔的时候。”徐婉荣一口拒绝道。
  魏春花在一边见了,也慢声慢气地帮腔道:“是啊,饺子还是得吃的。”
  林妙香见状,只好无奈地撇了撇嘴巴,不再争辩下去,转过头去静静地盯着张小浑看个不停。
  这时,突然从门外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不行,我不同意你用这样的名字。”林玉贤的声音饱含怒气。
  “这个名字怎么啦?我觉得这个名字挺好,就是适合我的儿子。”张龙飞似乎也显得很是激动,毫无退让之意。
  徐婉荣闻言,脸色顿时一变,急忙走出门去瞧了个究竟。只见林玉贤唬着脸,独自坐在木凳子上,而张龙飞则讪讪地坐在一边,脸上稍显不忿之色。
  “这是咋着了?你们爷俩咋嚷嚷上了呢?”徐婉荣一脸不解。
  林玉贤也不答话,把脸扭向一边,似乎在生着闷气。张龙飞则红着脸,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林玉贤满心欢喜地询问新生儿的名字时,却被“张小浑”三个字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断然认为张小浑的名字起得太离谱了,绝不能让自己的小外孙顶着这样的一个名字。张龙飞则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只是依旧没有得到老泰山的谅解,所以两人越说越激动,嗓门也就越来越大。
  徐婉荣听完张龙飞的讲述,心里也很是不乐意自己的外孙有着这样的一个名字。她还是好言安慰了林玉贤一番,说张龙飞说的也有道理,让他别往心里去。
  林玉贤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一抬眼瞧见徐婉荣冲着自己使眼色。他知道徐婉荣的意思,便冷冷地哼了一声,硬是把话咽了回去。
  这时,前来道贺的亲朋好友陆陆续续地走进了张家的大门。张龙飞只得起身迎着,连声说着感谢。
  徐婉荣见林玉贤还在阴着脸生闷气,便走过去拉了他一下,让他去看看他的小外孙。林玉贤似乎还有点不乐意,但禁不住徐婉荣的一番拖拽,最终还是跟着徐婉荣走进了里间。
  小小的鼓风机憋着劲嘶嚎着,炉膛里的火苗窜得老高。张家坑村的首席大厨张之卫戴着高高的厨师帽,汗流满面,但仍神情专注地站在灶台前,俨然一副职业厨师的模样。他手里的铁锅上下飞舞,一盘盘美味分分钟出炉。没过多久,张家不大的院子里就飘满了饭菜的香味,俨然多了份喜庆的味道。
  张龙飞见亲朋好友都到得差不多了,便请村里的首席知客先生张九公帮忙着安排座位。张九公年近七旬,但身体依旧硬朗,说话字正腔圆,走路呼呼生风。他是村里有名的老学究,熟稔各种世俗礼仪,精通本地的人情世故。但凡村里的红白喜事,婚丧嫁娶,几乎都有张九公出面主持。
  这时,张龙飞突然瞥见林妙峰挽着魏仲生的胳膊走了进来。他心里一咯噔,心想魏仲生怎么来了。
  魏仲生手握着一部崭新的手机,高声地讲着电话,趾高气扬,有说有笑,愣是让迎上来的张龙飞没找着打招呼说话的机会。
  林妙峰见魏仲生自顾自地讲着电话,把自己的连襟尴尬地晾在一边不理不睬,心里也很是郁闷。她知道魏仲生的心思,也不便明说,便连忙陪着笑脸,和张龙飞打了声招呼。
  张龙飞见魏仲生这副模样,心里也很是郁闷。他知道魏仲生这是和他过不去,依然对以前的事耿耿于怀,但是张龙飞不明白的是魏仲生为何又不请自来,参加自己儿子的喜宴呢?
  碍于情面,张龙飞仍是强颜欢笑,客客气气地把他们俩引了进去。待张九公把魏仲生的座位安排妥当后,张龙飞便又去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魏仲生长得五短身材,肥头大耳,肚大腰圆,人送绰号“魏老二”。魏家可算是南安县太平镇上的“名门望族”。老大魏伯生是邻县花溪县的父母官,威权赫赫;老二就是魏仲生,虽说他不识文墨,出口成脏,但他喝得一口好酒,长了一身好肉,竟不知为何成了太平镇的首富;老三魏叔生读完大学后就留在了北京。据说他是在某个中央部门里工作,但具体是做什么的,太平镇的老百姓都不知所然;倒是老四魏季生却为太平镇的乡里乡亲所熟识。因为他在南安县城开办了一所学校——南安县第一外国语学校。南安县第一外国语学校是南安县最大的一所民办中学,从幼儿园到高中,一应俱全。魏家四兄弟在南安县声名显赫,路人皆知。大凡对他们稍有了解的人都会对他们敬而远之。